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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章 老少交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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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安堂上。

董川、陳然、張泰等七八個武侯子弟坐著吃茶,中午飯都是在這解決的。

張泰和荊寧侯世子葉超本想灌賈薔的酒,結果兩人輪流上陣也不行,后來請援手,陳然上,陳然不行,武定侯世子郭亮再上,還不行,最后連董川也一并肩子上……

喝到最后,現賈薔越喝眼睛越清明,面色雖紅了些,卻也比他們強十倍,一個個終于認輸,跑到外面狂吐一場后,回來正經說話。

賈薔對這幾個元平功臣子弟是比較欣賞的,甚至對其背后的家族,也另眼相看。

他根本沒想到,這七八家分明在九邊屯下大量田畝,用邊軍耕作,一年進項不知凡幾,今歲回京前,居然都賣了。

而眼下竟還未在京城周邊大量買地……

只為了不招搖!

就這六個字,便將多少世勛高門都比了下去。

“董兄,以你們幾家積累下的家業,便是不入這股,一樣富貴。又何必來摻和這趟渾水?”

賈薔看著面如重棗,酒意未消的董川問道。

董川反應了片刻后,緩緩道:“寧侯當面,不說虛言。我們幾家雖在九邊執掌大權多年,可也遠離神京中樞太久。莫說別家,就是元平功臣在京諸家,都疏離我們。所以,我們幾家確實需要這個機會,盡快重返中樞。”

賈薔側目相看,道:“這樣大的事,你們幾個做得了主?”

董川笑道:“來時自然稟明過家大人,這一點寧侯盡可放心就是。”

陳然依舊是一臉不羈的模樣,不過如今他對賈薔算是服的有些徹底,打不贏已經夠丟臉了,沒想到連拼酒都拼不贏,他笑道:“說起來,還托了寧侯的福。幾家大人回京后一看,如今的小輩都這樣厲害。他們一合計,得,也該磨礪磨礪我們了這才放了權……”

賈薔哈哈笑道:“不是見京城的小輩這樣厲害,是見開國一脈賈家的小輩這樣厲害罷?不過也好,都是十八九二十出頭的人了沒必要總托庇于父祖之下。如今開國一脈的部分子弟也都支撐起來了……”

張泰撇嘴道:“寧侯可拉倒罷!他們那叫支撐起來了?他們倒是沒指望父祖結果都指望你了!”

郭亮等也紛紛吵吵道:“就是,寧侯你為了拉扯他們,費了多大的心思!便是對兒子也不為過罷?”

賈薔笑道:“絕沒有的事就算幫襯一二那也是因為底子太薄。于我看來,其實不愿分甚么開國一脈、元平一脈。自己窩里斗有幾個意思?現在西洋那邊幾個國家,開著無敵艦隊用火炮和火器全世界四處征戰殖民燒殺搶掠!別說他們的公爵侯爵就是一個子爵一個男爵都能在一方大陸上占據一國之地為所欲為!和那些人競爭作戰,才算是真正的好男兒偉丈夫!”

眾人聞言忽然冷場,董川素來沉穩,這會兒也撓了撓頭道:“寧侯,海外都是蠻夷之地人怕是都未開化……再者外面都是瘴氣虎狼蛇蟲遍地那有甚么意趣……”

賈薔冷笑道:“蠻夷之地?人未開化?那本侯問爾等,為何人家的火器那么犀利?大燕的火器營還在用火繩槍,刮風下雨下雪泛點潮都用不得可西洋那些番鬼,卻能無視這些,火器射的比弩箭還遠,還鋒利!人家那火炮放在船上,一排火炮齊射,任你重騎兵、輕騎兵,都要化為齏粉,甚么堅固的城墻能擋得住?還說人家蠻夷?人家造出的海船,能橫行萬里!征戰全天下,搶了黃金白銀珠寶回家,把別國的子民,當牲畜一樣關在籠子里,訓練成奴隸。

論氣力,本侯雖當不起天下第一,也當得起無雙猛將了罷?可我從不敢自大輕狂!因為我知道,世道變了!刀劍用的再好,弓箭射的再準,武功再高,抵擋得住火器么?抵擋得住火炮?

軍人,一定要懂得居安思危!那些西洋番鬼,將全世界大半都占了去,已經將船開到大燕隔壁了……你們長輩這一代,或許還不用考慮太多,一時半會兒,那些人未必敢打進來。可要是咱們這一代也不去想,我以祖宗的榮耀保證,將來一定會后悔!”

董川聞言,臉上的醉意消散不少,看著賈薔道:“寧侯,若果真如此,為何不上書朝廷?”

賈薔搖頭道:“眼下朝廷當頭大事是新政,這些事我也已經同皇上說過。皇上將信將疑,我就建議皇上,將繡衣衛派出去,出洋,去西洋切實的看看是真是假!如今繡衣衛三大千戶,十二位百戶,悉數出動!你們等著,最多二年光景,必能帶回來讓你們心服口服的證言來。

董川,你們幾個和姜林那伙子不同,他們打小生在京里,滿腦子都是占據軍中話語權,打壓開國一脈,排擠不聽他們話的元平功臣……除此之外,于他們而言再無大事,他們已經算是廢了。但你們要放眼去外面,要開闊胸懷和眼界,心中不僅要有大燕的江河山脈,更要有寰宇之志。哪怕不說西洋番鬼,厄羅斯那些羅剎鬼你們總知道罷?他們現在的火器,也已經不畏風雨了……”

董川幾個臉色都十分凝重起來,只是思量稍許后,董川還是嘆息一聲,道:“此事,即便我們當真認真去對待,眼下也做不了甚么。寧侯,我們雖和姜林不大相合,非一路人,但我實話實說,現在終究也要如他們一般,先要在軍中尋到自己的位置……”

賈薔笑道:“我又沒說現在讓你們和西洋番鬼們拼命,只是提醒你們一聲,不要只將眼界局限在大燕,不要和姜家人那樣,只想著在軍中一家獨尊,然后躺在那里用權術,拉起一波打壓一波,再拉新人打壓舊人,到頭來,就姜家穩坐釣魚臺,全然不管是否會削弱軍隊戰力,更不用提在意甚么外敵。你們這幾個,將來早晚是要掌權的,到時不要忘記我今日之言就是。

需知,我大燕國土雖廣,卻無一寸多余可棄之地。”

董川一行人彼此看了看后,點點頭,董川起身拱手道:“無論如何,都不會忘記寧侯今日提點。大燕雖廣,無一寸可失之地。寧侯,受教了!

時候不早了,我們就先告辭了。今日叨擾了一天,下一回,我們弟兄請東道還席時,還請寧侯務必賞臉!”

賈薔聞言哈哈大笑道:“那肯定不會錯過!”

賈薔送一行人往外行,自角門而出,剛出去,人還未送走,結果就看到趙國公府的車轎行駛而來。

姜平、姜林騎在馬上,護衛著趙國公得宮中御賜的馬車。

權貴圈子里,不認得這馬車的人,幾乎沒有……

至跟前,二人下馬,看到賈薔站在門樓下側眸看著二人,如同看要飯的上門,兩人臉色都有些不大好看起來。

除了此地,去誰家這會兒不得趕緊上前問候,大開中門?

董川幾人也是滿心無奈,只恨沒早走一會兒,這會兒卻走不得了。

七八人上前,朝著馬車中見禮問候。

馬車門打開,姜平、姜林忙上前,將老的不成人形,但精神頭居然還不錯的姜鐸攙扶下車。

姜鐸下車站穩后,癟了癟沒牙的嘴,遙遙看向賈薔,哼了聲,道:“便是賈代善、賈代化活著,今兒也該迎老夫進去坐坐,吃杯茶罷?”

賈薔雙手環抱而立,搖了搖頭道:“道不同,不相為謀。”

姜鐸抽了抽嘴角,先瞪住暴怒的次子姜平和幼孫姜林,然后看著賈薔道:“老夫聽聞,你宣揚要與元平功臣消弭仇恨,還說都是大燕軍中力量,又沒生死之恨,結果卻成了世仇,你建那勞什子會館,便是為了解決此事。如今老夫親自登門,你居然不讓進?看來,你也只是口舌花花夸夸其談之輩。莫非只是想拉攏一批元平功臣,另起爐灶?”

賈薔氣笑道:“論動腦筋算心計,我還是比不過老公爺。但我賈薔到底如何作為,天下人皆知,老國公如何做派,天下人也知。所以,我就不逞口舌之利了。”

姜鐸聞言,佝僂的腰身都漸漸站直了些,直視賈薔道:“賈薔,不要辜負老人家的一番好心。老夫并非怕你和林如海,只是覺得,兩家并無甚么深仇大恨,沒必要結敵放對。老夫料想,你辦這些事,多半還是為了幫林如海一把。你以為,沒有老夫開口,你在元平功臣內能平趟的開?你大可用對付宗室的手段試試,能不能拿得住那些帶兵大將。”

賈薔聞言,瞇了瞇眼,忽地展顏一笑,拱手道:“老國公,想進來討一杯茶吃就直說,非得東拉西扯說那么多,聽的我都糊涂了。既然路過,怎么也得進門吃一盞涼茶才是……請進。”

姜林:“……”

董川:“……”

陳然:“……”

一眾人大感無語,姜鐸卻呵呵笑道:“不錯不錯,比老夫那些龜兒豬孫強得多!唉,老子一輩子英雄,怎么就生不出你這樣的兒孫?”

賈薔呵呵笑道:“老公爺說笑了……”

正當董川等人以為賈薔會繼續“慫”下去,甚至會夸夸姜家子弟,陳然的眼睛都吊了起來,睥睨鄙視著賈薔,卻聽賈薔道:“老公爺生不出這樣的兒孫,可以認個這樣的爹嘛。”

“噗!”

陳然一個激動下,胃里涌出一股糟酒,噴了出來,隨后拼命咳嗽起來。

姜鐸這才又仔細審視了賈薔一番后,哈哈大笑道:“走走走,里面說話……董家小子,你們也陪老頭子進去坐坐。老子最喜歡和年輕人一道說話,感覺著和你們多說說話,能再多活幾年。”

這話登時堵住了董川等想要告辭的借口,不然就是不想讓姜鐸這老怪物再多活幾年……

盡管董家、陳家、張家、郭家等,都是手握實權的方面大將,但在京里,仍是姜家為王!

或許董家等如今把持著大半十二團營主將位置,但實際上,十二團營的副將、參將、游擊、都司乃至再往下的守備和千總,都可能聽命于姜家。

架空董家、陳家等在邊關打熬了幾十年,初回至京的“新人”,對姜家來說,只是想不想做的事。

所以,即便眼下姜家明面上只占著一座西山銳健營,但即便是天子,仍將趙國公奉為第一宣力武臣!

這會兒姜鐸開了口,哪有董川等人還口的余地?

他們可不是賈薔,有圣眷、林如海和開國一脈扛鼎之人的身份在,勉強能在老頭兒跟前頂兩句……

一行人重回寧安堂,一進門兒,姜鐸就“哎喲”了聲,老眼第一時間盯住墻邊的一排暖氣片,道:“老夫早聞賈家出了個好頑意兒,最便宜老夫這樣的老人家了。一直等著賈小子來送,可就等不著。打姜林這個憨貨來要,你們倆居然合不攏……嘖嘖,小家子氣!”

賈薔哈哈笑道:“老公爺這可冤枉我了,可不是我小氣在先。我酷愛騎馬,宮里皇后娘娘知道了,還特意送了我一匹照夜玉獅子!后來得知老公爺有一匹絕影寶駒,就想借過來騎上七八年,沒想到姜林小氣巴拉的不肯借。我這人素來恩怨分明,他不大方,那我也不能做冤大頭不是?”

姜鐸聞言,笑聲和貓頭鷹似的,連連點頭道:“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說罷,自己在主位上落座后,卻不再說此事,畢竟一匹絕影價值何止萬金,他他么失心瘋了,也不能做這樣虧本的買賣,便不再看賈薔,轉頭問董川道:“董小子,內務府錢莊的股,買到了?”

董川聞言苦笑,看了看賈薔后,終究不敢對姜鐸扯謊,只能點頭道:“買到了。”

姜鐸又問:“買了多少股?一股多少銀子?”

董川干笑道:“買了兩股,一股……”

賈薔截斷道:“一股五萬兩。”

董川、陳然等人紛紛眼觀鼻、鼻觀口的做好,心里卻是恨不能立刻變成透明人,消失無蹤。

這要是果真將股賣到五萬兩一份,回過頭來姜鐸未必能捏死賈薔,但多半會把他們幾個的屎給刨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