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如熔金傾瀉,將天穹染作赤焰火海。
云卷云舒間似有朱雀振翅,金紅流光自云端垂落人間,將倆人腳下的青石板路鍍上一層鎏金。
“叔,你說你能奪得魁首嗎?”江一鳴在走回去的路上問道:“若是奪得魁首,是不是就能騎馬游街了?”
“明日出武舉榜單,明日就知道了!”江寧負手徐行,玄色勁裝上的暗色紋路在晚霞的映照中若隱若現。
對于武舉魁首,他并不是很在乎。
對他來說,奪得武秀才就足夠了。
一來獲得功名加身,二來也將會獲得參加夏季去往府城鄉試的資格。
這才是重點。
至于東陵郡的武舉魁首。
在他看來僅僅只是一個好聽的名頭。
而且在有嚴幼蛟與他同樣獲得三次甲上的評價,他也感覺自己獲得武舉童試魁首的概率很低。
因為武舉文論,很容易做些小貓膩。
而嚴幼蛟又是那位嚴都尉的次子。
有嚴都尉在,他并不抱什么期望。
即使不說他與嚴都尉有些間隙,自己曾半路攔截,射殺曹榮這位嚴都尉麾下的得力干將這一點。
單單憑借嚴都尉和嚴幼蛟的父子關系,就可以保證嚴幼蛟有九成的可能性奪得武舉魁首之位了。
回到家中。
在暮色中炊煙裊裊,柳婉婉立在門扉前,發間銀簪映著霞光。
前廳的八仙桌上糖醋鯉魚蒸騰著白霧。
面對早已準備好的豐盛晚餐,倆人大快朵頤。
武舉童試持續了近乎一整天。
在腹中饑餓的情況下,只能全憑帶在身上的干糧充饑。
次日一大早,江一鳴就赤著腳沖進庭院。
衣擺被晨露沾濕,帶著陣陣疾風。
“叔!”
他沖進院子,就看到江寧頭頂出現氤氳光輝瀑布的江寧,看到江寧周身毛孔有光輝噴薄而出。
“叔!”
江一鳴再次開口,看著如仙如圣的江寧,他心中不由充滿陣陣崇拜。
江寧緩緩睜開雙目。
“怎么了?”
“叔,辰時四刻就是武舉放榜了!”
江寧看到滿懷期待的江一鳴,并不好開口打擊江一鳴的興致。
“這不是還早嘛!”他又掃了日晷一眼,繼續道:“這不是才剛進入辰時,還有半個時辰呢!”
“叔,再去晚了,我們就擠不進前排看放榜名單了!”
江寧笑笑:“莫急,叔在,自然能帶你進入前排,早早過去等待放榜,不過白白浪費時間!”
“而且你都還沒吃早飯,急什么!”
聞言,江一鳴道。
“那我先去喊我娘快點做好早飯!”
話音落下,他一溜煙就跑走了。
看著江一鳴這般激動且興奮的模樣,江寧不由搖搖頭,然后露出淡淡的笑容。
少年的生機與活力,讓他不由感覺自己也被其感染了。
隨后。
一輪赤紅與玄黑相間的磨盤從他體內朝外擴張。
磨盤緩緩滾動,赤紅與玄黑交匯,也緩緩滾動。
耳邊響起火焰暴漲的轟鳴聲以及潮水爆發的驚濤聲。
轉眼間。
一輪水火磨盤就將他的身體徹底覆蓋。
“還不夠!”
轟——
水火磨盤繼續暴漲,持續擴張。
此刻虛實交匯,虛實變幻。
水火磨盤膨脹至三尺之后,一丈大小方才進入極限,化為一輪厚實的磨盤緩緩滾動。
辰四二刻。
江寧和江一鳴走出大門。
此時小豆包也用拳頭緊緊攥著江寧的手指。
“你們幾個路上慢點!”柳婉婉開口叮囑。
“娘,這你就不用操心了!有小叔在呢!”江一鳴道。
“嫂子不用擔心,有我在,他倆出不了意外!”江寧也隨之開口。
“那早去早回!”柳婉婉開口,然后又道:“我聽說武舉魁首會有魁首宴,阿寧要不要我提前準備好酒菜?”
“不用!”江寧搖搖頭:“我大概是沒希望奪得魁首!而且即使真的奪得魁首宴,也不需要在家中舉辦,那是官方性質。”
“叔,我相信你能的!沒有人比叔更有資格獲得魁首的稱呼!”一旁的江一鳴一臉的認真。
江寧笑笑不語。
校場外。
此時臨近放榜。
已是人山人海。
有人獨自前來等候放榜,有人全家齊出動,滿懷憧憬的等待。
“叔,這怎么擠進去!”江一鳴看著前方攢動的人頭,滿臉的頭疼。
“跟我身后!”江寧開口道。
然后彎腰抱起小豆包。
隨后他朝前方人潮走去。
剎那間。
一股柔和的力量從他身上擴散,人潮開始分開。
江一鳴見此,連忙跟在江寧身后。
被真元推動的眾人回頭看到江寧后,皆再次朝著旁邊默默的退了半步。
來此的皆是習武之人,如何看不出江寧的手段之高明。
尤其是其中大部分人皆是在前一天看到在校場上連奪三次甲上的江寧,更是知曉江寧的利害。
片刻之后。
江寧抱著小豆包,就擠到了人群的最前方,距離待會放榜的告示欄僅僅只有一丈遠。
“叔,你真厲害!!”江一鳴從身后擠出。
江寧笑笑不語。
同時。
江寧出現所導致的動靜也不由的吸引了斜對面倆人的目光。
其中一人正是嚴幼蛟,嚴都尉的次子。
而另一人則是嚴幼虎,嚴都尉的幼子。
“三哥,恭喜你啊!今日過后,也算在父親這里揚眉吐氣了!”嚴幼虎語氣感慨。
隨后,回應他的是一陣沉默。
他不由扭頭看向自己的三哥,便看到自己三哥望向另外一邊的目光。
他也隨之望了過去。
眼神隨即一凝。
是他!!
看到江寧,他不由想到當日在武苑武煉塔前所發生的一切。
“三哥!”嚴幼虎再次開口。
嚴幼蛟緩緩回頭。
“三哥,你是在擔心他會搶走魁首之位嗎?”嚴幼虎再次開口。
“我不擔心!”嚴幼蛟搖搖頭:“他在前三項沒有勝過我,在文論的評分就不可能超過我!”
此刻,嚴幼蛟充滿自信。
似在對自己的胞弟說,又似乎在對不遠處的江寧說。
“叔!”江一鳴剛剛開口。
江寧就拍了拍他的肩膀:“稍安勿躁,結果馬上出來!是否魁首,對我而言,并不重要!”
“好的,叔!”江一鳴點點頭。
片刻之后。
封閉的柵欄小門被推開,一位披甲的軍官走了出來。
眾人的目光瞬間被他手中的布帛所吸引。
有人隨之呼吸變得沉重,有人不由攥緊拳頭,有人更是神情萬分緊張種種神態不一而足。
他們知道。
他們的前途就在這小小的榜單中。
綜合評定甲等,即代表他們在此次武舉之中奪取了功名,非但今后功名加身,地位截然不同。
同時也代表他們還有向上沖擊武舉人的可能。
那位軍官來到告示欄前,在眾人的矚目下,他緩緩登上搭好的階梯。
隨后將手中的黃綢榜單掛好,目光看向校場東側的日晷。
辰時四刻,才是放榜的時候。
隨著大日緩緩高升,日晷的指針也在緩緩變動。
當日晷針影指向辰時四刻的時候,披甲軍官一只手驟然敲響一旁的鑼鼓。
在翁聲震響中,披甲軍官松開握緊黃綢榜單的那只手。
剎那間。
黃綢榜單如云龍舒展,墨字在晨光中泛著金鐵般的光澤。
“怎么會!!!”
嚴幼蛟看到榜單最上面顯露出來的那三個加大加粗的名字,臉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他雙手頓時緊握,青筋在緊攥的指節間蜿蜒如蛇。
一旁的嚴幼虎也神情一愣。
“武舉魁首,江寧!!”軍官的聲音洪亮如鐘。
但是話音未落,就被圍觀眾多驚呼聲淹沒。
“我果然猜的沒錯,魁首正是他!!”有人露出一臉的智慧在握的表情。
“這不可能啊!嚴幼蛟乃是都尉之子,同時外場三場皆是與江寧并列甲上,怎么會不是魁首?”有經驗的人士開口,語氣中充滿了不理解。
“我中了!我中了!!!”
“哈哈!我也中了!我也中了!!!”
剎那間,歡呼聲就淹沒了那些議論聲。
此刻江寧臉上也露出詫異的神色。
“叔!魁首果真是你!!”江一鳴一臉激動,看到榜單上沒有他,他也絲毫沒有任何沮喪。
他落榜,早在預期之中。
外場的評價出來,就代表他沒有任何希望奪取武秀才的功名。
江寧搖搖頭:“倒是沒想到!有嚴都尉在,這魁首之位還能給我!”
“嘟嘟,你真厲害!!”被江寧抱在懷中的小豆包此時也雙眼明亮,充滿崇拜。
小小的她,此刻也知曉江寧位列榜單榜首。
江寧聞言,頓時笑著捏了捏她肉嘟嘟的臉頰。
“走吧,回去吧!”他隨后開口。
“好!”江一鳴點點頭,跟在江寧身后。
人群頓時被無形的力量推開,江寧帶著江一鳴走出了攢動的人潮中心。
另一邊。
從郡府大門。
一支隊伍敲鑼打鼓朝著江寧所處的府邸而去。
這是一支前去武舉魁首府邸送去喜報和牌匾的隊伍。
武舉魁首,這是巨大的殊榮。
當江寧和江一鳴回到自己府邸時。
已經看到自己府邸外圍著很多人,并且還有不少的孩童。
“叔,看來這是送喜報的隊伍先我們一步上門了!”
江寧點點頭:“應該是如此!”
“公子!”在門口蹲守的綠漪看到江寧的出現,連忙迎了上來。
“給這些孩子發些糖果和銅板!”江寧道。
“是,公子!”綠漪連忙應道。
然后就返回府中前去準備。
隨后倆人跨過門檻,踏入前院。
“高一點,再高一點!!”江寧頓時看到在前院不斷指揮的江黎。
兩位工人正在高舉一塊牌匾想要懸掛在大廳門口的正上方。
玄色牌匾之上。
兩個魁首的大字赫然是魁首二字。
此刻江黎紅光滿臉,一副與有榮焉的神情。
“阿爹,阿娘!”拽著江寧手指的小豆包率先開口。
聲音響起,柳婉婉和江黎頓時回頭。
“阿弟,你來的正好!”江黎依舊是滿臉紅光,大步走了過來。
江寧奪得功名,對他來說比之前任何時候都要高興。
即使與這相比,趙玉龍之前登門所帶來的殊榮實際要超過武舉童試魁首。
但對他來說,奪取功名,意義完全不同。
“大哥,大嫂!”看著江黎和柳婉婉,江寧也松開了小豆包的小手,任由小豆包屁顛屁顛的朝著柳婉婉奔去。
“阿弟,前來報喜的使者已經在廳中等你!”江黎再次開口。
江寧頓時點點頭:“那位先過去一趟!”
“好!”江黎點頭。
進入前廳中。
一位蓄有山羊胡和八字胡的老者看到江寧的出現,頓時起身相迎。
“恭喜江統領!”
話音落下,這位老者從袖中抽出個帖子,雙手將其遞到江寧面前。
“江統領,今晚的魁首宴在摘星樓八層,戌時四刻正式開宴,江統領可不要誤了時辰!”
江寧結果帖子,隨之點點頭:“在下定會按時赴宴。”
他知道,魁首宴這是傳統和習俗。
他雖然對這個興趣不大,但也沒必要特立獨行!
而且據他所知,魁首宴上,前來赴宴的達官貴人皆需要送禮,加在一起,這也是一筆不菲的收入。
看到江寧點頭并且接過帖子,那老者頓時甩袖拱手。
“事已轉交完畢,那在下就先行告辭!”
“等等!”江寧開口。
那老者停下腳步,隨即就看到江寧手中掏出的銀票。
“使者來此一路辛苦,還請收下!”
老者目光偷偷瞟了一下銀票上的數額。
看到面值為一百兩后,他臉上頓時微微一喜。
雙手接過江寧遞來的銀票,悄無聲息間塞入袖中。
“江統領,大氣!!”
老者隨即滿臉笑容的走出前廳。
與此同時。
江寧也聽到院墻之外,府邸門口那些孩童的歡呼聲,以及銅錢落地的悅耳聲。
他臉上不由流露出淡淡的笑意。
另一邊。
軍營的大帳中。
“父親,我不明白!!”嚴幼蛟頓時緊握,青筋在緊攥的指節間蜿蜒如蛇。
“你不需要明白!”嚴都尉看著自己這位次子,淡淡道。
“父親,我是兒子啊!”嚴幼蛟怒目圓睜,語氣擲地有聲。
“我知道!”嚴都尉點點頭。
“既然父親知道,為什么不幫我!”嚴幼蛟開口,充滿了質問的語氣。
“你既然知道我是你父親,你就不該這般與我說法!”嚴都尉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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