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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四零章心愿第一二四零章心愿→:八三看書83ks,日月風華!
澹臺懸夜的語氣十分平和,臉上甚至帶著淺笑。
可是這笑容看在圣人眼中,卻是感覺后背發涼。
她當然明白,澹臺懸夜內心的仇恨,甚至已經不需要顯現在表情上,而是深深烙刻在骨子里。
“圣人當初調臣前來京都,可是擔心武川與太史家仇怨太深?”澹臺懸夜微笑道:“太史弘回京養老,太史存勖接替他的位置,成為鎮北大將軍,統領北方四鎮。武川和太史家的仇怨太深,你擔心沒有太史弘震懾,太史存勖無法鎮住武川,武川鎮會處處與太史存勖為難,甚至可能會生出兵變,所以才將臣調回京都。”
圣人微一沉吟,才道:“更重要的緣故,是因為你父親為國捐軀,武川近萬將士戰死沙場,朕想做出一些彌補。”
“彌補?”澹臺懸夜笑道:“如此說來,臣的這身盔甲,是用家父和上萬弟兄的鮮血換來?”
圣人蹙起眉頭,淡淡道:“至少給你了一個交代。”
“圣人是天子,其實用不著向任何人交代。”澹臺懸夜道:“臣被調回京都,心灰意冷,至少在許多人的眼中,臣是作為武川人質被留在京都。武川的將士們投鼠忌器,不想我在京都發生變故,只能隱忍,遵從太史存勖的軍令。圣人,有些仇怨一旦結下,永生都不會消失。即使武川將士不計前嫌,但太史家卻從未放心過武川軍。”
圣人道:“為何這樣說?”
“圣人比臣還要清楚,因為當年之事,太史存勖處處提防武川。”澹臺懸夜神情變得冷峻起來,平靜道:“無論是軍械還是戰馬,武川處處落后于人。當年兩萬武川軍,最終只活下來八千人,后來補充兵力,只增加了七千編制,兩萬編制被削減為一萬五千人,而且空出的五千編制,太史家以增加柔玄鎮的防御全都奪了去。”凝視著窗外一棵金絲菩提樹,語氣毫無波瀾:“十幾年過去,不少武川弟兄都已經老去,他們只能帶著當年的仇怨,含恨離去。”
圣人蹙眉道:“所以你隱忍多年,就是為了報復當年之仇?”
“只是要一個公道。”澹臺懸夜淡淡道。
圣人冷笑道:“你如此對待朕,就是你所謂的公道?如果朕不是有了你的血肉,你是否連朕也要一起殺了?”
澹臺懸夜扭過頭來,凝視著圣人,沒有說話。
“當年是朕準許太史弘撤軍雁門。”圣人冷冷道:“你若要討還公道,大可以現在就弒君1
澹臺懸夜笑道:“圣人怎會這樣想?我說過,天下依然是你的,而且你腹中的孩子,與李家和夏侯家都沒有關系,這是我送給你的禮物。我討還公道之后,自然會消失,江山依然在你手中。”
“消失?”
“圣人難道以為我會覬覦皇位?”澹臺懸夜笑道:“我沒有那么大的野心。”扭頭望向天邊,道:“即使我有那樣的野心,袁鳳鏡又怎能容我?他沒有輕舉妄動,不就是投鼠忌器,擔心我傷害到你。我親自去見過他,向他承諾過,只要我的心愿一了,他若想殺我,我會獻上人頭,否則會遠離京都,再不問世間之事。”
圣人嘆道:“你的膽量確實很大,以他的修為,要取你性命易如反掌。”
“只要圣人不想殺我,他就絕不會動手。”澹臺懸夜道:“他對圣人確實是忠心耿耿1
圣人冷笑道:“明知你在宮內叛亂,他紋絲不動,這叫忠心耿耿?”
“袁鳳鏡身在道門,對他來說,這江山社稷不過是夢幻一場,他從來都沒有放在心上,也不會在乎這天下到底變成什么樣子。”澹臺懸夜道:“他唯一在乎的只有圣人。”
圣人神色頓時變得復雜起來。
“所有人都有弱點,袁鳳鏡的弱點便是圣人。”澹臺懸夜嘆道:“這世間確實是無奇不有。袁鳳鏡身在道門,卻偏偏是這世間最大的情種,為了圣人,他甘愿將自己封在皇城之內,二十年如一日,無怨無悔,這世上已經沒有幾個這樣的男人了。”
圣人嘴角微微翹了一翹,道:“你似乎并不介意他對朕的感情?所以你對朕也從來不是真心。”
“圣人錯了。”澹臺懸夜道:“圣人絕代風華,能夠被袁鳳鏡這樣的人物記掛在心,并非不能理解之事。”
圣人沉默片刻,才問道:“你告訴他一旦心愿一了,就會遠離京都。你的心愿就是你所謂的討還公道?”
“是1
“你要如何討還公道?”
澹臺懸夜笑道:“自然是討還近萬武川將士的血債。他們的血債,只能由我來幫他們討回。”單手背負身后,平靜道:“武川軍最痛恨的便是太史家,所以太史家自然不能留,只要太史家還有一條狗活著,那就是我的錯。”
他的語氣極其平靜,但言辭卻是讓人感到毛骨悚然。
“你要誅滅太史家?”圣人似乎明白什么,輕聲道:“太史家自武宗朝開始發跡,族中多有獨擋一方的名將,自此之后成為大唐軍方的頂梁柱。太史弘受先帝器重,被調往北方之前,一度掌控南院,是軍方威望無人可及的大唐名將。他回京養老,太史存勖接替成為鎮北大將軍,在軍方依然有著不可撼動的實力。”
澹臺懸夜嘆道:“太史家樹大根深,這不也正是圣人沒有輕易動彈他們的緣故?太史家并非圣人提攜起來,可是十幾年過去,北方四鎮在名義上始終還受控于太史家,究其緣由,一來是太史弘當年率軍擊退了圖蓀人,太史家對圖蓀人還是有震懾力,鎮北大將軍的位置不可輕易換人。二來還是因為太史家在軍方的影響力太強,圣人擔心打壓太史家,會引來軍方的反噬。好在太史家對朝廷也算忠誠,并無異心,圣人也就一直沒有對太史家動手。”
“不錯。”圣人道:“朕對太史家都有顧慮,你只是一個龍鱗禁衛軍統領,自然更是無法奈何太史家。”唇角泛起冷笑,緩緩道:“所以你才苦心經營,先控制皇宮,挾持朕號令朝廷,如此方有機會誅滅太史家。”
澹臺懸夜微笑道:“圣人自然是睿智非常,終于明白臣的苦心了。不過只是對付太史家,其實還用不著走到這一步。”
“你還想做什么?”
“身為人子,若有殺父之仇,自當報仇雪恨。”澹臺懸夜道:“圣人可知道家父是死于何人之手?”
圣人蹙起眉頭,沒有說話,澹臺懸夜嘆道:“家父為圣人戰死疆場,圣人竟然不知他是被何人所殺,恐怕會讓將士們心寒。臣可以告訴圣人,家父當年領五千將士浴血廝殺,五千將士全軍覆沒,而殺死家父的人,叫做鐵瀚1
“鐵瀚?”圣人道:“杜爾扈部的汗王?”
澹臺懸夜點頭道:“正是。軍報之上,對家父和五千將士的戰死,只是寥寥幾筆,甚至許多人都以為家父是死于亂軍之中。圖蓀人退軍之后,我花了幾年的時間終于弄清楚家父被殺的真相。”
“到底是怎么回事?”
“家父在亂軍中受重傷,被鐵瀚的部下生擒。”澹臺懸夜道:“鐵瀚勸降家父,被家父一陣痛罵,鐵瀚怒不可遏,令人用繩子捆住家父,拴在馬后,然后縱馬奔馳,皮開肉綻,就那樣凄慘死去。”輕輕一笑,道:“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如不能手刃鐵瀚,我死之后,又有何面目見家父于九泉之下1
圣人隱隱預感到什么,微變色道:“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誅滅太史家后,下一步自然是傾大唐全國之兵,北上漠南。”澹臺懸夜凝視圣人眼睛,柔聲道:“一個小小的龍鱗禁衛統領,當然做不到這一些,只有大唐的天子,才可能幫我達成這樣的愿望。”
“你瘋了1圣人后退一步,冷冷道:“南有慕容,西有李陀,國庫空虛,大唐根本無力北上。”
澹臺懸夜笑道:“圣人放心,我會想辦法解決這些問題。如果北上成功,征服漠南,那么圣人必將在史書上千載留名,功業甚至不下武宗皇帝。”
“如果失敗呢?”
“國破家亡,帝國更迭而已。”澹臺懸夜笑道:“如果敗了,我自然已經不在人世。我死之后,這天下亂成什么樣子,與我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