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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回憶,并不美好,卻偏偏記得那么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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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祁佑站在原地,白筱從他身邊走過,空氣里殘留著她身上的味道。

雛菊的香味,淡淡地,夾帶著些許咖啡的苦澀。

裴安安瞅著白筱直到走出咖啡廳都沒回頭,有些失落卻也不甘心,不由地埋怨起裴祁佑。

“怎么這么慢?”她剛才趁白筱不注意偷偷給他短信就是為了撮合他跟白筱。

裴祁佑拉開椅子,在白筱剛才的位置坐下,往后靠在椅背上,桌上還有一杯喝了幾口的咖啡。

他眼角的余光瞟見了那一張人民幣。

裴安安咬唇:“哥,你真的打算跟那個郁苡薇訂婚了?那白筱呢?她以后怎么辦?”

裴祁佑轉頭看著外面的路景,微微地瞇眼,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白筱離開咖啡廳,走去公交站的路上,接到了郁紹庭的電話:“回家了嗎?”

她放下沉重的兩個袋子,甩了甩手臂:“沒呢,在等車,你下班了?”

“還要過會兒。”

握著手機,白筱沒接話,那頭也沉默了。

靜靜地聽著彼此的呼吸聲,卻沒有一丁點的不自在。

白筱遠遠地看到一輛公交車駛過來:“車來了,先不跟你說了。”

“路上小心。”

聽著他富有磁性的男中音,白筱心情大好,看了眼紙袋里的西裝:“回家給你個驚喜!”

“什么?”

“不說了,拜拜。”白筱不給他追問的機會,急急地掛了電話。

看著那套全新的西裝和襯衫,剛才的手酸似乎頓時消失了,她重新拎起東西小跑向公交站牌趕公交。

也許是下班高峰期,又地處豐城商業繁華區,擠了兩趟公交都沒擠上去。

白筱看著堵在公交車門口的人潮,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東西,望而卻步。

就連路過的出租車都載著客。

白筱看了看手機,已經五點多,想到自己還要做飯,不禁有些急了。

正當她考慮著要不要坐相反方向的公交到前面幾站下車再回坐公交,一輛雷克薩斯在她旁邊停下。

裴安安的臉出現在半降的車窗那邊:“去哪兒?我們送你吧。”

白筱看了眼車里,駕駛座上是裴祁佑,她搖頭:“不用了,我等車就好。”

“這個時候哪還等得到車,”裴安安下車,很是熱情地要幫白筱提東西:“上車吧!”

裴祁佑雙手握著方向盤,目視著前方,臉上也沒有過多的表情流露,倒顯得一直推諉的白筱矯情。

看了眼一輛又被人擠滿的公交車,白筱終究還是坐進了后座:“麻煩你們了。”

“沒事,反正我哥也沒事。”裴安安說話還要拉上裴祁佑,“你說是不是,哥?”

裴祁佑輕嗯了一聲,動車子。

白筱仔細想想,其實有裴安安在場,她坐這趟順風車也沒什么不好的,還剩了一趟車費。

如果說她看到裴祁佑膈應,那么裴祁佑現如今瞧見她應該更不舒服。

前妻成為未婚妻的姐姐,要換做是她,估計得輾轉難眠,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揭穿了。

“你現在住哪兒?”裴安安不時地回頭跟白筱搭話。

白筱從手機上抬頭,回答:“金地藝境。”

“那是剛建好的富人小區吧?我聽說那一片區的地價是豐城最高的,哥,你們公司在那邊有樓盤嗎?”

裴祁佑瞟了“活潑”的裴安安一眼,嘴角微微上揚:“什么時候你關心公司的事了?”

“我怎么就不關心啦?妹妹關心哥哥天經地義……”

裴安安頂嘴,然后又問白筱:“你在那邊買的房子嗎?多少錢一套大概?我也想買。”

“我沒買,不清楚那邊具體房價,大概在四百萬左右。”

裴安安咋舌,又看裴祁佑:“就因為你們這些土豪的存在,才會把房價炒得這么高!”

這一次,裴祁佑卻沒再跟她搭話,甚至連嘴邊的那抹笑也收斂了。

車內的氣氛一時有些壓抑。

裴安安看看一聲不吭的裴祁佑,又看看后座顧自己玩手機的白筱,也無力地靠在座位上。

她都這樣了,當事人不給力,還能有什么辦法?

白筱低頭刷著微博,在廣場看到一條:“如果一個不茍言笑、狂妄自大的男人愿意給你講笑話拉低自己的檔數,那就嫁給他吧”,在絡用語泛濫的今天,這樣一句話并不稀奇。

她給郁紹庭短信問他在干什么。

沒一會兒那邊就回復了:“剛開完會,準備回去,到家了?”

“在路上。”白筱打完三個字,遲疑了下,還是寫了后一句話:“給我講個笑話吧!”

直到車子下了高架手機都沒再震動。

裴安安從后視鏡看向白筱:“在跟人短信?”

白筱沒否認,準備收起手機卻有一條短信進來。

“有個孩子為了獲得節能小標兵的榮譽,守在洗手間一天不允許家人上完廁所沖馬桶,結果馬桶堵了。”

她看著屏幕上的笑話,然后把手機放進了包里,轉頭望向外面灰蒙蒙的天色,嘴角微微上揚。

裴祁佑開著車,心思卻落在了別處,管不住自己的眼睛,不時瞟向后視鏡。

白筱的長隨意地盤起,露出細長白希的脖子,側著臉,就像一只美麗眺望遠方的白天鵝。

他的手指攥著方向盤,關節突起,有點泛白。

后視鏡里是她上翹的唇角,頰側的梨渦若隱若現。

剛才是在給郁紹庭短信嗎?

白筱跟安安聊天時話語間透露的信息,在不斷提醒著他一件事——白筱住在郁紹庭名下的房子里。

郁紹庭對她這么上心,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裴祁佑望著前面車輛擁擠的路況,突然覺得心里異常煩躁。

以往被他忽略的回憶一點點變得清晰,他想起了那些生意場上用色迷迷眼神看著白筱的老頭和暴戶,當時他不過冷眼旁觀,現如今想起來卻是無法平息的慍怒,他甚至說不出自己這么生氣的理由。

是嫉妒嗎?還是心疼?已經無從考證。

他依然記得裴氏剛重新起步那會兒,豐城上一任土地規劃局局長有次請他吃飯,作為助理的白筱陪同,一到飯桌上那位年逾五十的朱局長就點名要白筱坐他的旁邊,他沒去看白筱求助的眼神,只是沖朱局長舉杯淺笑。

飯局結束,他走出酒店,身邊卻沒有了來時陪伴左右的白筱。

同包廂吃飯的一個房地產商經過時拍了拍他的肩:“看來江南區那塊土地明天就能審批下來了。”

“可不是,長江后浪推前浪,可惜啊,我們這幫老頭都一身銅臭味。”

其他幾位老板也呵呵地笑,他卻聽出了他們笑聲里的諷刺。

他也賄賂那位肥頭大耳的局長,卻不是用金錢,而是年輕貌美的助理。

可是有什么辦法,嘲笑就嘲笑吧,他有了一筆資金,卻沒有門路,只有這條路可以走。

望著那些上車離開的房地產商,他在酒店門口站了很久。

褲袋里的手機一直都沒響。他以為她會打電話來跟他求救。

坐在車里,點了一根煙,他看著前面燈火闌珊的酒店,直到一抹纖瘦的身影跌撞的從里面出來。

車窗被敲開,白筱問他的第一句話是:“為什么要這樣做?”

她身上的衣服有些凌亂,卻沒有過多的暴露,只是眼圈紅紅地,像一朵在寒夜飄渺快要凋零的枯花,他只看了她一眼就轉開了頭,坐在駕駛座上一動不動。

她站在車外,很倔強,轉身要走時他下車扯住了她,她奮力地甩開他,眼淚流了下來。

很委屈。

他緊緊攥著她的手臂:“江南區那塊地一直沒批下來。”

白筱很聰明,盡管在裴家她一直在藏拙,他卻很了解她,他知道她聽懂了。

“為什么一定要江南區,裴氏在城東那邊不是有兩塊審批下來的土地嗎?”

他望著她,語氣有些冷也有些不耐:“江南區是豐城交通最達的地方,裴氏想要東山再起,就需要有一個代表性的樓盤,你覺得城東那鳥不生蛋的地合適嗎?你不是說愿意為我做任何事嗎?”

白筱什么也沒再說,她拉開他的手,沒有離開,而是轉身重新進了酒店。

三個小時后她再次站在車邊,臉上只有淡淡的倦意,她只對他說了一句話:“明天土地就會批下來。”

沒有上車,她的背影在后視鏡里越走越遠。

他坐在車里,盯著后視鏡,漆黑的眼眸深不見底,手里的香煙卻被折斷。

翌日,審批書真的下來了,還是由朱局長的秘書親自送達的。

再次在酒店遇到那位朱局長時,那張橫肉遍布的臉像極了豬頭,臉上的淤青還沒完全消退,看見他時沒有熱絡地上前,而是冷冷一哼后轉身就走,后來他才得知朱局長的臉傷是他的正宮太太用鞋底抽的。

那晚,白筱不知從哪兒得來了朱太太的號碼,在進房間前給朱太太打了一通電話。

她在房間里陪朱局長玩了一小時的斗地主,花了一小時勸架,躲在洗手間哭了一個小時。

她的膽子不大,當他以為她會半路開溜,她卻進了房間。

有些回憶,并不美好,卻偏偏記得那么深刻。

裴安安受不了這樣的安靜,扭頭問白筱:“你現在一個人住嗎?”

“不是。”白筱答。

“跟人合租?”

白筱:“我跟我男朋友住一起。”

裴安安一愣,看向白筱的目光滿是不相信,瞟了眼裴祁佑,眼底泛起同情。

白筱知道她誤會了,裴安安可能以為她好面子,故意這樣說來氣裴祁佑。

但也有人知道白筱沒有撒謊,但他卻沒開口。

車子駛進金地藝境,裴安安問白筱住哪一棟,白筱看了眼旁邊大堆東西,報了棟數。

“這么多東西啊,讓我哥幫你拎上去吧!”

白筱正想拒絕,裴祁佑已經下了車:“我送你上去。”

他打開后座車門時就注意到了那個男士名品店的袋子,還有那箱飲料,白筱并不喜歡喝飲品。

白筱不可能讓裴祁佑登堂入室,剛說了一個“不”字,那邊郁紹庭卻從公寓樓里出來。

剩余幾個字卡在了喉嚨里。

原本還在公司的人卻站在了她的眼皮底下……

郁紹庭穿著早晨那套家居服,腳上是一雙棉拖,手里還有一個垃圾袋。

他也看到了雷克薩斯。

裴祁佑握著車門的手扣緊,卻沒有下一步的舉動。

白筱來不及拿東西,生怕郁紹庭誤會,下車走到他的身邊:“不是說在公司嗎?”

“提前回來了。”郁紹庭隨手丟掉垃圾,雙手放回褲袋里,深邃的視線落在她臉上,眼角卻掃向車邊的裴祁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