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瓷娘子第三百零二章燃燭造影_sjwx
第三百零二章燃燭造影
第三百零二章燃燭造影
葉青釉的語氣,是難得的輕聲細語。
可這份罕見的溫柔,卻讓越明禮不合時宜的打了個哆嗦:
“葉小娘子,你,你別這么說話,怪嚇人的。”
雖不至于將潑辣這樣的詞兒往葉小娘子身上帶,但葉小娘子也絕對不是像尋常南方女子一樣溫柔似水的人。
葉小娘子身上無可比擬的傲氣,說像是時時照耀世人的金烏也不為過。
既能抬著頭,為什么要低頭呢?
她該抬頭的,永遠高高抬著頭。
葉青釉面無表情的給了越明禮肩膀一拳,越明禮一下被摜到了車廂角落里,發出咚的一聲。
前頭趕車的長留聽到聲響,立馬單手壓轅,腰身發力,翻到窗戶處探進半個頭,仔細查看內里的情況:
“小公子,發生了何事?”
越明禮捂著泛著絲絲痛感的胳膊,紅著臉支吾道:
“葉小娘子她她打我!”
長留:“”
一個小娘子能有多大力氣,打了也就打了,不痛不癢,喊得那么大聲做什么?
喊了也就算了,小公子的臉紅什么?
這幅樣子,他還真怕葉小娘子伸小公子,小公子倒舔人家小娘子的手呢!
長留沉默,關窗,離開,一氣呵成。
葉青釉皮笑肉不笑的拍了拍越明禮的肩膀:
“小公子,你叫吧,你叫破喉嚨都不會有人救你的。”
“你今天要挨揍了。”
“啊!”
越明禮順勢發出一聲驚叫,可身體卻沒偏也沒躲。
葉青釉的手懸在空中,沒忍住,敲了敲對方的額頭:
“我還沒打呢!”
少女略有些粗糙的指節劃過鬢發,越明禮不敢去聞,只是笑的開懷:
“小娘子神功蓋世,不用打到我,我也疼。”
前方剛剛入座的長留:“”
自家小公子這話是跟誰學的,越家一家子哪里有這樣性格的人?
莫不是讀書讀書,書上有教這些?
噠噠的馬蹄聲穿越雨幕,停在了葉家門口。
越明禮遞出傘:
“葉小娘子,你看我說什么來著,帶傘真有用!”
他的言辭很得意,可言語卻沒有沾沾自喜。
葉青釉開了傘,下了馬車,回頭對上那雙縱使是烏云蓋頂也遮不住的明亮雙眼,微微彎了彎眼睛,轉身邁步走了。
笑意微弱,宛如燭焰。
不過,越明禮仍然被秋日里難見的一抹春意暖了眼,他原本有些驕傲的胸膛頓時塌了下去:
“傘不用還”
聲音越說越小,消失在雨幕之中,也消失在葉青釉的耳邊。
她進了門,關了門,一邊聽著外頭的馬蹄聲遠去,一邊在廊下抖干凈了裙畔濺到的雨水。
好半晌,才緩緩往里進。
窗中白氏在昏暗的房中繡花,門中葉守錢在捏泥,廚房中同馬氏在嘮叨著明日要去買些補氣血東西,看外孫之類的瑣事,單拓在旁安靜的聽著。
葉青釉在窗前站了片刻,直到屋內漸暗,方才有人發現了站在窗前的她。
白氏將繡到一半的花樣放到一邊,心疼的招呼她進屋坐下,一邊嗔怪道:
“怎么這么晚才回來?”
“是不是冷,有沒有餓?”
“今早日頭好,娘特地將你那件濺了幾個泥點的麂裘洗了,哪里想到下午就落了雨,早知你穿那件麂裘穿出去,也不會冷”
葉青釉含糊的應了幾聲,只說自己吃過了,也不冷,又聽葉守錢說道:
“這大雨確實來的有些不是時候,阿爹弄了幾件跳刀瓷,原本都弄好了,受了潮氣,上頭花紋又毀了。”
“剛剛試著修補了一些,沒想到壞的更厲害了,只能重做。”
“只是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重做,老話說的好,‘只見下雨,不見雷聲,雨該是不會停的’,若往后幾日都下雨,別說是制瓷,只怕是沒有不潮的衣服穿了。”
這當然是一句只有南地才能聽懂的笑話。
白氏配合的笑了幾聲,葉青釉沉默著,又含糊的應了幾聲:
“又不是梅雨時節,不會連著大雨的。”
白氏道了一聲是,又說:
“不下雨也得多做幾身衣服,過冬總要穿,不能只有一身麂裘,卓資先前送來的皮子還沒用上,趕巧就能用上”
“對了,我再打幾個絡子,配著衣服換著穿,現在可不比以前,自然怎么舒服怎么來。”
葉守錢沒反對,只說:
“你自己也做幾身,皮子不用給我留,我成日干活,也穿不了那些,皮子上身總容易臟。”
“只管將從前的舊衣改改,多縫些木棉在里頭就好。”
白氏細細的啐了一口,又笑了一聲,聲音直朝葉青釉而來:
“青兒,你瞧你爹,一家人還客氣上了!”
“過冬都是穿新衣,哪里有穿舊衣的!”
葉守錢笑的有些無奈:
“我穿不來皮子,穿上黑瞎子的皮,活像是只黑瞎子。”
夫妻兩人都笑,連五指都瞧不清的黑暗中,葉青釉終于無法忍受,騰的一下站起了身。
近在咫尺的笑聲戛然而止,消散在微冷的濕氣中。
這里,一直都沒有光亮。
不是葉青釉不想看到他們的容貌,神態。
而是壓根就沒有點燈。
不燒柴,不點燈,如今是葉家約定俗成的‘規矩’。
夫妻兩人在黑暗中說著閑話家常,明明語氣親昵,自然,卻悄祟的仿佛夜間細語的游魂。
葉青釉整個心在緩慢下落,被寒意凝結,直到她逐漸收束的手,捏的手心中發出了一聲竹節不堪重負的吱聲。
那把一直捧在手里的油紙傘,給了她一絲溫暖。
葉青釉盡量平緩道:
“裙邊剛剛淋了些雨,剛剛還不覺,坐下后風一吹好像是有些冷,爹,娘,我去換身衣服,早點休息,免得風寒。”
停滯的黑暗重新攪動了起來,白氏語氣急切,有些焦急的摸索閨女的位置:
“你這孩子,就知道嘴硬,剛剛還說不冷呢。”
“既然冷,陪著爹娘說什么話,快些去換衣服吧,阿娘給你拿衣服去。”
葉青釉含糊的應了幾聲,拒絕了白氏給她拿衣端水,重新退回廊下。
她抬頭往約摸是天的方向看了一眼。
這回,她終于確定自己已經看清了——
天色自她進院以來,就已經黑了。
黑的徹底,一絲光亮也無。:sjw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