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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張雪英家的門前,我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后鄭重其事地敲了敲門。
門開了。是一群身穿制服的警察,還是一對焦急不堪的夫妻?
“請進,請進……”一個白臉漢子站在門口,畢恭畢敬、卑躬屈膝地說著。在我們四目相對的時候,我怔住,他也怔住。屋子的角落,張雪英本在抹著眼淚,看到是我這樣一個孩子進來,眼神里充滿了驚愕和不解。
“副牢頭!”白臉漢子做了個立正的姿勢,并朝我敬了個禮,眼神里是絕對的尊敬。
不錯,這白臉漢子正是之前在籠子里號稱在稅務局上班的公務員,據說是喝了酒去找小姐和人爭風吃醋打了起來,分到我們那里可是吃了不少苦頭,無論想做什么都得立正、敬禮,向我這個副牢頭,和馬武龍那個正牢頭申請過才可以做。久而久之竟養成了習慣,看到我就立正敬禮叫副牢頭了,看來那段時間的經歷真給他留下難以磨滅的印象。
“是……是個孩子?!”張雪英怔怔地看著我,語氣里全是不可思議。她很是不能理解,綁架了她的孩子,并剁掉她孩子一根手指頭的,窮兇極惡的罪犯竟然是個孩子?!
“這就是我跟你說過的副牢頭!”白臉漢子低聲跟張雪英說道:“他們那幫人全是窮兇極惡的殺人犯,他則是犯了重傷害罪進去的!”
“啊……”張雪英看著我,身子更是微微顫抖起來。
我想起來,自己現在的身份是個十惡不赦的大惡人,于是便板起了臉,目露兇光。
“原來這是你家。”我悠悠地走進去,沉穩地坐在沙發上,一張臉冷酷無比,用刀子一樣的眼神看著這一對夫妻。
“我兒子呢,怎么沒有過來……”張雪英顫巍巍地說道,看著我的眼神充滿畏懼。
“我總得看看你們有沒有耍花樣。”我哼了一聲:“倘若你們敢有其他想法,我立即就叫外面的人撕票,兒子你們也別想要了,大家同歸于盡就是了。”
“沒有沒有!”白臉漢子連忙說道:“我們不會冒那個險的!”在籠子里的一段時間,看來確實讓他學乖了,知道什么事情該做,什么事情不該做。
“陳剛!”張雪英突然叫道:“現在他只有一個人,而且還是個未成年的孩子,咱們趕緊把他抓了,然后用他換咱們的兒子!”說著就站起朝我走了過來。
我的心猛地沉下去,眼睛迅速瞄向茶幾上的煙灰缸,那是我現在唯一能用到的武器。這個女人當然不足為懼,重要的是如何制服這個白臉漢子。
“不行!”只聽“啪”的一聲,白臉漢子陳剛一巴掌扇在張雪英的臉上:“副牢頭既然信任我們,我們就不能辜負人家!”一張白臉漲成了紅色。
張雪英呆呆地看著陳剛:“你瘋了嗎?”
“你才瘋了!”陳剛罵罵咧咧地說道:“你知道那幫人有多可怕嗎?全是殺人不眨眼的怪物!唯有這個副牢頭人好一些,在籠子里頗為照顧我,這份恩情我該永遠記住!要不然我在籠子里就被整死了,你也就永遠都見不到我了!”
我知道自己暫時安全了,看來廣結善緣也是個好事。在籠子里,我和馬武龍閑來無聊,曾舉辦過個動物模仿大賽,白臉漢子陳剛以模仿麻雀而得到最低分,當日不得使用便盆,大小便都得在褲襠里解決。如果是那些常常進來的老渣滓,二話不說就在褲子里又尿又拉,絕不會委屈了自己。而陳剛是公務員,又是第一次到那個地方,自然無法徹底放下身份,能憋多久就憋多久,憋的一張臉都變青了。我看他實在可憐,便悄悄把便盆遞給了他。
做這件事的時候,我是絕沒有想到還有機會和陳剛見面,而且是在這樣的場合下。
“副牢頭。”陳剛點頭哈腰地說著:“真是不好意思,雪英有點精神錯亂了,只是太過擔心孩子的緣故,希望您大人不計小人過。”
我點點頭:“你是個明白人就好。既然咱們也算熟人了,也就不繞彎子了。那件事,你們考慮好沒有?”
“考慮好了考慮好了。”陳剛連連點頭:“我們準備下午就到檢察院去說明情況。其實事情剛發生的時候,我就勸過她,做人還是別昧著良心,但是她鬼迷心竅,唉!”
“不只是昧著良心的緣故。”我冷笑道:“你以為你幫了那個領導,那個領導會記你的好么?你掌握著他某樣把柄,他只會把你看作肉中刺,然后尋找一切機會干掉你,恐怕你將來連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啊……”張雪英被我嚇了一跳,癱坐在地上,一句話也不說了。
“對對對,副牢頭說的沒錯!”陳剛說:“副牢頭看事情就是通透,我們這些平民不能比。副牢頭放心,我們一定會到檢察院去的。另外就是想問問,我兒子沒事吧……”
“放心吧,沒事。”不只是沒事,陳小航現在該和葉展玩的很開心吧?
“謝謝副牢頭了。”陳剛搓著大手,不敢直接跟我要兒子,又不知該說些什么,半天才擠出一句話來:“您,您老不是要判好幾年嗎,怎么這么快就出來了?”
陳剛出去的時候,我還在籠子里候著。我笑了一聲:“你不是也要被拘留一段時間嗎,怎么這么快就回到家里了?”
“單位領導出面,幫我辦了個保外就醫,只要這段時間里不再犯事就行。畢竟我是國家公務員嘛……”陳剛的話里還是有些驕傲,“您老人家呢?”
“我啊?”我決定嚇唬嚇唬他們:“我是脫獄逃出來的。還有我那幫殺人犯朋友,也一起逃出來了。現在警察正在四處追我們,我們為了錢什么也敢做。”
張雪英聽了這句話,渾身顫抖的更加厲害了,看著我的眼神和看著一只老虎沒什么區別。
“逃出來好,逃出來好。”陳剛說道:“你們幾個都是龍,不該在里面困著。”在他心里,我就是和馬武龍那幫人一伙的,恐怖、危險、冷血、不近人情。
說完,陳剛又從背后電視柜下面的抽屜里拿出一個小紙袋來,里面裝著好幾茬的人民幣。
“副牢頭,這些錢不僅是贖我家兒子的,還謝謝您在籠子里那么照顧我。”陳剛不愧是在里面呆過的,說出的話簡直是甜極了:“還有您放心,下午我就帶雪英去檢察院。”
“這錢我暫時拿著,不會真要的。”我的眼神露出一絲兇狠:“不是我們的錢,我們一分也不會要。還有,管好你自己的婆娘,否則我殺你家滿門!”
“是是是,我知道了。”陳剛連連鞠躬,額頭上滴下大顆大顆的汗珠。
張雪英則完全癱坐在地上,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大概她還沒見過我這樣的狠人,動不動就要殺人家滿門的。雖然我也只是隨口說說吧,但是在他倆看來,擁有一幫殺人犯朋友,還是從牢里逃出來的我,絕對是什么事情也敢做的。
我看事情差不多了,便給宇城飛打了個電話,讓他把陳小航送回來吧。當然,我說的是江湖黑話:“老鼠吃麥子了,把點子帶回來吧。”這是宇城飛教我的暗語,意思就是這邊搞定,把那孩子送過來吧。倘若我被警察抓了,則有另外一套說詞暗示。
陳剛拿出家里的好煙給我抽,然后跟我聊著籠子里的事情,不停地跟我說著謝謝。大概是知道兒子要回來了,張雪英的情緒也穩定下來,幫我和陳剛斟茶倒水,還說:“副牢頭,陳剛從籠子里回來都跟我說了,謝謝你在里面那么照顧他。先前是我昏頭啦,您別跟我計較。我下午就到檢察院去,一定把事情說的明明白白。”
我點點頭:“這就對了嘛,做人不能唯利是圖,尤其是眼前的蠅頭小利更不能圖。”
陳剛連聲說著是,又說:“副牢頭,其實我心里早就把您當朋友了,出來的時候還想著以后去牢里看看您老人家呢,沒想到您老人家這么快就出來了。副牢頭,您要信得過我,以后就常來家里坐坐,把這當成您自己的家都行!”
“你就不怕給你帶來麻煩?”我陰笑著看他。
“不怕。”陳剛說:“您老人家的大恩大德,我這輩子都不會忘的。而且我覺得您老人家看事情非常透徹,或許以后碰上什么麻煩還能跟您請教一下……”
我看出來了,陳剛是想結交我,想讓我以后罩著他一些。他生活中就沒有像我這么“牛逼”的人,倘若以后在生活中被誰欺負了,還能找我去幫他出頭。
“這個沒問題。”我說:“我這人最喜歡交朋友了,三教九流、雞鳴狗盜、殺人放火的朋友都有一些。”我隨口吹著牛逼,反正就是嚇唬他們唄,在陳剛心里我已經成了無所不能的神。
正說著,門突然敲響了,張雪英一個箭步沖過去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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