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座下第一走狗

244、跨越時代的神兵利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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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帶著些許涼意的秋風,吹過大營,眾人頭頂的棚子如海浪般抖動。

伴隨趙都安一聲令下,氣氛陡然變得古怪起來。

薛神策沒有吭聲,顯出“軍神”的氣度,但他身旁的其余武官,不由面面相覷。

糟糕……杵在旁邊,本該是今日“主角”,卻愣是被排擠成邊緣配角的石猛額頭沁出冷汗。

清楚感應到,樞密院一行人的視線紛紛投向了他。

這位臂上能跑馬的猛將,只覺空氣中彌漫的無形壓力比戰陣殺氣還令他喘不過氣來。

“這家伙……才過了多久?就有了這般威勢?神機營這幫人,連薛樞密使的話都不聽,反而對姓趙的唯命是從?”

這個念頭,同時在所有人心頭升起。

然而石猛卻有苦難言。

作為“旁觀者”,他清楚地看清了趙都安這段日子的操作。

入營第一天,玩了一出“指鹿為馬”給所有人狠狠上了一課。

祭掉了“小國公”,令營中從上到下都新生敬畏,生怕也得罪了趙大人,被罷官。

接著,便是大肆拉著武官,士卒蹴鞠玩樂,此為懷柔。

高舉大棒,播撒甜棗。

手段樸實,卻有效。

尤其,今日操演,涼棚周圍這些士卒,都是精挑細選的,乃是與“趙僉事”一起踢球的關系,也收了趙都安不少打賞酒錢。

上演這一幕,也就不意外了。

“哈哈,薛大人所言的確不錯,理當如此,我等為官,自當與士卒同甘共苦嘛。”

一身緋袍的兵部尚書捋著胡須,笑著打圓場。

兵部頭上是修文館,是女帝,同時主管京營的軍籍。

兩層身份擺在這里,是個完美的“潤滑劑”。

老尚書似乎也明白,自己該發揮的作用。

在他的調節下,涼棚下氣氛逐漸緩和,一群人說說笑笑,站成一排,等待操演開始。

趙都安很自然地,站在了薛神策身旁,二人給兩側的官員們簇擁著,一同望著巨大寬敞的土黃色校場。

此刻,校場中還沒有人,只有旌旗獵獵。

墻垛上,有軍卒站崗。

角落里,有鼓手等待。

“趙僉事這段日子,看來在這營中也算站穩跟腳,本使原本還想著,你沒有統兵經驗,或還壓不服這些驕兵悍將,今日一見,倒是放心許多。”

薛神策負手而立,官袍在身,白皙的臉龐棱角分明,有種雕塑般的美感。

兩條眉毛粗黑濃密,口中隨口說著,眼睛卻只望著前方:

“不過,本使卻也聽到一些非議,五軍,三千營,甚至城內其余各衛也都有人在傳。”

趙都安好奇道:“傳什么?什么人在傳?”

薛神策淡淡道:

“總歸是些不好的話。京師這成千上萬的士卒,都有不滿,如此動搖軍心,卻非為將之道。”

這就是敲打了……

趙都安卻仿佛壓根沒聽懂,笑著說:

“多謝薛大人提點,一些宵小之輩的污蔑誹謗,我不會放在心上。無非是有人看不慣我,鼓動謠傳,針對下官罷了。”

薛神策沒想到他這么不要臉,幾乎氣笑了:

“哦?誰看不慣。誰人針對你?”

趙都安一本正經道:

“沒準,是軍中逆黨也說不定。”

二人交談聲并不大,但涼棚下一群武人耳聰目明,皆是神色微變。

“你說誰人是逆黨?!”湯平憋不住了,不禁惱火開口。

有種被映射的感覺。

趙都安瞥了他一眼,擺擺手,風輕云淡道:

“小公爺莫要動怒,鎮國公乃累世公卿,忠心可鑒,小公爺也是根正苗紅……但,其余人就說不好了。

呵呵,我可聽說,小公爺與我置氣,卻也是受了一群人的在挑撥,說來也怪,這軍中怎么就突然刮起對我不滿的歪風?

我想著,總歸不會是因我屢立大功,被陛下提拔,便惹人嫉妒吧?

再仔細一想,才聽聞,卻是與前段時間,逆黨刺客犯下的事有關,可逆黨欲制造恐慌,為何不專挑軟柿子文官,倒是多挑武官來殺?

豈非是刻意挑動我與諸位同袍的關系?

偏生,這般簡單的計謀,尋常士卒被騙過也就罷了,能在軍中做到武官的,總歸不會如此愚蠢,卻還是遂了逆黨的愿,謠傳針對本官……

小公爺,依你看來,是否值得懷疑?”

這突如其來一番話,循循善誘,竟是把憤怒的湯平說愣住了。

一時竟無法反駁。

所有人都知道,武官們大概的確是“嫉妒心”作祟……

但這種丟臉的心態,實在不好擺在臺面上。

湯平更不可能承認,自己嫉妒,或愚蠢……便只能按趙都安的話,借坡下驢,默認自己是被其他人挑撥的說法。

噎的說不出話。

兵部尚書笑呵呵看戲。

心想小公爺你干什么不好,非要與姓趙的比嘴皮子,豈非以卵擊石?

薛神策扭頭,看了他一眼,忽然說道:

“趙僉事既然認為軍中有逆黨,為何這段日子,卻又不見你調查?”

值得一提的是,雖說“靖王府”暗中派密諜辦事,于諸多高級將領而言,早不是秘密。

但起碼表面上,因沒有證據,更不愿撕破臉。

所以,上次神機營火器一案,最終這屎盆子,被扣在了“匡扶社”身上。

薛神策也好,趙都安也好,嘴上也都將“靖王府內鬼”,以逆黨代稱……

所有人都猜測,趙都安突然空降,是奔著靖王府內鬼來的。

只是之前,默契地不提。

此刻,薛神策卻是干脆將這層膜捅破了。

“大人莫不是誤會了?”

趙都安面露驚訝,:

“什么查案?我雖還兼任著詔衙緝司,但此番來神機營,只是為了盡這四品指揮僉事的職責,為京營,為將士們做些實在事,僅此而已。

逆黨存在與否,與我何干?”

涼棚下眾人一時無言。

見他一臉誠摯模樣,不知該相信,還是稱贊他一聲演技好。

還為將士做實事……花天酒地,蹴鞠游玩,哪個與“實事”沾邊?

……薛神策嘴角抽搐了下,對此人裝糊涂的本領,有了新的認識。

深深吸了口氣,說道:

“如今沒有戰事,四海升平,營中事物卻也沒有要趙僉事勞心的,反而這逆黨一事,殊為要緊。

此前神機營中火器圖紙被盜,更有匠人失蹤,驚動圣上。

火器乃我軍中重器,若給逆黨獲得,實為大患,趙僉事不妨將精力放在這上頭。少做些有損名聲之事。”

看似規勸,實乃敲打。

然而趙都安接下來的一句話,且令所有人愣了下。

“被盜的火器?已經不重要了,”趙都安渾不在意地說:

“何況,薛大人又如何篤定,我沒有補這個窟窿呢?”

“什么意思?”薛神策心頭一跳,隱隱意識到,將有意想不到的事發生。

“來人!”趙都安忽然朗聲道。

旁側,一名小卒從遠處快步奔來,手中捧著一條半人高,狹長的棕色木盒,抵達他面前,單膝跪地,雙手高舉。

此刻,風也好似嗅到肅殺之氣,愈發大了,吹得眾人官袍抖如波浪。

趙都安單手掀開木盒,繼而,將一條棕色木制槍托為底,漆黑槍管為主體,結構精密,冰冷沉默的“長棍”拿起。

在眾將官疑惑而好奇的目光中,以奇異姿勢手持,笑道:

“諸位可識得此物?”

兵部尚書搖了搖頭:

“狀似長槍,卻無槍頭,本官卻沒見過。”

身材瘦削的樞密院王知事也大皺眉頭:

“管狀器物,似有火藥之氣味,莫非也是火器?只是這般小巧……見所未見。”

薛神策不發一語,眼神中同樣疑惑。

而這時,校場上,一排排手持同樣的古怪武器的士卒踏入校場。

“王知事說對了,此物,便是我神機營新式火器,今日之操演,亦為此物。”

趙都安朗聲道,忽然扭頭,看向白袍白衣的湯平,嘴角揚起,大聲道:

“小公爺,你乃軍中箭術好手,我且問你,如今日這般風勢,戰陣之上,弓箭可還鋒利否?”

湯平被點名,先是一愣。

繼而看了眼劇烈抖動的涼棚,那在凜冽秋風中,近乎完全展開的旌旗。

耳畔是棚布嘩啦啦抖動聲響。

雖不悅,卻還是篤定地沉聲說道:

“順風發箭,事半功倍,若非如此,自是不利!”

“好!”

趙都安迎著風,頭發也吹拂的散亂起來。

單手舉起火槍,槍口微微上揚,左手抽出一枚防風火折子,甩了甩,火星燃起,于火繩上輕輕一掃。

大笑道:

“伱當日演武,不是要看本將軍習射?今日,你便睜眼看好了。”

嗤嗤……火繩引燃,槍管中火藥蓄勢待發。

趙都安揚天舉槍:

“且看本將軍這一箭,利否!?”

下一刻,扳機扣動,黑洞洞的槍管中竄出一簇刺目亮光,一團小太陽般的熾熱光團,于轟鳴聲中,拉著尖銳的爆鳴聲,直奔云端。

“砰!”

仿佛一個信號。

校場上,鼓聲響起,大片士卒同時舉槍,槍火如雷。

“砰!砰!砰!砰!砰……”

密集的槍聲,如同急促的暴雨,毫無預兆,瓢潑而下。

整齊排列的黑漆漆的槍口同時噴出熾熱明亮的火焰,揚起大片帶著濃烈硫磺味道的青煙。

強勁的推力,將無數丹丸如瓢潑大雨般,射向遠處早已排成軍陣的人形標靶。

“砰!砰!砰!砰!砰……!”

前一隊士兵打出,便飛快朝兩側退后,第二排頂上,至末尾飛快換彈,公輸天元的改造在此處發揮巨大效力。

整個方陣如同一臺開足馬力,暴躁如公牛的機器,于有序運轉中,逆風朝著假想的敵人傾斜怒火。

劇烈而綿密的槍火聲有節奏地一浪又一浪,徹底壓制了涼棚下所有人的聲音。

校場外的戰馬饒是聽慣了火器響聲,仍舊不安地踩著蹄子。

那些軍卒更是愕然扭頭,朝遠處望去,心想莫非是火藥庫爆炸了么?

而接下來,“火藥庫”真的爆炸了。

校場一側,柵欄門被推開。

火器局主管陳貴一身官袍,親自手持火把走出。

身旁,是被力士推出的一門巨型火炮。

粗大的炮管上勾勒著花紋,短暫的半個月,不足以完成火炮的制造。

因而,這門被命名為“神威將軍”的紅衣大炮,乃是公輸天元借助術士手段,強行催化出的。

但用來演示,已經足夠。

陳火神官袍于風中抖動著,頭發朝后飛揚,右手堅定地點燃了引線。

俄頃。

那猙獰漆黑的炮口中醞釀起熾熱的威能,炮管上花紋次第點亮,好似逐級充能一般,將炮彈推出。

“轟!!!!”

一簇異常絢爛的火光閃爍后。

在所有人注視下,校場盡頭,已經被火槍打成篩子的“軍陣”被撕裂。

那厚實的墻壁坍塌出一個巨大的缺口,塵土飛揚!

地面炸出深坑,崩碎的炮彈碎片將周圍土地砸出一個個手指粗細的洞口!

這一刻,涼棚之下的武官悉數動容。

就連“軍神”薛神策,眼角也劇烈地抽搐了下。

他迅速判斷出,哪怕是自己,若缺乏防備情況下,正面被那門“火炮”擊中,也會受傷。

而放眼天下,如他這般強大的武夫,又有多少?

“收!”

趙都安手中高舉的火槍放下。

校場中的槍炮聲,也戛然而止,就仿佛樂隊的指揮棒,如臂指使。

校場上,排成方陣的火槍兵挺胸抬頭。

涼棚下,樞密院、兵部、京營的大小武官們,臉上幾乎都是同樣的表情。

恍惚,動容,驚愕,難以置信。

身材格外魁梧的石猛用力眨眼,五官都有些扭曲。

不明白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神機營中何處出現了這樣一支隊伍?

五軍營與三千營的指揮使也是神色恍惚,近乎本能地計算:

倘若是自己手下的軍卒,對上眼前的這一幕,會如何?

他們能想到的,只有“落花流水”這四個看似文雅,實則殘酷的文字。

王知事面皮抽動,怔怔盯著校場,似乎還沒回神。

心頭猛地想起,趙都安與火器局走得近的消息……

所有人,都以為是在查案,卻不想……竟是如此一個大“驚喜”。

他輕聲呢喃:

“這是……哪里來的新火器?”

兵部尚書愣神許久,捋著胡須的手因動容,不慎揪下幾根胡須,也都不顧。

只是雙眼發亮:“神兵利器……神兵利器……”

薛神策沉默地看完了整個操演,緩緩扭回頭。

第一次鄭重地,死死地盯著趙都安,視線又落在他手中那一桿火槍上,聲音略顯沙啞地道:

“這是……什么?”

趙都安微笑說道:“這就是我做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