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座下第一走狗

322、主人托我給你帶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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詔衙。

趙都安與莫愁分別,步行一陣,便抵達衙門。

沒有往梨花堂口去,而是徑直步入總督堂。

跨過門檻,總督堂的布局是個品字形,最里頭的位于“主位”的是小馬的辦公室。

另外左右兩個口字,是堂口官吏們的“值房”。

中間是天井,中間還立著個四四方方,里頭填滿了白石的“花壇”。

“趙緝司?您怎么來了?”

此刻,值房內一群錦衣驚訝地看向他,“辦公室”里,不只有他們,還有同樣趕來這里的,輪值在晚上坐鎮的兩名緝司。

馬閻同樣在房中,身上匆匆披著外套——他就住在衙門里。

“陳御史去我家通知了王楚生的事,我心中放不下,就來看看。”趙都安邁步進屋,簡略解釋了句,說道:

“知道是誰殺的嗎?”

眾人紛紛搖頭。

表示自己等人,也是得知消息后,聚集于此。

案件歸屬三法司范疇,與詔衙無關,但馬閻擔心女帝今晚會臨時下達命令,調集詔衙錦衣做什么事。

所以才耐心等在這里,但顯而易見,一群人就是在枯坐著。

行吧,消息比我還落后好幾個版本……趙都安吐槽,嚴肅說道:

“我倒是得知了新的進展。”

馬閻瞬間抬起頭,眾人目光也都聚集過來:“什么進展?”

對這起案子的走向,朝堂博弈的結果,沒人不關心。

趙都安一本正經道:“我過來的路上,意外撞見了莫昭容,她與我說了個消息,高廉死了。”

接著,他簡略描述了下相遇過程。

不出預料,聽到這個爆炸性的消息,所有人都變了臉色,只覺外頭清朗的夜空都好似風云突變起來。

“死了……死了……”馬閻瘦長冷峻的大長臉有了片刻的愕然,繼而盯著他:“你說是莫昭容發現的?她帶人去了刑部大牢?”

趙都安無奈攤手:“她是這么和我說的。”

這種事瞞不住,不出預料,一眾錦衣眼神都變了,猜到了女帝動怒,派人直接反殺的可能性。

他們一群人在這苦巴巴等指令,結果陛下直接派宮里人把人干了……

“要出事了。”一名緝司用力咽了口吐沫,預感到風暴將至。

倒也未必……趙都安經過與莫愁的交談,得知這盤大棋后,反而格外鎮定。

認為最壞的可能,不會發生。

“大人……有變故……”這時,外頭有兩名錦衣急匆匆奔進來。

一個臉色凝重地說:“高廉死了!”

然后驚訝地發現,房間里一群人平靜的好似早知道了似的。

馬閻目光越過他,直接看向第二個錦衣:“你呢?”

那人說道:“相國出門了,乘車看樣子,好像朝宮里去了!”

眾人心頭再次一沉,馬閻起身在屋中反復踱步,最終選擇按兵不動,對眾人道:“都回去歇息吧,看來今晚不會輪到我們做事了。”

李彥輔都進宮了,意味著哪怕出變故,也是宮中禁軍來操作。

“具體消息,等天亮我上朝回來再說。”馬閻謹慎說道。

趙都安沒吭聲,因為莫愁打了一波掩護,機緣巧合下,無人想到殺死高廉的會是他。

他也沒有主動跳出的興趣,只是打了個哈欠,思忖著宮中可能發生的暗流,忽然扭頭,又望向黑漆漆的夜色。

心想:

“沈家人應該也得到消息了吧。”

沈家二爺進京后,住在了家族在城中置辦的一處宅子里。

今晚,他從相國府返回后,便徑直回了宅邸,沒有睡覺,而是鋪開宣紙寫字來靜心。

別看他在相國府里,不卑不亢,甚至面對李彥輔隱隱露出爪牙,但與一位宦海沉浮的權臣對決,豈會當真心如止水?

只有他自己知道,離開相國府時,后背都是汗濕的。

“好在,一切都按謀定的計劃進展。”沈二爺筆走龍蛇,卻是魂飛天外,思忖著這場滅口的后續。

按照他的預估,李彥輔哪怕動怒,但被死死綁在“南方士族”的戰車上,也只能奮起反抗。

“呵呵,那女帝終歸是女子,頭腦易為憤怒所主,必會朝李彥輔傾瀉怒火,最遲天亮早朝,甚至可能這會已經有所動作……

李彥輔背鍋,只能竭力營救高廉,抓住僅剩的士族的支持……

妹夫啊妹夫,你若真能出來最好,若出不來,也莫要怪我無情。都是為了家族基業長青,你我犧牲一二,又有何妨?”

沈二爺心中感慨,又想起自己竟能制衡逼迫李彥輔,甚至鉗制當朝女帝,不無得意,難掩一股豪情。

“二爺,不好了!”

忽而,外頭家中親隨惶急地撞開門,敲都沒敲,不等他詢問,便主動道:

“高廉死了!怕是被宮里的人殺了!”

接著,他將得到的消息說了下。

沈二爺臉色變了數變,深吸一口氣,穩定心神,雖猜到女帝會有所動作,卻不想,竟如此干脆狠辣。

“這是半點不留余地啊。”沈二爺目光閃爍,將筆一丟,沉聲吩咐:“叫起所有人,備車準備出城!”

高廉被殺,這意味城中博弈的激烈程度,已經超出了他的預料。

“是!”

不多時,宅子后門打開,沈二爺帶上隨身物品,鉆進車廂,一行人乘著夜色,朝著城門口趕去。

京城不比地方,晚間守門軍卒極嚴,非有特殊地位的,難以出城。

沈二爺也沒法夜間出城,所以他的計劃是先去城門口附近等待。

已是深夜,再過最多兩個時辰,黎明破曉,城門就會打開。

“轆轆……”

車輪在大街上轉動,馬蹄在寂靜的氛圍中格外清脆,所有人壓低了聲音,馬都給鎖住了嘴,生怕驚動夜巡的軍卒,生出額外麻煩。

輕微顛簸中,沈二爺忐忑而焦急地前行,默算車速。

忽然,馬車一下停了下來,車夫勒緊韁繩,有些緊張地說:

“二爺!有人攔路!”

沈二爺心頭一墜,強自鎮定,走下馬車。

隨行的族中護衛也按住了用布匹裹著,或藏在包袱中的武器。

月光下,長街蒙著一層輕紗,沒有預想中持著火把,騎著馬的巡城禁軍。

街道前方,中央的位置,只站著個看不清模樣,穿著再尋常不過衣裳的人。

一動不動,攔在車馬前行的方向。

“誰站在那?!”沈二爺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外表鎮定,頤指氣使呵斥。

那人沒回話,只是一步步走了過來,月光下,顯出一張平平無奇,沒有記憶特點的臉。

平凡的就像酒樓里打雜的小二,或碼頭扛麻袋的民夫。

對方也沒有持握任何武器,踩著布鞋走過來,目光平靜地盯著他:“建成沈家二爺?我家主子讓我給你帶句話。”

沈二爺眉頭緊皺:“你主人是誰?站定不要動。”

然而下一秒,那人卻身影一晃,就在幾名護衛膽寒的目光中,瞬間出現在自家二爺身前。

幾乎貼在一起。

這如家仆般的武夫,一只手輕輕在沈二爺肩膀上拍了拍,然后說道:

“我家主子說,沈家百年基業,殊為不易,然創業不如守業難,后代子孫莫要跟錯了人,落得個抄家滅族,便不好了。”

沈二爺渾身僵直,一動不敢動,頭頂瓜皮小帽下,已沁滿了汗珠。

就在他以為這神秘武人會對他出手時,對方腳步一動,竟重新拉遠了距離,轉身消失在黑夜里。

就好似,當街攔車,真的只是傳一句話。

“二爺,二爺,您沒事吧?”

這會,旁邊家仆才回過神,兩名放在江湖中也算武技不凡的護衛羞愧難當,心中又是駭然,京城當真藏龍臥虎,高手如云。

“沒事,沒事。”沈二爺哆哆嗦嗦說道。

然而他卻壓根不知道,那人拍他肩膀的兩下,就已悄無聲息拍碎了他體內命橋。

眼下毫無問題,但不出一個月,就會染上疾病,不出三月,病入膏肓,哪怕以珍惜靈藥吊命,也最多只有半年的壽命可活了。

黑暗中,目送沈二爺一行人乘車,繼續朝城門逃去。

容貌平平無奇,被海公公調教出來的大內供奉之一的男人躍起,人如同一頭鷹隼,在京城一棟棟屋脊間跳躍,每一次都躍出極遠的距離。

當他返回皇宮,垂首半跪在偏殿外,朝著窗紙上倒映的女帝身影說道:

“陛下,事已辦妥。”

“去吧。”徐貞觀隨口說道。

房間中,等外頭的供奉離去,徐貞觀笑著看向對坐的李彥輔:“相國,你確定要卸掉李應龍這些職務?”

李彥輔默默看了窗紙一眼,收回目光,拱手道:

“太倉銀礦乃工部下轄,犬子為工部侍郎,理應背負責任。”

徐貞觀笑容更深:“相國言重了。恩,稍后早朝,相國再說一遍可好。”

李彥輔長長松了口氣,明白逃過一劫:“老臣遵旨。”

只是,看似君臣和睦的一幕下,那絲本就存在的裂痕,終究還是又大了些。

同一個夜晚。

就在女帝與李彥輔博弈,趙都安坐等消息的時候。

千萬里之外,建成道,靖王府。

“王爺,莊孝成又送來信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