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座下第一走狗

272、入場

大郎出關了!

這個消息有如旋風,席卷了整個趙家,驚動的擔心許多日的女眷歡喜奔來。

趙都安對自己閉關所得只字不提,只道“有所進境”四字。

尤金花母女不懂修行,也未深究。匆匆吃過飯后,一家人鉆進馬車,徑直朝“斗法”所在之處趕去。

“姨娘,我這幾日錯過熱鬧,給我說說如今狀況吧。”

車輪碾過濕漉漉的街道,滾起片片落葉。

趙都安與母女二人同乘,感受著簾子縫隙吹進的濕冷,微笑詢問。

母女兩個雖沒親眼去看,但聽到的消息卻不少,當即嘰嘰喳喳,與他分享起來。

無非是排場怎樣大,多少大人物,高官勛貴觀摩,以及是“神仙斗法”的種種玄妙,以及雜亂八卦。

趙都安微笑聽著,也不嫌啰嗦。

斗法并非只有打斗,更是兩派趁機向天下人展現底蘊的舞臺。

故而,第一日里,以秀肌肉為主。

辟如天師府的丹師當眾煉一爐丹,神龍寺的法師念經顯出異象之類,花里胡哨的你表演。

第二日,才有斗法,卻也是“回合制”。

一方出題,另一方破之,晦澀難懂。

今日第三天,才是真正的打斗,也是最大的重頭戲。

雙方各派出一名符合要求的術士出戰,一戰定勝負。

換言之,前兩日相當于“表演賽”,最后一日,才是真正斗法。

趙都安也從繼母口中,得知神龍寺派出的年輕僧人“天海”的資料。

“聽說,那小和尚眉心有一只豎眼,怪嚇人的。”

尤金花一副又害怕,又興致勃勃的模樣,分享自己掌握的情報。

少女趙盼哼哼道:

“娘你又沒見過,怎么知道嚇人?”

尤金花在家中是個端莊主母,但此刻神氣活現,與女兒斗嘴道:

“這般怪異,想想不就知道?不信,等下你自己看。”

趙盼眼珠轉了轉,秋水般的眸子可憐兮兮瞥向大哥:

“有大哥在身邊,我便不怕。”

尤金花莫名吃味,反駁道:

“伱大哥自是厲害的很,但只是凡胎,那和尚是神章,差了一截呢。”

趙盼幽幽道:

“娘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趙都安被鬧得頭疼,抬手掀開窗簾,任憑冷風灌進來,瞇眼眺望見遠處人流熙熙攘攘。

斗法場所,在天師府外的一片空地上。

趙家人駕車抵達時,遠遠便聽到嘈雜聲浪,以及前頭漫漫人海,攢動的人頭。

還有人群中,撐開的一朵朵油紙傘,幾乎連成一片。

只這一角,便有數千人,可以想到圍繞整個斗法場地,四周聚集的人群,該是何等駭人的數字。

三人掀開車廂簾子,驚訝望見,人群盡頭的天空上,竟高懸著數道“巨畫”。

在趙都安眼中,是類似“大屏幕”的法術光幕。

此刻,所有光幕中,都呈現出一座空蕩無人的擂臺。

看來,斗法還未開始。

還帶轉播的……趙都安嘴角微微抽搐。

“乖乖……這么老些人啊,”駕車的老管事大驚失色,頭疼道,“咱進不去啊。”

趙都安隨手一指遠處一條由禁軍單獨開辟隔開的通道:

“留個人看車,我們從那進去。”

等趙都安領著家眷,抵達“VIP通道”。

沒等亮出腰牌,負責把守的禁軍便眼睛一亮,堆笑做了個“請”的手勢:

“趙將軍,走這里!”

“你認得我?”趙都安詫異看了這陌生的小卒一眼。

后者恭敬道:

“卑職有幸目睹過將軍真容。”

這樣啊……趙都安毫無心理負擔地拍了拍年輕小卒的肩膀,鬼使神差地說了句:

“小同志不錯,好好干。”

然后邁步,沿著長矛交錯的通道走去。

年輕軍卒激動的臉上,緩緩浮出疑惑。

有點沒聽懂,但旋即不甚在意地看了眼肩膀位置,心想:

這衣服回去得裱起來,以后逢人便說,這是“趙大人”拍過的。

“大郎真厲害,連腰牌都不用,便進來了。”

為了來看熱鬧,匆匆打扮成貴婦模樣的繼母笑靨如花。

她在家中,雖一次次聽聞繼子地位不俗,在官場上如魚得水。

但耳聽為虛,眼見為實,謠傳的再厲害,也不如方才這小小一幕來的實在。

趙盼也投以崇拜視線。

“不是說,前頭有專門一塊區域,是給達官顯貴的女眷準備的?等下我找人帶你們過去。”

趙都安微笑說道。

以他今日的地位,既然到場,肯定要與朝廷權臣們坐一桌。

說話間,一行人抵達通道盡頭,豁然開朗。

舉目眺望,前頭中央是一塊圓形的巨大擂臺。

擂臺四周,搭建了幾座臨時的看臺,最顯眼的三個,分別歸屬佛道兩家,以及大虞朝廷。

朝廷一側,皇室勛貴,文臣武將,井然有序。

“趙大人?您來了?”

甫一踏入,附近立即有官吏認出他,先是驚訝,繼而諂媚逢迎。

趙都安輕輕頷首,命人帶尤金花母女,去貴婦們的方位落座。

自己折身,走向權臣的一桌。

大虞朝臣們的看臺,是由一張張桌椅拼成。

桌上還擺放著珍饈瓜果,有專人服侍。

一名名身份尊貴的大人物,齊聚一堂,彼此正閑談。

趙都安一眼掃過,就捕捉到了一眾熟人:

文臣堆里,都察院御史大夫袁立一身青衣醒目,清俊滄桑的面龐上爬著淺笑,正側頭與身旁的禮部尚書相談甚歡。

武將一側,不茍言笑,坐姿筆挺容貌不俗的“大虞神將”薛神策端坐,八方不動,生人勿進。

在其旁側,是數位武臣高官,督公馬閻也位列其中。

而在文臣武將中間,最尊貴的位置,乃是代表女帝前來的莫昭容,一身女官袍服熨燙服貼,眉心梅花妝也比往日更精致。

莫愁身旁,還有另兩個熟人,一個正是有一面之緣的淮安王千金,近期京城的風云人物,郡主徐君陵。

另一個,赫然是一身蟒袍的大內第一供奉,陪過三代帝王的海公公。

此刻,伴隨趙都安靠近,看臺上一眾高官權臣也陸續注意到他,露出驚訝神色。

更有人站起身,以示尊重:

“趙大人?”

“使君,多日不見吶。”

“趙僉事?哈哈,可算來了,還以為你要錯過這場熱鬧。”

原本三兩攀談的京城高官們,竟都將目光轉向趙某人,笑著攀談起來。

遠處,看到這一幕的百姓們大為驚奇,議論紛紛:

“又來了什么大人物?竟這般大的氣派。”

“太遠了,瞧不清,沒準是哪位權貴公子吧。”

“呸,那座看臺上的,哪一個不是天大的權貴人物?還能如此敬畏什么公子哥?”

看臺內。

容貌甜美,肌膚嫩滑的小郡主同樣側目,詫異于這家伙在京城官場的分量。

“我聽說趙大人人緣并不好,但今日一見,方知傳言也不盡真實。”徐君陵輕聲感慨。

大冰坨子莫愁扭頭看了她一眼,眼神中滿是“你認真的?”的表情。

分明是與他關系不好的,都給他扳倒了,剩下的也不敢表面惹他。

她總覺得陛下這個堂妹看上去是個南方甜妹,實際上一肚子心眼。

說出的話也陰陽怪氣的,想了想,意味深長道:

“依我看,郡主與趙大人,亦有相似之處。”

“哦?是美貌么?”徐君陵一臉天真無邪。

不……是都不是啥好東西……莫愁暗暗腹誹。

旁邊。

趙都安大笑著,與一眾大臣寒暄片刻,隨便扯了句“近幾日閉關,不理外事”,便將好幾日不露面解釋過去。

這才朝馬閻拱了拱手:

“督公,之前的事,沒來得及與您當面匯報……”

他指的,是調兵捉拿柴可樵。

馬閻端坐看臺,擺了擺手,表示此事已過去,那雙略顯灰蒙蒙的眸子,盯著他:

“這么快就出來了?”

趙都安笑了笑:“總不好錯過這般大的熱鬧。”

馬閻又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沒說什么。

趙都安隨口問道:“陛下今日不來?”

馬閻淡淡說道:

“陛下只是不在此處,卻不意味著,不在看著這里。這邊的風吹草動,也瞞不過陛下的眼。”

言外之意:

女帝人雖不在,但卻在遠處眺望這場斗法。

張天師,玄印住持,想必也都是這樣。

他又道:“至于董太師,李相國等人,或是年邁,不堪勞頓,或是公務纏身,便只派人過來湊個數。”

趙都安點了點頭,他方才就瞧見,看臺后頭,有代表李彥輔的“小閣老”李應龍,以及太師的孫子,老熟人董大。

前者面無表情,假裝沒看到他,后者朝他拱了拱手,也沒湊近。

“你去中間坐吧,看的清楚些。”馬閻忽然說道。

趙都安點了點頭,穿過一張張坐席,抵達看臺中央。

先朝莫愁露出笑容,后者板著臉挪開視線,不搭理他。

“郡主,又見面了。”趙都安又看向徐君陵。

徐君陵回以淺笑,仿佛前幾日被言語調戲的不是她。

嘖嘖……臉皮比想象中厚嘛,等我有空再讓你破防……趙都安心中嘀咕。

最后邁步,走到蟒袍老太監身旁,拎了張椅子坐下

——嚴格來說,以他四品的官職,不配在這里。

但愣是沒人開口,權當默認。

“公公,我過來了。”趙都安坐在椅中,輕聲說道。

蟒袍老太監從他過來,便沒露出明顯表情,這會目光也是投向前方擂臺,不曾看他,只是淡淡道:

“踩著時辰過來的?”

趙都安微笑著,也看向前方擂臺,說道:

“前天晚上,就跨過門檻了,但又鞏固沉淀了一日。”

老太監嘴角緩緩勾起笑意,只吐出兩個字:

“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