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身被動技

第一八八七章 述經

“所以能見著劍神孤樓影嗎?”

“玄妙門后的傳承,源于劍樓上的劍祖?”

靈榆山霞光噴涌,沐浴其中者,無不心曠神怡,熱血澎湃。

這道韻霞光,分明蘊含劍道本真,當下幾近九成的古劍修得了造化,原地盤膝,已有突破。

顧青一、蕭晚風、淚雙行……

笑崆峒、風聽塵、梅巳人……

少的,老的,五域叫得上名號的,叫不上名號的,齊齊悟了。

一境的開悟二境。

二境初入門檻者,不多時便鞏固了境界,化用為己,爐火純青。

除卻華、八,除卻茍無月。

現場修劍者,每一個都貪婪汲取著道韻霞光,醍醐灌頂,破枷連連。

“他娘的,老子眼紅了!”

“就該拼死趕去靈榆山一趟啊!”

五域各地沒到場的古劍修,腸子都悔青了。

現場并無弱者,能到那里的,基本都是劍道王座起步,各個都還能有所突破、大突破。

那要是劍道先天、劍道宗師去了,不得當場突破一二大階段?

“當真是魚躍龍門,一步登天啊!”

“可是你們看,華圣帝、第八劍仙、無月劍仙,就這三個不動,為什么?”

“好像一開始,也有接受到道韻霞光的滋養,但都自己切斷了,是看不上嗎?”

看不上……

這猜測未免太大膽了!

那可是劍祖恩賜,再是心比天高者,也得吐納一二,說句大不敬的,最起碼“取其精華,去其糟粕”吧?

在五域眾人心底,那甚至根本沒有糟粕。

而在那三人眼中,好似道韻霞光非是精化,相反全是糟粕,所以竟一點都不去接。

“或許,他們盯上的,是全部傳承?全部!”

“別忘了,還有祖神命格呢!”

玄妙門開,門后劍樓虛影,隨噴涌而出的萬丈道韻霞光減弱,而逐步凝實。

不多時,當靈榆山眾多古劍修依次睜開眼,有得后醒來。

那聳入云天的玄妙門后,劍樓已凝質到半虛半實,似乎一觸即至。

“動了!”

“劍神孤樓影,動了!”

孤樓之巔,銀月高懸。

樓巔處那道黑色背影,本來形如雕塑,忽而便如是被注入了生機,微微一顫。

是時天地一震,劍海齊鳴。

名劍二十一從八尊諳體內解出后,環于劍樓檐周,匍拜恭請,樓巔處那道黑色背影,便緩緩轉過了身來。

“劍祖!”

所有人并未感受到壓力,便開始爭先恐后,或張望、或靠近,滿心只剩下一個念頭:

企及至高。

接下來是賜予傳承嗎?

還是甩出祖神命格呢?

那是誰先搶到,機緣便歸誰嗎?

如果是弱小者搶到,劍祖會不會賜下庇佑,保證我們不被華長燈、八尊諳殺死、搶奪呢?

一萬個人,有一萬種貪婪。

可現實并非如此,孤樓之影轉身后,無人瞧得清其樣貌、身形,只見那孤高身影,手似呈托一經,除此之外,再無他物。

祂從樓巔之處,映月踏來,虛幻相生,步步生花。

“嗡!”

劍祖第一步踏出,玄妙門轟然破碎,化作煙云,美輪美奐。

煙云并無消逝,反而交織勾勒,似乎在造一個瑰麗夢境。

祂第二步踏出,靈榆山劇烈搖動,空間扭曲,異象降臨。

囊括整個圣神大陸!

所有人抬眼望去,周遭光景已然不復。

天地變色,有寒潮涌起,從無名之地傾瀉而來——災難。

“冷!”

只是一瞬,所有人冷得直打哆嗦。

整個世界都像是被凍住了,眾人靈元寂滅,肉身枯朽,年輕人垂垂老矣,老年人行將就木。

似乎再過一息,所有人都將扛不住這等冰寒,都要于災變中死去。

“嗚……”

有人哀嚎著,可再也發不出聲音。

就連說話的能力,都像是在這等災變之下被剝奪了,能發出的只有嗚嗚的哽咽聲。

天地逐漸失去顏色。

烏暗之中,卻獨獨劍祖孑然一身,成了唯一的那一束光。

祂第三步踏出,視寒潮如無物,大世災變頓緩,眾人得以喘氣。

雖還說不了話,至少目能視清,耳能聽明,恢復了之前作為“人”最基本的幾項能力。

但見劍祖掌心之上,無名經書,隨風翻頁。

不見其意象如何有動,是否作聲,天地之間,便有靡靡道音,縹緲降來:

“寒塑之紀,窮武之元,生種短壽,萬籟喑啞。祈黎夜而疏星斗,告長虹而霽靈霄。晦月當空,狽鼠匍首得道,玉靈脫石,人主不得善終……”

寥寥數句,幾乎將眾人此刻處境,淋漓盡致詮釋而出。

但是,這講是什么?

劍祖既出,伴生的意象,不是劍祖傳承,而是這些“道音”?

里頭蘊含了傳承?

窺破真義,才能得到造化?

五域百思不得其解,就連參月仙城、南域風家等古劍修精英,都無從得知真義。

茍無月微微皺眉。

他的劍道早已奠基,心向至高,卻也無法從這般話中,得到些許理解。

唯一所獲,似是見證了一個不同于此世的時代?

華長燈目光有異。

他更能篤定,這些通通不是傳承,更像是劍祖述經,在述說祂所處的時代之不易?

余光一掃,卻見八尊諳面露訝然。

華長燈即刻心凜。

什么?

這就得道了?

“不!”

“絕無可能!”

很快華長燈發現,劍祖述經,道音靡靡,固然迷茫了現場九成九的古劍修。

但有一小撥人,是例外的。

跟八尊諳一樣,幾乎是從耳聞第一聲開始,那幾人便面生異狀,若有所得。

“葬劍冢!”

靈榆山周,所有人也都察覺到了,望向葬劍冢四子。

各家傳道主,更急忙將畫面對準了顧青們,見四人彼此對視,分明一副“我知道”的激動表情。

“嘶嗚!”顧青二大聲叫喚,可脫口只有喑啞。

“嗚嗚!”顧青三也嘶聲咆哮,甚至搖上了大師兄的胳膊,卻也只能發出語義不明的聲音。

蘇淺淺張了張嘴,見狀識趣的閉口不言。

顧青一環眼四方,看到所有人望著自己,目露驚訝、不解、嫉妒……

他再看向口不能言的二師弟、三師弟、四師妹,本欲也不去嘗試言語……

突然,一股力量從丹田處涌起,往上一送,斬斷了哽于喉間的桎梏,將話音送了出來:

“劍經!”

顧青一脫口而出,自己都愣住了。

定定二字,卻如春雷,炸得五域眾人頭皮發麻。

所有人也試了一下,還是不能說話。

顧青一卻能說話!

憑什么?

啊啊啊!

眾人苦思“劍經”二字。

不知所謂的,還是什么都不知,知之所謂的,一下記起來了。

葬劍冢自有傳承,便是遠古《劍經》,聽說記載了古劍道一切真義,但外人自是無緣觀之。

“嗚嗚嗚!”

顧青二激動叫出了聲。

“嗚嗚嗚!”

顧青三也大力拍打著大師兄的肩膀。

蘇淺淺望著興奮得跟猴子般上躥下跳的二師兄、三師兄,也保持了沉默。

與他人不同,顧青們都讀過《劍經》。

在葬劍冢,《劍經》為第一經典,但有如天書,讀來頭暈目眩,得有師尊護持才行。

既是獎勵,也是懲罰。

葬劍冢規定,除了特許,葬劍冢子弟拜師后,方可通讀第一遍《劍經》。

每個人都只有這一遍,能悟多少悟多少,因為之后,師尊已不會助力他們理解。

余下的,只剩做錯了事,罰抄《劍經》這一條讀經可能——這純純懲罰了。

可天書固然天書,書讀百遍,其義自見。

這就導致很想進步的顧青二、顧青三,時常爭相犯錯,搶奪《劍經》的罰讀權、乃至罰抄權。

罰得多了、抄得多了。

即便是天書,也能記得住。

直到如今,除卻剛入葬劍冢不久的蘇淺淺,顧青二、顧青三對《劍經》都已能倒背如流。

——理解不全歸理解不全,先記在腦子里再說,說不定哪一天頓悟了,就直接超越大師兄和師尊了呢?

顧青一摁不住激動的二師弟、三師弟。

他自己也有些難以自捱,甚至不理解為什么天賦比自己更好的二、三師弟,不能說話,自己卻可以。

他并未藏私,迎著五域眾多羨慕嫉妒恨,主動開口解釋:

“說是《劍經》,其實此刻劍祖所述,不是《劍經》內容,只是引言部分。”

“即便如此,《引言》也為劍祖親筆所撰,記載了劍祖所處時代,以及祂開創劍道之路的前因后果。”

這夠讓人嫉妒的了!

五域眾人眼珠子都要噴火了。

一面卻還得壓下這般嫉妒情緒,因為劍祖并未停下,九天道音還在持續:

“道種生障,禽獸反妖,植綠褪灰,翳云伸爪。凡近道者趨步不前,凡遠道者一步百丈。陰陽顛倒,綱常紊亂,晝夜失時,大世逆反……”

道音所言,其實不難。

能到靈榆山的都不是豬腦子,聽一遍就能理解。

可天書之所以謂為“天書”,性質還在于它左耳進,右耳出,只從腦子里經過,并不舍得留下。

“記不住……”

蕭晚風無奈出聲。

話一出口,驚覺靈榆山所有人目光對準了自己,跟要吃人似的,被嚇一跳。

而后反應過來,自己方才說人話了……

“嗚嗚嗚!”

“嗚嗚嗚嗚嗚!”

靈榆山頓時鬼叫連連,此起彼伏。

所有人都在嘗試,但還是都沒法出聲。

連顧青二、顧青三,也是如此,因而嗚聲憤慨:

我們才是記得住《劍經》的人,我們甚至能倒背如流,為什么沒法說話?

這不公平!

“一二三,一呃。”

突兀,另一邊也響起人言。

這下怒火直接轉移,所有人舉目望去,便見淚雙行也被嚇一跳。

他似乎在做一個嘗試。

他竟然嘗試成功了!

“嗚嗚嗚嗚——”

眾人只覺天塌下來了。

如果大家都不能說話,那很公平,這沒什么好拼搶的。

但有人可以說話,有人相繼也能說話,自己卻還跟個猴似的只能嗚嗚叫,這太讓人難受了。

“嗚!”顧青二目眥欲裂,他才是劍仙。

“嗚!”顧青三用力得脖子上血管都要爆開了,他可是至劍道體。

“安分點。”

顧青一連忙安撫師弟們情緒。

見周遭所有人反應不對,他不敢藏掖,主動出聲,當上了劍祖的同聲翻譯。

這頓時將眾人吸引住了,因為顧家老大說的,他們能夠記得住:

劍祖引言,講述了其所處時代。

寒塑紀元,圣道凋零,大災降臨,修道者已摸不到道,體弱多病,壽元變短,最久的活個三五十年就老去了。

到最后,甚至發展到了生靈退化的地步,譬如目不能視,口不能言,就如當下靈榆山一眾猴子。

修道者祈天告地,卻并無祖神回應。

反倒是一些生于晦暗的蛇鼠蟲狽,開始得道妖化,兩極反轉,人族陷入頹勢……

正當眾人聽得津津有味之時,一道不合時宜的唾罵聲,在顧家老大背后響起,語速極快,罵罵咧咧:

“顧青一我求你別裝了,你現在就跟溫庭那老小子一個樣,就顯得你最能是吧,你信不信等我能說話了……哎?”

戛然而止。

所有人望去,顧青二一張臉迅速變紅。

在大師兄也止住解說,緩緩轉頭過后,他毫無任何遲疑的雙膝跪下,以頭搶地。

“對不起,大師兄,我錯了,我真錯了,我我我……嗚嗚嗚。”

顧青二人都要裂開了。

堂堂劍仙,居然當眾哭了出來。

他現在只想要找個地縫,把自己埋進去。

好在關鍵時刻,三師弟沒有讓自己失望,突然咆哮出聲:

“哇!哇!哇!

“大師兄,我可以說話了!”

“二師兄,你完蛋了,哇哈哈哈你罵師尊?哇哈哈……呃。”

顧青三也跪下了,以頭搶地,“對不起大師兄,這好像不是一件值得發笑的事情。”

家丑,本不可外揚。

奈何這家丑,是當著世人的面,直觀展示出來了的。

顧青一深深咽下一口氣,忍住怒火,將兩位師弟扶起來,沒有多言:

“跟誦《劍經》。”

二師弟、三師弟,頓時如蒙大赦,喊聲破天:

“是!”

劍祖道音在前。

引言的內容不長,講述完時代背景后,很快內容上話鋒一轉,因一場“夢”,而開始了劍祖的啟程之路。

葬劍冢顧青二、三,跟誦在后。

二人異口同聲,從中間開始,居然也能得上劍祖所述內容,證實了顧青一所言的此乃《劍經》引言無疑。

“嶙山動,瀑川斷,蟄龍醒,蜃夢生。混沌重聚寰宇,陰陽合匯一氣。締嬰蜷敝,生靈自行繁衍,菩提葳蕤,吾輩受道長生。今后命由我定,運由我掌,此夢既斷,緣道門開。”

顧青二、顧青三,太激亢了。

二人聲音又大,朗誦感情也十分飽滿。

與劍祖述經道音重疊在一起后,抑揚頓挫,氣勢磅礴,顧青一都得避這二位師弟鋒芒。

很快,他被迫停下了講解。

因為看靈榆山周,眾人望向師弟們那殺人般的目光,好像道音所言內容如何,也不重要了——師弟們危!

他索性也開始跟誦。

蘇淺淺也能說話了,她記不得大概,只能小聲跟讀,時不時停下來,記起來了才續上。

靈榆之光,降在顧青二、三身上。

這倆年輕人面紅耳赤,知曉什么華八都是其次,今日自己才是主角,聲音都要喊破了。

而偏偏,眾人無可奈何,因為他倆……真有東西!

“于是天裂,敕鎮五柱。曰玄蒼、曰獨尊、曰怒仙、曰有四、曰太城。”

劍祖止步,道音一頓。

顧青二、三也一頓,他們已適應了節奏。

當道音再起時,二人對視一眼,同時咆哮出聲,頓喝一致:

“分而主神、主帝、主佛、主兇、主玄。緣何無魔?”

劍祖聲音一緩,這倆情緒也柔和了下來:

“避讖無魔”

靈榆山所有人氣得牙癢癢。

他們卻還沒停下,繼續誦經,倒背如流:

“于是地分,吐味五珠,曰越蓮、曰焱蟒、曰清風、曰聽塵、曰雙針。”

“分而代冰、代火、代風、代土、代金,緣何無木?”

“避名無木。”

混沌五大神器,出來了。

名劍二十一中的其中之五,出來了。

五域甚至不知為何名劍只出了這五把,想來這幾人知道,可連顧青一也不解釋了。

眾人觀葬劍冢四子,如見劍祖真傳。

再觀自我,有如古劍道門外雜役子弟,只配搭桶提水,自慚形愧。

“避讖,最后應該沒有避開,因為魔祖還是出現了……”

蕭晚風努力跟上節奏,記不住引言沒關系,他要記住自己的理解。

嫉妒?

哪有時間去嫉妒啊!

人家生在葬劍冢,有資格讀《劍經》,那是人家的命。

現在能聽到劍祖述經,已是天大機緣了,他根本沒有半點嫉妒。

“但這避名……”

蕭晚風理解不了。

避誰的名,祖神中,有誰名為‘木’么?

劍祖再頓。

顧青二、三也停下了。

老大顧青一立馬瞪過來,示意接下來的話,莫要跟誦。

二人急忙點頭,表示這個當然理解。

于是天地之間,只剩下劍祖道音,唱響四方:

“余名木,孤木之木!”

隆一聲響,五域眾修,如遭雷霆。

劍祖真名,出來了?

原來在《劍經》中就有記載,祂根本也不叫“孤樓影”?

也是,孤樓影只是一個代稱……

顧青二、三,可急了。

當劍祖之聲落定后,他倆拼命求示,得到了大師兄肯定回復后,才敢繼續跟誦:

“孤木,天生地養,餐風飲露,無得姓字,孑然一身。黃天傳以五柱,后土喂以五珠。承恩如斯,不敢猥才,受命于道,劍啟昌泰。”

“于是造幻、陣九、勢萬、真莫、空無、本心、御鬼、封藏,終悟不世至情,方得開門玄妙,敕列名劍廿一,歸并造化本真。”

“自在飛升,逍遙世外,高尋道義,再續前明。后來者所以讀劍讀木,得悟玄機,可見真我。”

一停。

虛空中,劍祖意象垂眸。

五域眾修迎眼往上,立馬意識到《引言》部分,至此結束。

——第八劍仙收集到了名劍二十一,五域眾修,因而得見劍祖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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