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非你莫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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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老規矩,不到下午四點,李琩就打算下班了。
不過今天挺有意思,他遇到了一個同樣提前下班的,而且官非常大。
對方的車隊就停在轉運場,等到李琩進來之后,便有一名家仆模樣的人過來小聲嘀咕幾句,李琩這才明白,人家是專門等著自己的。
把韁繩遞給李晟之后,李琩鉆進了對方的車廂。
“正好順道,送隋王一程吧,”李適之在車廂內笑道。
他順道個屁,他的家在東市東面的政道坊,按照眼下的路線,是他先到家,李琩還得走一截。
因為他們是從朱雀門出來的,如果是大明宮的丹鳳門,那就是李琩先到。
李琩坐穩之后,打量著偌大的車廂,論品級,李適之的馬車不應該有這么大,但這是當年唐睿宗李旦特賜的殊榮。
畢竟李適之的爺爺,本來應該是大唐的皇帝,本來是最為正統的,要不是長孫皇后死的太早,李承乾沒有人可以撼動。
“憲臺有什么話只管說,答謝就不必了,”李琩笑道。
李適之點了點頭:
“王琚的案子了結之后,我設法詢問了大理寺當時的辦案人員,他們一個個對此事緘口不言,可見王琚捅出來的簍子不小,不過我最后還是查清楚了。”
李琩笑了笑,御史臺老大,真要鐵了心查明白一件事,其實不難,因為大理寺、刑部、御史臺,其實權利最大的,就是御史臺。
大理寺是最高審判機關,刑部是高司法行政機關,御史臺為最高監察機關,前面那兩個部門干什么事,他都有權利過問,但是御史臺干什么事,只有皇帝能過問。
李適之繼續道:
“我一直派人盯著王琚宅,在其府內也買通了幾個奴婢,是他們告訴我,王琚的夫人陸氏,曾經在一天夜里,將七具女尸埋在了后園的花圃之下,我得知之后,便親自去了一趟王宅,與陸氏見了一面,后面的就不說了,或許你知道。”
李琩點了點頭:“我知道,但我當時不方便告訴你。”
“能理解!”李適之一臉真誠的拍了拍李琩膝蓋:
“多虧你的提醒,哥奴這個王八蛋,差點把我拖下水,他和東宮的矛盾,我向來都是置身事外,這次他竟然敢沖著我來,要不是你,我還真就著了道了。”
他現在回想起來,也是一身冷汗,別看他出身尊貴,平常犯了什么錯,圣人也不會責怪他,但李林甫給他挖的這個坑,屬實太危險,一旦被捅出來,他李適之必然是一個誣告罪。
因為王琚干的那件事,圣人不能認,那么找出問題的李適之,肯定就有罪了,栽贓、陷害、誹謗,哪個都能將他從御史臺大夫的位置上擼下來。
關鍵是惡心了李隆基,如果李林甫再煽風點火,說不定直接能弄死他。
“不論你平時怎樣,但你的兄長,終究是在東宮任職,”李琩道。
李適之在家里排行老三,他的大哥李玭,就是太子詹事府的詹事,死的那個齊浣,是少詹事。
不過有一點區別在于,李玭這個工作,是在東宮,而齊浣是在少陽院,一個是名義上太子的人,一個是實際上太子的人。
李適之無所謂的擺了擺手:
“兄長一直在東宮,幾乎不去少陽院,圣人心知肚明我們與太子并無勾連。”
他們家宗室出身,以前遭過大難,所以在這方面一向都很謹慎,前段時間王忠嗣請他幫忙,他口頭答應了,但并未付諸行動,就是因為私下掂量了一番,想通透了,所以在朝堂上沒有出手。
李琩沉吟片刻,還是道:“伱那個兄長,本官好像是右武衛大將軍吧?你勸勸他,讓他設法將東宮的差事給推了。”
李適之微微皺眉,不解道:
“哥奴雖猖狂,但絕不可能動搖儲君,不過是因為當年圣人立儲的時候,他選擇幫你而得罪了太子,動搖國本,他還沒有那個本事,所以就算我勸,兄長恐怕也不愿放手。”
還是那句話,很多人都在往大唐的下一代身上押寶,他們押的越多,李隆基對太子的猜忌就越深。
李適之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他也知道圣人縱容李林甫,就是因為擔心太子勢力過度膨脹。
在他看來,李林甫不過是一把枷鎖,鑰匙在圣人手里,而開鎖是早晚的事情,圣人絕不可能再易儲了,他都五十六了。
李琩笑道:“哥奴現在確實還沒有那個能力,但人家要是再干五年,再干十年呢?”
“哈哈.......”李適之像是聽到極為可笑的笑話一樣,搖頭笑道:
“隋王覺得可能嗎?圣人承繼天下至今,還沒有哪個人能干這么久。”
實際上他是沒有明說,李林甫想干那么久,圣人也未必能活那么久啊?
畢竟大唐自太宗皇帝以來,就沒有活過六十歲的,也就是李淵活了七十。
是的沒錯,長孫皇后的基因,導致了李世民之下幾代皇帝短壽,但你也不想想,人家武則天給改良了啊。
基哥將來可是個大歲數,差點把當今太子都熬死。
李琩也就不再勸了,他其實說這么多,就是要給李適之留下個好印象,讓對方覺得自己是真心為他著想,但是很顯然,李適之已經想偏了。
人家多半以為自己跟李林甫有勾結,還想著對付太子呢。
李琩是這個天底下,最不希望太子出事的,你可以被無限打壓惡心,但那個位置,你必須給我坐穩了。
太子之位非你莫屬,舍你其誰啊?
李適之明顯也不想再聊這個話題了,不過李琩這份人情,他肯定是認的,正好兩人還有一個共同的“友人”,于是他又說道:
“宮內都在風傳,韋堅出任平準令,是隋王舉薦的?”
李琩一頭黑線道:“御史臺風聞奏事,不會也信這些傳聞吧?”
你倒是夠坦白,李適之點頭道:
“我確實查過,應該與隋王沒有關系,否則楊慎矜現在,最恨的人應該是你,而不是韋堅。”
“憲臺好好的提起韋堅,恐非無的放矢吧?”李琩皺眉道。
李適之點了點頭:
“這個人野心不小,最近他常來我這里走動,這是做鋪墊呢,前幾天的朝會上,裴耀卿舉薦韋堅治理漕運,而哥奴也罕見的舉薦了韋堅,不過他舉薦的還有一個李齊物,嘖......我有點看不明白。”
“我也不明白,”李琩是真不明白,他當時跟李岫在右相府的隱秘園子聊天時,很明顯李岫是排斥韋堅的,所以李琩才推薦了李齊物。
那么如今李林甫為什么也推薦韋堅呢?挑撥太子與韋堅的關系?不至于。
以前挑撥還有點可能,現在絕對不可能。
李齊物道:“韋堅恐怕在盼著我幫他說話呢,圣人眼下還沒有拿主意,高將軍背地里有沒有幫忙,我不知道,但朝會上,他對于此事,沒有任何表態。”
兩個人的博弈,是很復雜的,如果是多人,那就更復雜了。
牽扯進這么多大人物,李琩一時間也看不通透,他只是知道歷史上,韋堅和李齊物在漕運上各有司職,當然了,韋堅干的最大。
漕運是國之命脈,如今四大軍區頻繁用兵,關中的糧食問題是必須解決的,這就是為什么李琩明知這種工程勞民傷財,卻認為非常有必要。
別的不說,你真斷了四節度的糧餉,你看看會不會出問題,那時候都不用安祿山了,這四個就先反了。
民以食為天,天下來,才是皇帝呢。
“那么憲臺是什么立場呢?”這就是李琩交好李適之的好處,可以探聽到很多中樞的事情。
李適之苦惱搖頭:
“我也不知道,韋堅這個人我并不喜歡,可是眼下,太子似乎非常倚仗他,我雖無心插手他們之間的爭斗,但也不愿太子頻繁受辱。”
說罷,李適之笑呵呵的拍了拍李琩:
“當然了,你的事情除外,我知道錯不在你,何況兄弟之間有嫌隙,這是家事,李林甫雖也是宗室,但終究是外人。”
李琩笑了笑,不以為然的岔開話題道:
“你還是舉薦韋堅吧,此子多半是要上去的,讓他欠你一份人情也是好事,雖然人家可能不不在意這份人情。”
“不著急,靜觀事態吧,”李適之哈哈一笑:
“漕運的事情,最快也是明年年初才能定下來,眼下都快入冬了,圣人應該也不著急,走,我帶你去一個好地方。”
他口中的好地方,就是長樂坊,這個地方很有意思,緊鄰十王宅,就在李琩原來的壽王府西邊。
但是李琩竟然從來沒有去過那里,因為這座里坊背靠大明宮,里面有不少官辦機構。
而長樂坊最出名的,就是徐家酒肆的黃桂稠酒,咸宜最是衷愛,是的,咸宜也是一個大酒鬼。
又因為這里有左教坊,所以長樂坊是僅次于平康坊的長安不夜城。
宵禁,是禁夜行,又沒說不讓你在這過夜,實際上有門戶背景的,里坊內的宵禁對你也不太管用。
一夜分為五更,每更分為五點,整更擊鼓,逢點鳴鐘。
一更三點,也就是大約晚上八點十二分左右,所有的里坊門就會關閉,宵禁開始。
長安的那十幾條正街,你肯定不能隨便夜行,但是坊內不一樣,這里歌舞升平,通宵達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