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雷辰澤的最后一句話,萬俟辰宇終于在棋盤上落下了他的第二枚子,然后抬起了頭。雖然他有控制著自己臉上的表情,但是他眼中洶涌的復雜眼神卻是瞞不過對他了解極深的二哥。
兄弟兩人無言的對視了片刻之后,萬俟辰宇冷冷的開口道:“她還只不過是個沒長大的孩子。”
“女孩兒長得特別快,只要再過個兩三年她及笄之后就可以嫁人了。”雷辰澤接口答道。
“她并不喜歡我。”這一句話萬俟辰宇說得比較艱難,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一樣。
雷辰澤輕笑道:“但你喜歡她,不是嗎?”
萬俟辰宇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只是再次沉默了。
他的沉默看在雷辰澤眼里便是肯定的回答。他深知自己這個注定將要背負著萬俟家族未來希望的弟弟是個多么驕傲的人。僅管他自小就是個絕頂聰明的人,但他畢竟年紀還小。雖說世家公子在他這個年紀的僅管都未大婚,但其中有許多都已經有了通房的丫頭或是侍妾。潔身自好的他卻并沒有隨這樣的大流,并非不能只是不想罷。
所以這次很有可能是他這一生之中的初次心動。只是這初次心動的對象遇上了這么樣的一個人,對他來說是不是有些福禍難料呢?
雷辰澤在落下自己手中的黑子之后,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又用一種調侃的語氣笑道:“啊,對了!之前好像有聽說過因為她的那件事,祖母好像有意將你提親的對象換成她的堂妹、那個只比她小月份的君四小姐。祖母的性子你最了解,她是個急性子,也許我們人還沒有到京城,她就已經將你和那位四小姐的親事給說定了。那時你若是想要改娶這位君三小姐,可就基本無望了。”
萬俟辰宇因為他的這個假設臉色頓時黑了不少,他將手中白子落下之后用一種頗為不屑的眼神瞟了他一眼,然后才道:“我自己的事,當然自己做主!”
他的聲音雖然不大,但其中的狷狂之意卻是盡顯。
雷辰澤看著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的弟弟,臉上的笑意更濃了。正在他還想著要再戲謔他兩句的時候,就看到了文秀再次出現的身影。
從廚房那邊過的文秀身后跟著好幾個臨風院的仆婦,她們的手中無一例外的都端著一個托盤,上面都放著不同的東西。
文秀讓跟在最后的那兩個男仆將搬著的桌子擺放到早先就準備好的那個炭盆邊上后又指揮著這些仆婦將托盤里的東西放置到新擺好的桌子上放好。她只留下其中的兩名看上去就像是在廚房做活計的仆婦,就將其他的人都給打發離開了這處天井。
她也沒有看向正在對弈的兩兄弟,只是徑自走到那已經燒紅了的炭盆前看了看。然后讓那兩個仆婦中的一個將剛才放在桌上的幾根被劈得只有食指粗細幾根長竹條架設到了幾個炭盆之上。
看著文秀這邊忙忙碌碌的身影,那邊正在下著棋的兄弟倆也沒了繼續下下去的心思。兩人相視一眼之后便默契的將手中的棋子拋回了棋盒,然后帶著幾分好奇的走到了文秀那邊,看著她擺弄這些玩意兒。
文秀剛才雖然是為了逃避棋局才躲去了廚房,但是她所準備用來燒烤的食物卻是有已經差不多了的。
雞腿雞翅這類大塊的東西確實還不到腌制好的時間,但那些被切成了細長薄片的豬、羊肉卻是差不多可以上架烤了。因這些比較薄,為了保持原有的風味腌制這些的時候她只是撒了點點細鹽,并不像其他的東西那樣下了重料。
因為一時間沒有工夫去準備細鐵絲網,所以今天燒烤的食物全都是用細竹簽給串起來的。像剛剛架設在那些炭盆上的細竹條,便是她之前特意吩咐這里的仆人給新趕制的。就是用來架放在這些炭盆上,一會兒好用來放置那些竹簽串好的食物。沒辦法,誰讓這里的炭盆都是圓形的,如果不這樣做基本上就不太好烤了。
看準備得差不多了,文秀讓春燕找來幾根絲帶將自己的衣袖給綁好。之后便親自將讓人串好的豬肉串、羊肉串放到了炭盆上。
她熟練的用干凈的鬃刷給這些肉串刷上素油,在聽到素油滴落到無煙的紅炭上發出嗞嗞的聲音,她心里有些激動。僅管實際上她來到這個世界的日子并不算太長,但她卻有種恍然隔世的感覺。不,這不止只是感覺,而是現實。她內心深處很清楚,她不但再也回不到過去,她也再也回不到原來的那個世界了。
只有現在看著在自己手下漸漸變色、散發出陣陣熟悉香味的肉串,她才能確定那個世界并不只是存在于自己的想像之中,而是她確確實實真實存在的過去。
文秀心中雖然是思緒萬千,但是手下的動作卻是半點也沒有慢。幾層油刷過,再撒上今天新得的孜然、細鹽等調味料,在最后一道油刷過之后她撒上一把不知她怎么弄到的一點蔥花后就將手上的這些肉串收到了早備好的方形青瓷盤里。
她從中隨意的拿起兩根后,才對一直站在邊上看她烤肉的雷辰澤他們道:“你們的棋不下了嗎?”
“有這么香的烤肉如何讓我們能靜得下心來下棋?這就是你用那些香料做的燒烤?味道聞上去好像真的很不錯。”
雷辰澤說是這么說的,眼睛卻是半刻也沒有離開過被仆婦端在手中盛著烤肉串的青瓷盤。若不是他們已經深入骨髓的教養不允許,只怕他們也會忍不住像文秀這樣隨意的在還沒有上桌的盤子里取食了。
“對,你剛才也看到了,我就是用那些東西烤的。”文秀將手中其中一串遞給了春燕,然后接著對雷辰澤道:“吃這個就要趁熱,冷了就不好吃了。”
雷辰澤正有些猶豫著的時候,萬俟辰宇已經伸出了手在仆婦手中的盤子里取了幾串肉開始吃起來。
看到弟弟難得的“豪邁”之舉,早已被肉串的香味誘得有些招受不住的雷辰澤也沒有再堅持等桌上的棋具收好這盤肉串擺上桌,就跟著也拿了兩串吃了起來。
“嗯,這味道真的就像你所說的那樣好!”
等雷辰澤細細品味過發出驚嘆后再想自盤子里取食肉串的時候,卻發現那盤子里早已空空如也了。于上他只得又將目光轉到了火盆之上正在烤著的那些,這時那些用膳的禮儀早就不知被他忘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