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的皇后垂了垂眸,臉上已經看不出任何情緒了。
她低低地問道:“是不是只要我答應了你的要求,你就下罪己詔,將老二當年的死毫無保留地昭告天下?”
“皇后!!”
百里墨卿驚詫地開口,她不會想答應這件事吧?
若真是這樣,那他們今日所做的這些,可就等于敗了啊!
啟文帝看著她,顯然也有些意外。
實際上,他提出這種無理要求,更希望得到的答案,是她拒絕!
這樣,他就可以不用下罪己詔了,什么罪過,就都不用承認了。
“我在問你,是不是我答應,你就心甘情愿下罪己詔?”
啟文帝怔了好一會,最后,他艱難地回答,“是,只要你答應,朕就下罪己詔!”
“好,我答應!”
啟文帝冷漠的臉上再也繃不住了,只覺得內心有一種名為痛苦和后悔的情緒,在身體的血液里泛濫,讓他不知該如何應對。
他,只是想讓這件事就這么不了了之罷了,為什么?為什么他們每個人都要這么逼他?
難道,一定要讓他身敗名裂,他們才肯罷休嗎?
從這一日開始,天啟開始下雨,瓢潑大雨,幾乎要將京都都給淹沒了。
京都郊外,許多良田被淹,無數百姓哀愁不已,都在盼著老天爺趕緊停雨,不然,今年百姓的收成,怕是連一半都沒有了。
可是老天似乎聽不到百姓們的祈求,一連三天,大雨毫不停歇,好像只有在深夜時分才能停下一會。
每當大家以為大雨要停的時候,天上又開始陰云密布,緊接著就是大雨傾盆。
“這天,像是漏了個窟窿一樣,怎么都下不停了呢?”
小黑站在小廚房的門口,對旁邊的張伯和王娘子說道,“這么大的雨,連下這么多天,卻始終沒有停歇的跡象,該不會真如外面傳言所說,是上天發怒,引下天罰了吧?”
外面傳言說,籬親王百里墨卿公然指控皇上犯下大錯,還強逼皇上下罪己詔,冒犯天威,引下天罰,這才會連降多日大雨。
張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有些不滿,“黑子,外面人不明真相亂說話,還能理解!可你是我們王府里的人,效忠的是王爺!那天的事,別人不清楚,你還能不清楚嗎?你怎么能說出這樣話來?”
小黑臉上浮現一抹尷尬,“瞧我這嘴,張伯,您別見怪啊,我就是讓這雨下的心里慌亂不已,這才沒了分寸了。”
張伯沒在說什么,只是道:“澇災也不是今年才有的,總不能一有天災就是上天發怒吧?”
“是是是,張伯說的是,是我沒見識了!”
“行了,王爺王妃這兩天正煩著呢,外面的那些話,可別再傳到他們耳朵里了!”
張伯囑咐一句之后,便撐著傘,將做好的糕點送往中庭方向去了。
小黑微微嘆氣,對旁邊的王娘子說道:“天災還未斷,人禍又要開始,咱們天啟今年,可真是犯了太歲了。”
王娘子淡笑道:“放心吧,王爺跟王妃最擅長的,就是打仗!你就看著吧,敢侵犯咱們國家的人,最終一定會被王爺和王妃打得屁股尿流的!”
黑子眼珠一轉,興奮地說道:“大娘說得對,一旦王爺王妃上戰場了,那我也要跟著去,說不定,我也能像宣風和南將軍他們那樣,在沙場殺敵,未來混個小將當當呢!”
“小黑哥,有理想是好事,只是,你想要追尋南起他們的腳步,那可是要加油的哦!!”
小廚房外的長廊上,舒禾手里捧著一壺茶葉,將他們幾人說的話盡收耳底。
回到中庭,百里墨卿還在看布防圖和三國輿圖,雙眉緊皺,仿佛籠罩著許多憂愁。
桌子上擺著張伯剛剛送來的涼糕,可他卻連看一眼的心思都沒有。
她走了進來,坐到窗邊茶案上泡起了茶。
等送到他身邊,他才發現她來了。
“這么投入,怎么,覺得此次三國聯盟很頭疼?”
百里墨卿搖頭,“頭疼的不是三國聯盟,而是北狄。”
“我倒覺得北狄不是問題。”舒禾坐到他對面,將他手里輿圖拿了過來,放到一邊去了。
“坊間傳聞你聽說了嗎?”
百里墨卿眸色微變,接過她泡的茶,淺嘗了一口。
“你泡茶的手藝好了許多啊!”
見他答非所問,舒禾嗔了他一眼,“干嘛不回答我的話?”
他動作一怔,眼中眸光一閃,多了幾分無奈和復雜,“聽說了。”
“皇帝還是不想就范,罪己詔,怕是沒什么希望了。”
百里墨卿微微抬眸,眼中閃過幾分冷意,“不可能的。”
“罪己詔,他必下!”
皇后連那樣的屈辱都生生咽下了,他不下罪己詔,皇后不會善罷甘休的!
不僅是皇后,他也不會這么算了的!
“可是,坊間傳聞,很明顯就是他放出來的風聲……”
“不管他做什么,都改變不了下罪己詔的事!若是他還要拖,那我便直接進宮找他!”
舒禾沉默。
想起那天發生的事,舒禾心頭就越發疑惑。
“我真的沒想到,皇后竟然會答應皇帝那樣的要求。”
百里墨卿目光看向外面難以停歇的大雨,沉了沉聲,道:“皇后,應該別有計劃。”
“什么?”舒禾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之后,問道:“什么計劃?”
“不知道。”
舒禾看他面無表情說出這句話,有那么一瞬間,她覺得他是在開玩笑。
百里墨卿想起那天皇后的反應,總覺得異常,可他又猜不出她到底想干什么。
“這幾天大雨,皇上三日都未上朝了,所有人都在等上朝那日,都想看看,皇帝會下什么樣的罪己詔。而這一切,皇帝也都看在眼里……”
舒禾忍不住問道:“你真的覺得,他會下罪己詔?”
與罪己詔一起下的,將還會有廢后詔書。
她真的替皇后不值。
百里墨卿搖頭,他也不知道。他現在對啟文帝,是半點信任都不敢有了。
舒禾輕嘆了一聲,“不如,就這么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