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座下第一走狗

16、女帝:這個,你如何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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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今日不上朝。

將對質的地點,選在了一座偏殿中。

當趙都安與張昌碩,跟著領路宮人,穿過斗拱飛檐的古典建筑,抵達目的地時,只見門外有宮廷侍者左右束手站立。

殿門敞開。

內里已經站著兩道身影,一左一右,相對而立,如同涇渭分明的兩條河流。

左側之人穿玄色飛魚服,身材瘦削而魁梧,垂在腰間的手骨節粗大,略微泛紅,或因常年握刀,老繭厚重。

瘦長的臉龐冷峻,無須,正閉目養神。

略凸出的眉骨上,斜生出兩條略花白的眉毛,給人種暴躁易怒的氣質。

右側之人,截然相反。

約莫四五十歲,一身靛青官袍,頭戴烏紗,蓄著山羊須,昂首挺胸,正義凜然。

典型的言官清流姿態,眼神銳利。

“馬閻,呂梁!”

趙都安立即猜出二者身份。

原主見過馬閻,殘留記憶中,對這位掌管詔衙的大太監頗有些畏懼。

傳言此人乃皇族內衛出身,原本效忠先帝,后追隨太子,“玄門政變”中,馬閻與叛軍殊死搏殺。

表現卓著。

女帝繼位后,接收了老皇帝與太子的手下,馬閻得到重用,提拔為“詔衙”督公。

類似錦衣衛指揮使的角色。

負責監察百官,也是緝捕逆黨的主力,是女帝手里一把鋒利的刀子。

有“白眉閻王”的綽號,據說為人喜怒無常,原主敬而遠之,雙方交集不多。

趙都安不禁吐槽,心說原主慫的一批,結果還敢搶人家功勞,只能說人菜癮大。

至于那名叫“呂梁”的御史,完全陌生。

只知道是相國一派的人,也是此次彈劾自己的主力。

“二位使君在此稍等,這就去通報陛下。”

領路宮人丟下一句話,轉身就走。

與此同時。

殿內的兩人也扭頭看了過來。

“督公早到了啊,小子來遲一步,實在慚愧。”

趙都安率先開口,朝“白眉閻王”拱了拱手,一臉愧色:

“逆黨之事,先前多有得罪,本想當面致歉,只是這兩日風口浪尖,卻是沒尋到機會。”

身披飛魚官袍,神態冷峻的馬閻看著趙都安自來熟的模樣,眼神不由古怪起來。

他設想過,雙方今日見面的場景。

基于舊有印象,馬閻以為,趙都安會對自己憤怒咆哮,或者瑟縮央求。

畢竟這次彈劾的起因,就是詔衙狀告他越權抓人,走漏逆黨。

趙都安有理由對他痛恨。

但眼前的一幕,則大大超出預想:

沒有憤怒,也沒有央求,反而是有些好似朝臣間袖手寒暄的云淡風輕。

這還是傳說中那個小白臉?

“使君客氣了,同朝為官,互有摩擦也屬正常。”

馬閻平靜開口,頓了頓,補充道:

“今日陛下詢問,本官會如實奏報。”

這句話隱含的意思,有兩個:

第一,我不是故意針對你,而是就事論事,彈劾你的主力不是我。

第二,雖說你很客氣,但也別想讓我幫你打掩護,陛下問啥我說啥。

趙都安認真道:“理應如此!”

說話時,心中悄然松了口氣……在這場問詢中,馬閻的態度至關重要。

不同于代表文臣勢力的呂梁,詔衙身為女帝手中的刀子,若按陣營劃分,與趙都安都屬女帝一派。

且往日并無仇怨。

即是說,詔衙彈劾他,純粹是為了甩鍋,向女帝證明,丟了逆黨不是我們的鍋。

或許也有被趙都安攪合,丟了功勞的些許惱火。

可馬閻后續調查里,肯定會知道,竹林中術士神降的事。

雖說其掌握信息不全,未必能意識到,莊孝成在釣魚。

但或多或少,也會慶幸——

如果是自己的人去逮捕,很可能也會失手。

到時候,這個鍋就要他來背了。

從這個角度,對趙都安的怨恨,自然會淡了許多:

誰會怨恨一個替自己背鍋的同事呢?

在想到這層后,趙都安就明白,自己的主要敵人,是代表文臣集團的言官。

而通過方才的試探,也基本證實了這點。

“咳,”這時,站在偏殿另一側,感覺自己被忽視的御史呂梁冷聲開口:

“本官也會向陛下如實奏報,必不令陛下被奸人的虛偽面孔蒙蔽!”

你特么說誰是奸人呢,分明是走狗……不,舔狗……趙都安心中對原主的定位清晰的一批……

臉上則面無表情,站在了馬閻一側。

袖手望天,一副置若罔聞的姿態。

“……”呂梁氣壞了,山羊須顫抖。

這種赤裸裸的忽視與區別對待,身為讀書人的他受不了這委屈。

張昌碩見狀,主動開口寒暄,這才令呂御史神態緩和。

二人站在對面,一時間雙方皆沉默等待。

約莫一刻鐘后,殿外終于傳來腳步聲,伴隨著宮中侍者齊齊躬身行禮:

“參見陛下!”

徐貞觀的身影,再次出現在趙都安眼前。

時隔兩日,女帝并無變化,依舊是一身白色不染塵的常服,青絲用一根玉簪固定。

素白絕美的容顏動人心魄,一雙暗含威嚴的眸子令人不敢與之對視。

恍惚間,令人險些分不清,來者是統御一國的君王,還是清冷出塵的仙子。

“微臣,參見陛下!”

趙都安等人躬身行禮,徐貞觀目不斜視,穿過人群,在大殿高臺上的金色龍椅落座。

清冷的聲音這才有如清泉,叮當奏響:

“起來吧。”

“諾。”

眾人起身之際,徐貞觀目光掃過諸人,在看到趙都安與馬閻站在一處后,略停頓了下,似有意外。

但也未過多停留,而是開門見山:

“今日召集你等前來,所為何事,想必也無需贅述,馬閻,伱先說吧。”

“是,”馬閻出列,這位冷峻狠厲的大太監,在女帝面前溫順如貓,垂首道:

“臣奏白馬監使者趙都安,擅自越權,打亂臣下計劃,驚走逆黨莊孝成……”

接著,他原原本本,將事情描述一番。

包括自己得知消息后,如何急匆匆追捕,又如何因“晝禁”,被阻攔耽擱……

徐貞觀對此早已盡知,只是走個流程,等他說完看向御史:

“呂梁,你說吧。”

憋了一肚子火的呂御史精神一震,仿佛擰上發條的尖叫雞。

當即激動地口若懸河:

“啟稟陛下,臣奏趙都安與逆黨勾結……且其過往一年來,在京城作惡多端,實乃有意敗壞陛下名聲……實乃罪不容赦!”

言官不愧是大噴子,表達欲旺盛,將準備好的罪狀一并噴出。

在他的描述里,趙都安簡直是人人得而誅之的大反派,包藏禍心,蓄謀已久,乃逆黨安插在女帝身邊的間諜……

一頂頂大帽子丟出,中心思想就一個:

此等惡獠,不殺不足以平民憤,不殺則社稷危矣!

趙都安聽得都激動了,義憤填膺。

感覺呂梁這段演講若是拍成視頻,發在網上,趙都安分分鐘就得被微博判官們抄家滅族……

徐貞觀等他噴完,神色平靜地看向張昌碩,淡淡道:

“你又為何而來?”

憋了半天的張昌碩大步走出,一臉正義凜然,先朝女帝深深作揖。

在瞥見后者的容顏,與藏在白衣下的身段輪廓時,眼底閃過一絲貪婪,又飛快收斂,大聲道:

“臣,要彈劾趙都安收受賄賂,干涉刑部司法,為犯官脫罪!”

眾人詫異。

就連女帝都顰起眉頭,說道:

“有何證據?”

這是她不曾知道的新罪狀。

張昌碩當即從袖中取出卷軸,交由旁邊的女官呈送,大聲道:

“此乃趙都安私下與寧安縣子見面之圖景,其昨日更曾前往刑部,交涉此事,陛下只要命人去刑部問一句,便知真假!”

徐貞觀袖中滑出素手,接過卷軸展開,頓時,畫卷上蕩漾開水波般的影像,伴隨著畫中聲音:

“在京城,要講規矩,定錢你拿的痛快,但人卻遲遲不救……”

“不要忘了,我這也有你拿了好處的證據……”

“使君……沒事?”

“放心,本官這幾日追查逆黨,無暇他顧,如今空出手來,你說的事,自會處理。”

然后是包間門碎裂聲,與慘叫聲。

“嘔……你敢……你敢打勛貴?!”

“一個窮鄉僻壤的破落縣子,也敢和我叫板?”

偏殿中一片寂靜。

只有圖卷中,趙都安當日與王顯的對話,清晰可聞。

期間,馬閻與呂梁臉色都有了不同程度的變化。

前者是驚訝與鄙夷,后者是興奮與激動。

至于張昌碩,更是早已看向垂首站在對面的“情敵”,面帶勝券在握的笑容。

終于,畫卷中光芒斂去。

大虞女帝徐貞觀平靜地抬起頭,將卷軸徑直丟到趙都安腳下,女帝的臉上看不出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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