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言情
“不過盡心盡力勸兩句罷了。還能如何?”孟氏笑著搖了搖頭,摸摸敏君的頭發,看著繁君若有所思的樣子,心里思量半晌,還是道:“待得回去,我在與你們細說。說不得這幾日,你們還是要小心些方好。”
敏君與繁君兩人聽得這話,心里琢磨一通,倒是各有些想法。只是總覺得不大對,又想著到底是在外頭,不好細問,便也都點了點頭,沒有再追問。孟氏看著她們兩人如此沉穩,笑著點了點頭——這兩個丫頭年歲大了,倒是越發得能按捺住心神,可見這些日子也是明白了些事兒,不曾輕易亂了陣腳,真要是一直這樣下去,說不得日后出嫁成了媳婦兒,也是拿得住主意行的了事的。
心里頭這么轉了一圈,孟氏隨口問起那婉君的事來:“方才你們過來,我瞧著神色都不大好,可是璧君她們兩個說了什么不曾?倒是鬧得你們如此。”
敏君與繁君兩人聽得沉了半晌,繁君才開口應了一句:“大姐姐倒還好,只二姐姐仿佛有些受不住,竟是魔怔了一般,說出來的話,女兒也不敢說與您聽。”
“是嗎?”孟氏聽得眉頭一皺,思及先前曾聽到的一點半星的話,略有些沉吟:“我先前在路上便是聽到她開口說的話,瘋瘋癲癲的,極不像個大家的姑娘。只是想著出了這么樣的大事,那也是一時半刻受不住,方說出這般話來。現在聽你這么說,竟不是一句兩句的事兒?”
“娘不知道,這個把時辰,我們兩個熬著艱難呢。”敏君聽得也是點頭,神情疲倦——先前多半是她攔著婉君的,且婉君也不知道怎么的,與她說的更多些,因此最是覺得精神疲倦的便是她,現在說起婉君,她嘴角都是有些抽搐:“也不曉得怎么回事兒,二姐姐一直說著是那邊狀告的人心懷不軌,活該之類的話,又是拉著我們說大伯必定無事的,過了半晌子,又是扯起那東國公家的事兒,聽得我們云里霧里,卻又不敢不聽不應的——若是這般,她立時就要鬧騰,又是大哭,又是大吵的,讓人著實害怕。”
孟氏聽得這話,神色微變,目光也有些冰冷起來,她一面摩挲著敏君的背,輕輕拍著安撫,一面低聲輕輕著道:“竟是如此?也罷了,家丑不可外揚,你們回去后,仔細將她說的話與我細細說一說。該是怎么樣,我自有主意。”
這敏君繁君兩人聽了后,相互對視一樣,忙就是應了話。此后,她們再沒提這個話題,只是隨口說些細碎瑣事,聽著外頭那車輪咕嚕咕嚕的聲音,與清脆的馬蹄聲,好一段時間過去,便是回到了家中。
下了車馬,又是換上小轎子坐了一會兒,及至到了孟氏的屋子里,孟氏三人都是舒了一口氣,令人端來香茶細點,好生吃了幾口茶并一兩塊點心,方開始細細說起今日的事兒來。
首先是敏君,她思量著婉君說的話,細細描述了大部分,而后繁君也是添補上三兩句話。說說聽聽,也是半日的功夫,才是將這事兒說了個七七八八。對此,孟氏沉吟半晌,才是點頭道:“這話說得倒是有幾分意思。與太太所說的,各有偏向,真真是有些深意在呢。”
“娘,您也去了太太那里一趟?”敏君聽得眉梢一挑,有些詫異:“太太可是說了什么不曾?我們過去的時候,她還在睡著呢,竟也不好打攪,只是在外頭磕了頭請了個安罷了。”她說是這么說,但實在來說,卻是沒有一絲兒擔心朱氏的心思在,只想著孟氏是不是要受些委屈。因著如此,言辭倒是著實懇切得很。
“能有什么。”孟氏笑了笑,看著自個女兒十分關心自己,心里自然也是歡喜的,連著說出來的話也透著幾分愉悅之意:“這個事兒,本就是太太那邊起來的,既是有心開解,自然要去太太那里一趟,方才是好的呢。且娘與你大伯母過去一趟,也著實聽出了幾分異樣。”
“什么異樣?”敏君微微一愣,忽而想起孟氏又是讓自己說婉君如何說話,有是說什么深意不深意的,心里頭微微一挑,一雙眼睛由不得瞪圓了些,只訝然道:“娘,難道您的意思,這事兒竟還是與二姐姐有些關系的?”
“這、這卻不可能吧。”敏君這話一說,孟氏還沒開口,一側坐著的繁君卻在詫然之下,由不得開口道:“二姐姐,雖說有些、有些不甚精明的,可好好的,怎么就會想著這么插一手?明擺著這事兒會遭了的,可她偏生還這么做了”
“怎么不能?”孟氏搖了搖頭,看著敏君繁君兩人都是詫然之極的樣子,便嘆道:“你們兩個是聰明的,可就是許人人都是聰明的?且這聰明人,就怕在聰明兩字上想得深了,一時心思火熱上頭,便是誤了自個那婉君何嘗不是聰明人,但是現在瞧著,誰看不出她那些小心思?這也就是小聰明,不但不中用,且會誤事呢。你們大伯人沒事兒,丟官罷職,在所有人看來都是得天之幸了,可是在她看來,卻還是不足的——真若是如此,她便不是正經的官家姑娘,那東國公的婚事,也是丟定了。她怎么不會想著千方百計將這事兒給圓上去?”
“難道,這事兒是二姐姐做的?”這會子,敏君也有些啞口無言,財帛動人心,權勢更動人心,一時昏了頭蒙了腦的事兒,誰都是有的,但是能在那般情勢之下,將事兒還能推倒太太朱氏身上,這婉君的能耐,也太過了些吧:“可這事兒,怎么能推得這般清楚?”
“婉君那丫頭畢竟不過是個還沒經過市面的,哪里能做這樣的事?這背后自然還有老太太的手筆在。”孟氏搖了搖頭,將手邊的茶盞端起來,用茶蓋輕輕撇去上面的浮沫,神色淡淡著道:“只不過,太太拿她使了一手好的,瞞過了府里的人罷了。”
“這倒也像是太太的手段。”敏君與繁君兩人聽了這話,細細思量半晌,倒也覺得有幾分可能,當下微微點頭后,繁君稍作猶豫,便低聲道:“那母親您預備怎么做?”
“怎么做?自是順水推舟。”孟氏將那茶盞擱在手邊,神色卻是一瞬間有些凜然起來:“我也不怕說實話,你們也大了,自是清楚太太看著我們一家子是什么眼神——只差沒將我們一口吞了,原是眼中釘肉中刺,積怨深著呢。這一件事兒出來后,我一面是擔心著你們大伯的事兒,另一面,卻是擔心咱們家。太太既是能使人對那狀告你們大伯的人如此毒辣,對著我們,真的能心慈手軟?告訴你們,我外頭里頭做足了賢惠媳婦兒的事兒,只差沒捧著太太的腳,可心里哪里能沒個委屈?只是忍著咬牙耐過這么些年罷了。只是,這一年兩年,三年五年我也是看清楚了,不論怎么做,太太都不會看著我們好一點兒。既是如此,她能對著旁人做的事,怎么就不會對我們下手?”說到這里,孟氏已然是有些哽咽了。
“娘,您莫要傷心……”敏君見著忙伸出手,一次又一次地摩挲著她的背,輕聲道:“您這不是熬過去了么?日后有我們孝順您呢,自是會越過越好的。”
“娘知道你們的孝心。”孟氏聽得女兒敏君這么說,心里頭一熱,便也伸出手按住她的手,輕輕拍了拍,又拉著繁君的手摩挲了半晌,才是又道:“只是這些歸你們的,太太那里,總要有個準備吧。我因想著前面那些,心驚肉跳之余,卻是冒出一個念頭來——若是這事兒才出來一次,你們大伯豈不是能稍稍好過些?且我們也算有些準備,不用想著日后千防萬防。”
“難道您是預備著……”敏君聽得臉色一變,看著孟氏那陡然有些精神起來的臉龐,心里一驚,卻是有些訕訕地說不出話來,好是半日過去,她才是訝然道:“預備著籌劃一次事兒,將這件事明目張膽地擱在眾人眼前?”她倒是真沒想到孟氏會這么想,畢竟家丑不可外揚這一句話,真是古人行事守則之一。若是真要鬧到那地步,可真真是將徐家的顏面都掃地了。
“那有什么辦法?”孟氏身為古人,更是能體會這其中的意味,但她真是不能忍受這樣的威脅,寧愿顏面掃地,也要將這事兒徹徹底底扯開來說:“太太會怎么行事,我們卻是不知道的。與其什么時候沖出一個人,對著你們下手,我寧愿現在咱們家顏面盡失,也不能日后既是失了顏面,又是、又是傷了你們……”她想著拿狀告之人有一個已是過世,心里頭越發得堅定了這個念頭,當下又是道:“自然,這些都要看太太的行事。她若是在我過去鬧了一場后還沒動心思下手,想來日后也不會的。咱們自然也能安樂。若是她真是不顧血脈親情,我們,也只能自保了。”
說及此處,孟氏神色稍微有些暗淡,敏君聽得這話,只覺得仿佛春日已過,和風已逝,眼瞅著,便是炎炎熱夏撲面而來,讓人灼熱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