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鳳女

第269章 你和你母親都巴不得我早點死

時成軒瘦了。

有人會餓瘦,有人會病瘦,但時成軒跟普通人不同,他是被嚇瘦的。

這才短短幾日,他眼眶就凹陷下去。本就沒什么精氣神的模樣,更加頹廢。

他還抖。

他躺在被子里,整個被子都在抖。

時安夏問他,“父親,說吧,時安柔給你畫了多大個餅?我聽聽看,你吃不吃得下。”

餅太大,他吃撐了。時成軒可憐巴巴地看著女兒,忽然“嗷嗚嗷嗚”哭起來。

時安夏,“……”

真的,攤上這么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父親,誰能懂她的心情。

那哭法,真就跟她那小姑母是一個模子出來的。這都不用質疑,她蠢爹和蠢姑母絕對出自同父同母,沒抱錯的。

“行了,別嚎了。”時安夏耐心耗盡,“從什么時候,時安柔開始給你喂餅的?”

時成軒把被子拉上來,將整個腦袋全蓋住了。

時安夏陰陰地問,“要給你換床白色被子嗎?”

時成軒:“……”

他猛坐起身,掀了被子,滿臉淚水,指著時安夏氣急敗壞道,“你!你和你母親都巴不得我早點死!”

一個日日惦著要踢他進冒青煙的祖墳里,一個要給他蓋白被子!

他時成軒還沒死呢!她們就急吼吼地要給他送終!

時安夏平靜而淡漠,“有的人活著,他其實跟死了沒什么不同。唯一的區別,就是他活著浪費糧食。”

還不如死了呢,省點口糧不好嗎?

時成軒看著女兒那深潭般的眼睛,森冷沉靜,涼薄淡漠,忽然就委頓下去。

他怕他女兒。

就算唐楚君再怎么疾言厲色,他其實心里是不怕的。

但他怕急了這個女兒。

他從女兒的眼睛里,看到了堅定和決絕。

他有種感覺,總有一天,她要把他掃地出門。

時成軒伸手想去拉女兒的手或者袖子,伸到一半就縮回去了,低聲問,“夏兒,你就對父親一點感情都沒有?”

時安夏微微抬眸,眸色中滿是嘲諷,悠悠反問一句,“父親,那您對我有過感情嗎?”

這個問題,竟然難倒了時成軒。

他是父親!他需要有什么感情?

是啊,他是父親,他忽然想起他是個父親。

他應該有慈父之情。可,什么是慈父之情?

時安夏像是看懂了時成軒的疑問,好心給他解惑,“像大伯父之于安心,那就是作為父親的情誼。所有人都覺得安心該死,但他作為父親,明知安心錯了,但仍愿意為她挨棍受罰。”

她雖然不贊同大伯父用血肉之軀替時安心挨棍,把辛苦得來的仕途毀在時安心身上。可她羨慕。

羨慕時安心有一個肯為女兒做到這一步的父親!

她時安夏沒有!她便是真誠發問,“父親,你愿意替我挨棍降職嗎?”

時成軒被問得臉色鐵青。

他從沒想過,自己要替誰受杖責。只要不打在自己身上,都不會痛!

降職,那就更不可能了。他都爬不上去……還能降哪兒去?

時安夏輕笑出聲,“您一個做父親的,對兒女都沒有感情,憑什么要求兒女對您有感情?”

“誰說我對兒女沒有感情?”時成軒惱羞成怒,為了使自己底氣足些,便是提高了音量。

可時安夏那平靜的聲音,還是壓了他一頭,“如果您有感情,就不會讓我哥哥被虐待那么多年;也不會眼見時云興死了,還跟個沒事兒人一樣到處飲酒作樂;更不會在我走丟之后,權當沒有我這個女兒。”

她走失后,大伯父一直沒有放棄,在找她;舅舅到處托人在找她;舅舅那些交好的同僚朋友們,也在幫忙找;就連定國公府都派了人出去找……可獨獨,她的親生父親從未找過她。

時成軒說不出話來。

時安夏又問,“在你一生中,可有記得曾經抱過哪個孩子嗎?就連時云興你也沒抱過吧?”

時成軒忽然像是聽到了女兒藏在心靈深處的悲傷,莫名感覺自己也很悲傷。

再聽女兒淡漠至極的聲音重捶他的心,“今日我叫你一聲父親,僅僅只是因為我還顧著點血緣和禮數。但,別談感情。因為,彼此,都沒有。”

時成軒忽然又覺得眼前的女兒變得好陌生。

那種感覺無法形容,就像是天地之大,竟找不到一個容身之處,找不到一個認識的人。

他很孤獨。

沒有人愛他,他也不愛誰。

他害怕,非常害怕。

他沉默著,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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