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你看我敢不敢第86章你看我敢不敢←→:sjwx
當清晨的陽光照到翰林院第五塊磚時,就是翰林各官點卯的時候。
蘇希錦踏過正陽門,發現今日上朝的眾人看自己的目光,十分怪異。
按說平時也怪,今日更怪。平時他們眼里總是帶著輕蔑與不屑。今日在這個基礎上多了恐懼和忌諱。
因第二天當官,還沒有熟悉的人,蘇希錦找不到人探信息。
她往翰林院走,越走到里面人越少,及至翰林學士院,平常嚴格守時的學士,一個也沒到。
“忘了”,蘇希錦拍了拍腦袋,他們官職高,每日都需要上早朝。
將昨日未完成的史書拿出來編寫,靈感正好時,一個小黃門帶著圣上口諭前來。
“蘇大人,皇上有請。”
蘇希錦放下筆墨,拍了拍官服,問,“公公可知何事?”
莫非他們查到昨晚的爆炸聲,是她讓人弄出來的?
那小黃門見她年紀小,又深得皇上喜愛。想著她早晚也會知道,索性賣她一個好。
“昨日三更,天空突然傳來一聲巨響,城南地上驀然出現一個巨大的洞坑。諸位大臣懷疑是天神發怒。今日早朝皇上請了空智大師。”
蘇希錦聽著豁然明了,感情這是把她當成妖精了!
現實攻擊不了她,就用迷信攻擊她。
在這個信仰神明,忌諱重重的古代,她很可能會被趕出翰林院。
紅磚綠瓦,雕欄玉砌,鉤心斗角,福寧殿邊角四根龍柱威武霸氣。
蘇希錦走進去的時候,一些官員面紅耳赤,氣喘吁吁,看她的眼神,猶如看一個禍害。
看來之前爭吵很理解。
蘇希錦在心里聳了聳肩,轉頭又看見一個熟人:禿頭老兒,空智大師。
他今日頭戴一頂金色主持冠,身穿大紅色袈裟,手持金色長杖,閃閃發光。
蘇希錦收回目光,低頭叩首,“微臣拜見皇上。”
“平身,”周武煦嚴肅的聲音從龍鳳案上傳來。
蘇希錦站定。
就聽周武煦問,“請空智大師看一下,蘇大人是否與天神發怒有關。”
空智大師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回陛下,數年前老衲云游四海到達夔州,曾見過蘇大人一面。那時候她年不過十,老衲就斷定她會走仕途。”
“這……”眾官你看我,我看你,驚疑不定。
一位身著朱服腰間配銀魚袋的大人站出來,恭恭敬敬詢問,“那大師看看,蘇大人的命理是否與社稷不利?”
“非也,”空智大師搖頭,“蘇大人女生男命,日干身旺,官印相生,福祿雙全,乃不可多得的旺運。旺山旺水旺社稷,賢臣之相。”
“嘩,”朝堂一片吸氣聲。
空智大師乃國師,十算十準,曾被先皇贊為“一言定眾生”。
能被他說旺社稷,無人敢質疑。
周武煦原本就知“天神發怒”,是朝臣想踢蘇希錦出局的幌子。然此刻聽見空智大師這般說,更是喜上眉梢,大喜過望。
“恭喜皇上喜獲賢臣。”就有善于專研之人,溜須拍馬。
“臣等恭喜皇上,喜獲賢臣。”
整齊一致,聲勢浩大,中氣十足。
卻還是有人懷疑,“那昨日天神發怒,難道不是因為牝雞司晨?”
一口一個天神發怒,一口一個牝雞司晨,蘇希錦聽得牙酸。
“若君明,則朝廷盛,何來牝雞司晨一說?”
空智大師淡淡道,仿佛不想與凡人多說話。
“回圣上,”大理寺卿曾知書上前回話,“昨日事發,大理寺立刻派人前往查探,那聲音非天意,而在人為。”
“那你方才怎么不說?”有人開始甩鍋。
“本官方才一直強調,可你們有聽我稟告嗎?”
曾知書最是看不慣別人懷疑他的專業水平,辦案能力。
那不是韓少卿在大理寺嗎?誰人不知韓少卿與蘇修撰關系好?便是死的,為了蘇修撰,韓少卿也會將它說成活的。
眾人心里嘀咕。
“那聲音聲勢浩大,哪里像是人為?且說那坑寬約三丈,誰人可以做到?”有人質疑。
我!蘇希錦在心里答,無奈時機不成熟,還不能說出來。
曾知書搖頭,也是疑惑:“本官亦不知,目前還在調查中。”
初始他們懷疑是天外飛石,可并未看見隕石,反倒有股煙花的味道。
目前他們已經鎖定了京城里幾家制造煙花的商鋪。
后面就沒蘇希錦的事了,她跑這么遠,只露了個臉,又被帶回的翰林院。
不多時下了早朝,翰林學士各個回到學士院。
有空智大師吉言,學士們對她態度緩和了許多。
嘖,蘇希錦唏噓,封建迷信要不得。
一位身穿絳紫色官服,腰戴金魚袋的精瘦老人,走到蘇希錦身前,“你且去史館,替本官尋一本《魏公傳》。”
余下五人皆豎著耳朵偷聽。
蘇希錦知道他姓茍,想起韓韞玉的叮囑,心里多了幾分警惕。
于是臉上掛著笑,推辭道,“下官手里還有史書未編完,不如讓黃內侍走一遭?”
官場第二步:不要做職責外的事。
“糊涂!史館重地,豈是他一個無品無級的閹人可以進去的?”茍學士橫眉冷眼,聲音嚴厲。
“史書一時半會也修不好,你且先去幫本官尋得《魏公傳》來。”
蘇希錦勾唇,這個茍大人一看就沒看過《甄嬛傳》,一口一個“閹人”,遲早會倒在閹人手里。
“既然是茍大人安排,下官聽命便是。”
史館位于升龍門東北方向,與昭文館、集賢院同一處,位于二樓。
蘇希錦找了書,由史館編俢登記后,回到翰林學士院。恭恭敬敬將書交給茍大人。
對方接過書,一個眼神也不愿賜給她。
蘇希錦勾唇一笑,“大人且等等,”她回到座位,拿筆在紙上寫了幾個字,道,“還請大人在這上面簽個字。”
茍大人擰眉,不耐煩轉過身,“借讀卡?你什么意思?”
“下官幫大人借書,然史館記錄的卻是下官的名字。史館里的書籍珍貴萬分,若書丟失,下官擔不了責。”
她剛進體制內的時候,上司讓她去借一份機密文件,她借到后直接交給了上司。
后來機密室的人催她交文件,上司卻說不在他那里。因著是她借的,自然該她還。
如果不是因為有貴人相幫,她當時就會被記大過,年終獎什么的自然沒了,可怕的是政治停滯。
被拆穿心思,茍大人面紅耳赤,惱羞成怒,“你是懷疑本官苛扣書籍不成?”
“大人風光霽月,行事磊落。下官是擔心大人身邊的小廝不注意,丟失了書。”蘇希錦一臉歉意,請求體諒,“下官初入朝堂,實在得謹慎小心。”
“你還知道初入朝堂呢?”茍大人陰森森,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
這鬼精鬼精的樣子,哪里像新手?分明就是官場老油條!
忽略他氣極不甘的臉,蘇希錦盯著他簽了字,才回到座位。
得罪人總比自己背鍋好。
翰林院其他幾位大人一直注意著這里的情況,見茍大人簽了字,都埋頭工作。
原先只當這丫頭恃才傲物,想不到還有幾把刷子。
以后可好玩了。
又是枯燥修史的一天,未時,蘇希錦準時應卯。
有昨日那一回,今天眾人不再說什么。
去往東華門的路上,一個圓滾滾的身子像炮彈一樣,朝蘇希錦奔來。
蘇希錦將他從自己腿上扒拉下來,“微臣參見六皇子。”
“免禮,”小團子霸氣地揮了揮手,“蘇大人,你這是要出宮嗎?”
蘇希錦挑眉,“正是。”
“那你也帶本宮出去吧。”小團子抓著她的手,咋咋呼呼,“你帶本宮出宮,以后本宮就罩著你,”
“六皇子莫要為難下官,”蘇希錦無奈,“皇子私自出宮,是為大罪,下官不敢。”
“哼,膽小鬼。”六皇子甩開她的手,邁著小短腿往外走,“本宮去找韓少卿。”
“韓大人這會兒必定不在府衙,”蘇希錦可不敢讓他一個人離開,“六皇子如何出宮的?身邊的侍衛婢女呢?”
官員辦公的地方與皇宮,就隔了一道大慶門,六皇子到這里來,必定有人帶他出來。
“皇叔帶我出來的,”六皇子撇嘴,“他被父王叫去了,讓我來找你。”
周綏靖是武狀元,被皇上封為六品校尉,保護封都城安危。
這個周綏靖,真會給自己找事做。
“六皇子出宮想做什么?”
“本宮想吃城南的水晶糯米糕,冰糖葫蘆,醋溜雪球,翡翠丸子……”
“那這樣好不好,”蘇希錦蹲下身跟他商量,“現在天色不早了,出去也玩不了多久。”
“不如明日,下官將這些東西給六皇子帶進來。等下次天色早時,六皇子再讓郡王爺帶您出去?”
六皇子嘟著臉,歪頭想了很久,最后不情不愿答應,“那好吧……你可要給我多帶點。”
“自然,”蘇希錦一口答應,“現在下官送你回宮?”
六皇子苦著一張臉,不情不愿的答應了。
路上牽著蘇希錦的手,東問西問,“娘親說你是第一個女狀元。”
“嗯。”
“父皇說你很聰明。”
“也沒那么厲害,比天下第一聰明還差了點。”
“誰是天下第一?”
“你父皇。”
大慶門,伺候六皇子的婢女和侍衛心急火燎,急得團團轉。
看見蘇希錦牽著皇子回來,個個如蒙大赦,感恩戴德。
人送到,蘇希錦也松了一口氣。這冤家要是在她手里出事兒,她吃不了兜著走。
與六皇子約好明天見,蘇希錦轉頭,與二公主和呂子芙擦肩而過。
兩人眼神皆復雜。
“公主甘心嫁給韓遺玉嗎?”看著遠去的背影,呂子芙抿唇。
宮里都傳她嫁韓遺玉,是因為那張與韓韞玉五分相似的臉。
二公主收回目光,淡淡道,“有何不甘?”
“韓遺玉畢竟庶出。”
“只要是我的駙馬,庶出又如何?”二公主斜睨了她一眼,“還請呂小姐喚他一聲大人。”
呂子芙淡然一笑,“是阿芙嘴快了。阿芙只是替公主感到遺憾。”
二公主輕嗤,懷里的貓懶懶的趴在她手臂上,十分溫順。
“自己喜歡的東西,就自己去取爭。莫要使些上不得臺面的技倆。”
“蘇大人雖身世低微,但寒窗苦讀,考取狀元,入朝為官,為天下女子殺出一條血路。便是我也無話可說。女子生存本就不易,何必互相耗斗,斷了后路。”
她說出這段話便抬著下巴走了,留下青紅交加,臉色難看的呂子芙。
雖然答應了六皇子,蘇希錦卻陷入了為難。一是食物不能過夜,而明日早朝時,店鋪未開門。二是皇子飲食把控嚴格,一點意外也不能出。若吃了外面的食物拉肚子,她就成了謀害皇室的兇手。
她眉頭輕蹙,手里端著一杯茶,低頭沉思。
“大人是在想皇子采買之事?”花貍笑問。
“嗯。”
“大人不若讓府上廚娘做這幾樣小吃,反正亦不難。”
蘇希錦眼前一亮,她竟然沒想到這個。韓韞玉培養出來的人,果然周到。
正好她打算緩和一下翰林同僚之間的氣氛。
這倒是一個不錯突破口。
馬車緩緩而行,車幔隨風微微飄蕩,帶著車輪周轉的聲音。
突然,一輛紫色厚頂馬車橫跨在路中央,攔住她們的去路。
“車內可是蘇翰林蘇大人?”一道年輕而邪氣的聲音傳來。
“是臻郡王。”
花貍小聲提醒。
蘇希錦明了,也不掀車簾,答道:“正是,郡王爺何事?”
“喲,光聽聲音,就猜到是本郡王,看來蘇大人對本郡王關心得緊。”臻郡王邪笑,十分不懷好意。
蘇希錦不語。
“聽聞蘇大人才貌雙全,本郡王想瞻仰瞻仰陳國第一女狀元的風貌。”
“那日打馬游街,想必郡王爺已經看到。”蘇希錦聲音疏冷,“下官急著回家,還請郡王爺讓個道。”
“想起來了,”臻郡王一拍腦袋,吊兒郎當,語氣輕浮:“本郡王是見過蘇大人狀元的風情,但未見過蘇大人身著官服的風情。還請蘇大人讓本郡王見識見識。”
這是什么牛馬蛇神,蘇希錦內心吐槽。
同為郡王,趕周綏靖差了十萬八千里。
“小姐若不喜歡,奴婢出去攔住他。”
“不用,”蘇希錦搖頭,對外揚聲道:“郡王爺再不讓,下官就直接闖過去了。”
說著叫了聲“逐日”。
哪有讓女子掀開車簾露面的,便是告到御前她也占理。
他是皇室子弟,她還是朝廷命官呢。
“蘇希錦,你敢!”敬酒不吃吃罰酒,臻郡王陡然變臉,語氣暴躁,氣憤。
“你看我敢不敢!”
這句話不是她說的,車內蘇希錦與花貍面面相覷。
“周樂臻,膽子肥了啊?你皇叔的人也敢動。”
是周綏靖。:sjw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