偽像報告

第125章 韓六月·難道禿鷲能讀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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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暴雨,突然塌陷的地表……

一切真是太巧了。

韓六月抬起頭,一手遮在眉毛上擋雨,瞇眼看了看遠處翻倒在地的棺材。

在黑夜中,它只是一個蒙眬隱約的龐然大物,像是把夜幕挖出了一個棺材形狀,凝聚著更深的一片黑。

手機一直在呼叫中,“嘟——嘟——”地響,除此之外,周圍只有傾瀉似的雨聲。

她轉頭看了看金雪梨遠去的身影。

那女孩說過,她去檢查棺材的時候,還伸手拉了一下棺材蓋子,沒拉動;這么說來,棺材沒有摔開,禿鷲應該也還在里頭才對。

等感覺稍好點,就再去看一眼吧。

剛才摔的那一下,讓她撞得不輕,此時坐在墓地臺子上,也隱隱覺得意識像是水面上的一片落葉,悠悠地轉著一圈又一圈。

第一次通話因為始終沒人接起,自動斷了,韓六月舉起手機,按下了重撥。

“嘟——”手機上又響起了通話音。

這一次,通話音沒等響完第二聲,就突兀地中斷了;聲音響起的一瞬間,韓六月甚至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事。

“喂?喂,是誰?”

金雪梨倉促輕淺的氣聲,在雨聲里幾乎被打得聽不見了:“你——你是韓六月嗎?”

“……金雪梨?”

韓六月一愣,抬頭看了看遠處的人影。

剛剛離去的金雪梨,似乎并沒有找到手機,反而撿了一根樹枝,像盲人探路一樣,在地上掃來掃去。

也就是說……

韓六月抬起眼睛,盯著棺材,一時身子都僵住了。

……禿鷲出來了。

如今的禿鷲,在變成目標以后,不論是外貌身體、思維方式,還是記憶感情,都與原主本人一模一樣,毫無二致。

金雪梨還告訴過她,它甚至會全心全意相信,自己就是正主——

“果然是你,”

電話里的金雪梨,此時正倉促不安地說:“有手機的人,就是本人,所以你是真正的韓六月吧?哎,我現在頭腦都有點糊涂了……”

“你在哪里?”韓六月忍著頭暈,四下看了一圈。

“我在棺材后面。”

金雪梨低低地喘了一口氣,說:“剛才地面突然塌陷,我差點被滾下來的棺材砸到,為了躲它往外一撲……結果不僅手電筒滾不見了,還撞到了頭。”

怎么人人都撞到頭了?流行這個啊?

“我好像失去了意識一會兒。等我爬起來以后,趕緊來察看棺材情況,發現蓋子摔開了,禿鷲逃出來了。”

金雪梨說到這兒,還插了一句帶哭腔的抱怨:“真是的,遇見一次禿鷲已經很討厭了,結果連續碰上兩次……”

頓了頓,她才收拾心情,繼續說:“我正要過去叫你,卻發現有兩個人走過來了……我看不清,但猜想應該是你和禿鷲,就先躲起來了。它裝成我的樣子了嗎?你怎么會給我打電話?你也意識到它是禿鷲了嗎?”

韓六月盯著自己的手機,微微皺起眉毛。

禿鷲真是一個討厭的東西……

處理問題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把問題本身毀滅掉,可是在禿鷲面前,這一招就不管用了。

“……剛才的金雪梨,在扶我出挖掘機的時候,手機一直放在地上照明,但亮著亮著,手機卻忽然不見了。我給她打電話,她去找手機了。”

“原來如此……”金雪梨喃喃地說,“這就是禿鷲找的借口啊。”

“怎么說?”

“禿鷲可以復制成我們的樣子,但它不能復制出一部手機。它為了解釋自己沒有手機這一事實,才說手機不見了——只有這個解釋了吧。”

“但她扶我出來的時候,照明確實是突然一下黑了。”

“欸?”金雪梨也吃了一驚。“確實是手機黑了嗎?”

韓六月自己也遲疑了一下。

剛才的照明確實是突然一下黑了,但她當時根本沒有看見,照明的東西究竟是不是手機。

金雪梨負責開路,手中一直是有電筒的。

如果當時突然黑掉的,其實是那一支不見了的手電筒呢?

大雨將土地打得濕軟松滑,將手電筒插入土里,讓燈頭朝上,這一點不難辦到;只要找準機會,踩壞燈泡,就能制造出“手機忽然不見了”的假象。

她看了看——剛才離開的那一個金雪梨,已走得挺遠了,一時半會,應該不會掉頭回來。

“我現在過去找你,待著別動,”韓六月低聲說,“我順便檢查一下棺材。”

為了不讓動作過快導致再次暈眩,她慢慢地從臺子上站起來,一步一步往棺材處走。

禿鷲的目的,應該是想要變形成人,混入黑摩爾市里,這一點不會有錯——至于混入人間之后干什么,那就是另一個問題了。

可這么一說,它在逃出棺材之后,沒有趁機溜走,反而留下來,變成了金雪梨的樣子來攪渾水……是為了什么呢?

是怕被追緝嗎?

可是逃出墓園之后,隨機變成一個陌生人的樣子,凱家就算有心要追拿它,在茫茫人海里也無從下手了啊。

這個問題,不抓出禿鷲問一問,靠自己想,恐怕是想不出答案的。

“這里,”

從棺材背后的陰影里,果然悄悄站起一個人來,朝韓六月低低招呼了一聲:“禿鷲沒發現你過來了吧?”

誰是禿鷲,可還不好說呢……

唔,不知道柴司哥與金雪梨的關系到底怎么樣,直接上斧子來分辨,柴司哥會不會生氣啊?

她借著手機屏幕的光,仔細端詳了一下面前的金雪梨。

“禿鷲還真厲害啊!你倆一模一樣,”韓六月是真心佩服,“連衣服都是一樣的……禿鷲現在還能復制出衣服嗎?”

“衣服都一樣?”

金雪梨一愣,想了想。

“上次遇見禿鷲時,我們的衣服不一樣……唔,也有可能是因為當時只有我和它,復不復制衣服,都不影響我攻擊它吧。”

“可是,禿鷲不是不能復制出物品嗎?”

“我想,這個應該不算是復制出物品。”金雪梨猶豫地說,“禿鷲原本身上就穿著衣服。它只是讓自己的衣服,變得與目標衣服一樣……就好像禿鷲本身也是有一個身體的,只是讓它的身體,變得和我一樣了。”

原來如此……這個解釋倒是說得通。

禿鷲原本沒有的東西,比如手機或者獵刀,就不能憑空出現了。

然而就算變成禿鷲學家,也還是分不出誰是真正的金雪梨啊!

韓六月暗嘆了一口氣,說:“你額頭上的傷嚴重嗎?讓我看看吧。”

“欸?啊,好……”

一手握著手機,韓六月的另一手悄悄在地上拈了一點泥。

她湊近了金雪梨,彼此之間呼吸可聞。

禿鷲也需要呼吸嗎?

手機光下,金雪梨的額頭上確實多了一條淺淺的裂傷。

“你仰頭,我看看傷口深不深。”

韓六月一邊說,一邊拈起金雪梨的下巴;沾著泥的食指,正好按在她下巴下方。

“嗯,看著挺淺的,”她說著,收回了手。

伴隨著她收回手的動作,手指輕輕一抹,抹出一道泥痕。

金雪梨似乎沒有察覺到自己已經被作上記號了。“想不到你還挺溫柔的嘛。”

雨這么大,在別的地方做記號,一會兒就要被沖沒了。

想來想去,只有下巴內側的部位,哪怕被沾濕,依然最有可能留下痕跡——也是能夠盡量自然地碰到的部位。

“我們現在怎么辦?”金雪梨問道。

“你先別動,我去檢查一下棺材。”

韓六月幾步繞到棺材前方,只用手機屏幕光,仔細看了看。

從棺材蓋子的破洞里,歪歪地垂下來了一個人頭。

或許因為死得不久、防腐處理做得也好,如果不看折斷的頸骨、壓塌了一塊的額頭,仿佛只是一個蒼白沉睡的人——正是真正的韋西萊。

正如記號金雪梨所說的一樣,棺材蓋子果然是開著的。

韓六月盯著蓋子的縫隙,沉思了一會兒,忽然把手機往兜里一揣,走上去抓住棺材蓋子——她力量雖然大,但是畢竟剛剛撞得七葷八素、直犯惡心,因此試了幾次,才把棺材蓋子推動了。

然而哪怕使出全身力氣,卻始終關不攏。

韓六月再次拿出手機,在阻著蓋子關不上的地方仔細看了看,這才意識到,也不知道是摔的還是水泡的,棺材蓋子底部變形了——只要一打開,就關不上了。

她喘著氣,松開手,站在原地想了一會兒。

把已知的情況理一理的話……

一,棺材蓋子變形,打開之后就關不上了;

二,記號金雪梨說棺材蓋子是開著的,攙扶她的金雪梨說棺材蓋子是緊閉著的;

三,真正的韋西萊,從破洞里垂下了頭。

這一來,答案清清楚楚了——

韓六月心中咯噔一跳,立刻繞過棺材,幾步沖向了剛才金雪梨所在之處。

她沖得太快,不由有點天旋地轉,有一瞬間,差點腳下一軟、跌跪在地上。

韓六月好不容易及時撐著棺材,穩住身子,抬頭一看,不由愣了。

剛才金雪梨所在之處,此刻已經空空如也。

她是什么時候悄悄離開的?

如果放在平日,韓六月絕不可能對身旁溜走的人毫無察覺。

然而暴雨、黑夜、自己在跌落的挖掘機里撞到了頭……

金雪梨說過的一句話,突兀地在腦海中響了起來——“簡直好像周圍環境,都在幫禿鷲。”

韓六月深呼吸了一口氣,大步繞過棺材,往剛才另一個金雪梨的方向走去。

盡管暈眩難受,她還是盡量在心中整理出了兩個關鍵問題。

第一個是,禿鷲為什么會逃走?

自己看見棺材蓋子以后,才剛一得出推論,卻發現禿鷲早已察覺不妙,先一步不見了。

它悄悄逃走,難道是因為自己剛才的推論嗎?

可是它也不能讀心啊。

在不能讀心的前提下,它明明不應該知道,韓六月對它起了疑——那為什么會逃走呢?

第二個問題是,禿鷲下一步會做什么?

這個問題,倒是不難回答。

剛才禿鷲意識到,韓六月發現它的身份了,那么自然不能繼續在原地待著。它必須換去另一個地方,假裝自己是那一個“去找手機的金雪梨”,才能迷惑韓六月。

可惜,她早就看不見那一個真正的、去找手機的金雪梨了——這樣的環境里,只要稍稍走遠幾步,人就像消失于漆黑雨夜里了一樣。

……簡直好像周圍環境都在幫禿鷲。

韓六月止住腳步。

……眼前這一個彎著腰,往挖掘機里探著身子的金雪梨,是剛才找手機的金雪梨,還是剛剛趕來的禿鷲?

其實我很喜歡分析推理的情節,寫起來也覺得很有趣,就是不知道讀起來會不會也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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