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的后來

四十六、初至魔法之都

船沿著狹窄的河道入了城,河堤上種著樹,枝葉茂密,在夜間顯得有些陰森。岸上不遠處有一排排的房子,只有部分在屋外點了油燈,昏黃的燈光映照過來,讓在水面行駛的船只能勉強看清周圍的環境。

明娜趴在船頭左右張望,覺得這魔法之都跟普通的城鎮也沒什么兩樣,甚至跟路上經過的韶南小鎮相比,還少了些本國的特色。房屋街道看上去跟其頓、梅頓的也沒太大區別,唯一比較特殊的,是有些房子奇形怪狀,比老魔法師森內特的家還要出格些。

其中有一間,看上去跟朵巨大的花似的,外圍“花瓣”狀的圍墻層層疊疊,又不完全合攏,而“花蕊”、“花芯”處則有燈光透出,應該是可以住人的地方,但似乎顯得太過狹窄了。而另一間,外形就象是一只不停往外冒綠水的巨碗,經蕭天劍解釋,明娜才知道那些綠水般的東西事實上是一種魔法植物,會不停地繞著屋子移動,有防御的功用。

難道這些都是魔法師的家?那為什么大多數的屋子外觀都很普通呢?還是說里面不普通?明娜想到這點,有些興奮。

不過問過爺爺后,她才知道,原來現在船經過的地方只能算是魔法之都的“平民區”,就是非魔法居民聚居的地方。因為地價房租便宜,有不少魔法學院的學生會在此租房或買房,那些古怪的房屋都是他們的作品。但在魔法師們聚居的地方,這樣的房子是絕對沒有的,因為他們認為,當能力與學問達到一定程度,就不該再把時間精力浪費在這種事情上。如果有大魔法師想給自己的住處來點不一樣的改變,都會被人議論。

“老森就是因為不待見這條規矩,才索性跑到圖雷山去的。”蕭天劍如是說。

明娜“哦”了一聲,又問:“這里還有普通人嗎?我以為這里的人都是魔法師呢。”

“小傻瓜,就算是魔法師,也要吃喝拉撒的。”蕭天劍笑道,“魔法不能變成食物來,難道讓魔法師們去種地種菜殺豬烤面包擠牛奶?這里不但有很多普通人,別的城鎮有的東西,這里也有,只不過這里治安好,人們生活安定,比起別的城鎮來,日子要安寧得多了。”

他話音剛落,右邊岸上便傳來一聲巨響,嚇了明娜一大跳,接著有間屋子就著起火來,一個人哇哇大叫著沖出房子,在地上滾了幾下,才把身上的火熄滅了。旁邊幾家鄰居打開窗看了幾眼,便立馬關窗縮回去了。而那人爬起身,卻象沒事人似的,對大火置之不理,只是蹲在河邊嘟囔著什么。明娜只隱約聽見幾個字,似乎是“份量太重……該減少三分之二……”。

她看得目瞪口呆,這叫做“安寧的日子”?轉臉瞧瞧爺爺,他卻只是笑著不說話,見明娜撅起了嘴,才伸手往火光方向指了指。明娜回頭一看,原來著火的屋子前面,早已來了幾個人,穿著同樣款式的天藍色袍子,念了幾句咒語,房子上空便出現了傾盆大雨,轉眼間把大火熄滅了,再念幾句咒語,原本濕淋淋的地面便瞬間干透,屋子看上去跟沒受過火災似的。他們當中的一個男子走近房主,不知說了些什么,才在對方的感謝聲中和同伴們離開。

蕭天劍笑道:“魔法之都版消防隊,有他們在,還真不需要擔心些什么。”

明娜眨眨眼,回想起兩年前自己差點把廚房燒著的事,心想為什么其頓就沒這個呢?如果有,自己也不用被媽媽罵個狗血淋頭了。

船悠悠地轉進了另一條水道,這里的河面更窄了,不過水很深,岸邊掛有更多的油燈,房屋也更密集,不過大都是兩三層的小樓,每隔幾十米,就有一座橋橫跨兩岸。明娜坐在船上從橋下過,覺得很是新鮮。

船夫保德曼問蕭天劍:“伯爵大人,要往哪里走?”蕭天劍道:“我們先上山,你到我房子那邊過夜吧,明天找人來收拾一下。”說罷丟了串鑰匙過去。

明娜好奇地問:“爺爺在這里也有房子?那我們是不是要住在那里?”

“今晚上就算了,以后再說。”蕭天劍道,“我兩三年沒回來,房子早就鋪滿灰塵了,現在回去,連燒水的柴火都沒有。咱們去找我朋友,他那里有現成的床鋪。”

船靜靜在水上航行,終于在山腳下的一個小碼頭處靠了岸。明娜跟保德曼道過別,目送他駕船順著水道繼續往前走,忽然被爺爺抱了起來:“小明娜,咱們走吧。”明娜掙扎:“我要自己走啦。”卻被爺爺敲了一下頭:“聽話!你不是說腿不舒服嗎?”她撅著嘴不再反抗了。

兩人拾階而上,很快便來到一處路口,沿著呈螺旋狀環繞山邊上升的大路往山上走去。明娜留意到路邊每隔一百米左右就有一條階梯縱向連接山底與山頂,便問:“爺爺,為什么我們不走樓梯?那樣不是更快嗎?”

蕭天劍笑了笑:“那個的確是近路,不過只有白天能夠通行,天一黑就會施上咒語,現在深更半夜的,只能走大路了。”

明娜點點頭,左右打量著那些中規中矩的房屋外面掛著的燈,覺得那似乎不是剛才見到的油燈:“爺爺,那些不象是油燈,是什么?”

“那是魔法燈,用低等晶石作能源的,在這里挺流行,你喜歡的話,回頭爺爺給你買一個。”

“謝謝爺爺!”明娜高興地道謝,但很快她就忍不住打了個哈欠,接著又覺得有些頭暈,晃了晃腦袋,忽然發現頭上的空中劃過一道金棕色的光線:“爺爺!快看!我們頭上有東西!那是什么?”

“那是魔法師聚居區的通訊網,跟我說過的電話差不多,只不過用的不是電纜而是珊瑚海特產海蛛的蛛絲,只要有魔力就能用。那光線就是信號。”蕭天劍被小孫女的問題弄得有點煩,“好啦,明娜,現在很晚了,別吵到別人。這些東西我以后會慢慢跟你說的。”

明娜吐吐舌頭,乖乖攀著爺爺的脖子,兩只眼睛卻仍舊不停地打量著周圍,只是她漸漸覺得身上沒什么力氣,頭暈的情況也加重了,只好趴在爺爺肩上休息。

不知走了多久,當明娜從半睡半醒中清醒過來時,她跟爺爺已經站在半山腰處一棟栗色外墻的三層樓房前。蕭天劍隨意敲了兩下門就自己打開門進了屋,里面卻是讓人意想不到的大。明娜瞧著那比自家大廳還要寬敞兩倍的門廳,以及視線內所能看到的幾個半掩著門的大房間和通往二樓的雕花樓梯的高度,再想想從外頭看到的房屋大小,立時明白這肯定是施加了空間咒。

蕭天劍抱著孫女轉進門廳后的走廊,來到一個房間前,打開了門。房里書桌后坐著一個頭頂著亂糟糟的金色披肩發的男子,看上去大概有三十來歲,一雙碧眼,戴著單邊眼鏡,臉色有些青白。

他正在認真地看一張陳舊得發黃的羊皮紙,聽到開門聲后過一會兒,才有些茫然地抬頭看是誰,一見來人,便“啊”的一聲跳起來,手指蕭天劍:“你!你!你!你幾時回來的?!我現在沒功夫替你做東西!”

“我不是找你做東西的,用不著反應過度,漢林。”蕭天劍翻了個白眼,隨手放下孫女。明娜一落地后便開始四處打量,看到旁邊架子上放的東西,認出其中一個正是爺爺送自己的那種驅蚊盒。

“那你來干什么?!”金發男子漢林根本沒注意到明娜,他似乎想到什么可怕的事,臉色更青了,“帕蒂不在!”

蕭天劍正在關門,聽了這話差點沒摔倒:“你老婆在不在跟我有什么關系?!”

漢林一臉懷疑地望著他,讓他心下大恨:“我早說過八百遍了,我跟帕蒂只是好朋友!我對她一點企圖都沒有!你說這種話,要是被她聽見了,知道會有什么后果嗎?!”

漢林想了想,臉色已經由青變成了白:“天啊,光明神在上……”

“別叫你的光明神了,我跟孩子來你這里借住一晚,沒問題吧?”

“當然沒問題,今晚我沒讓學生留宿,你去吧,愛睡哪張床就睡哪張。”他似乎終于發現了明娜的存在,好奇地看了她幾眼,“這是你的女兒?跟誰生的?棕發綠眼?天啊,該不會是跟帕蒂的妹妹吧?!”

“誰會跟那只恐龍生孩子?!”蕭天劍抓狂了,“這是我孫女!孫女!是我二兒子的獨生女兒!”

漢林睜大了眼:“咦?原來你連孫女都有了?那不是成了老頭子嗎?”他眼珠子一轉,小聲笑了:“太好了,帕蒂一定不會看上老頭子的。”

蕭天劍忍住再度抓狂的沖動,勉強放緩了聲音道:“我本來就是……老頭子!我孫子都來見過你幾回了,難道你不記得了嗎?好了,別說廢話了,我孫女身體不太好,你不是學過魔藥嗎?來幫忙看看。”

對方卻瞪了他一眼:“開什么玩笑?!我是煉金術士!不是魔藥師!你找魔藥師去,找森內特。”

“你叫我去哪找老森?!”蕭天劍今晚翻白眼的次數似乎特別多,“你是最近的一個,而且你不是也會煮魔藥嗎?上回我明明看到你給自己煮感冒藥水。”

“那不一樣!幾個學院出來的人誰不會煮幾樣藥水?可是要我看診,做不到!你這個孫女……”漢林手指向明娜正想說什么,看到她頭一點一點地發困,忽然住了嘴,喃喃道:“哎呀呀,這可不太妙……”他飛快地坐回座位上,扯過張紙匆匆寫了兩行字,便起身走到窗邊,手往上一挑,嘴里叫了句“塞弗斯·索倫”,空中閃過一道金棕色的光線,他手中的紙條已經不見了。

明娜睜大了眼想要看清楚是怎么回事,但頭腦卻越發昏沉起來,已經不太站得住了。她聽見漢林叫爺爺抱自己到房間去,然后便感覺到自己被移到一處舒適的床鋪上,頭一沾枕頭,就完全失去了意識。

她迷迷糊糊間,覺得自己好象仍然睡在船上,身體隨著船身和水波輕輕搖晃著,忽然聽到外頭有敲鼓的聲音,原來是小丑在表演。他表演完了拋接球,就跳進了水里,她擔心地趴在船頭往水下看,一直沒看到他出來,周圍卻忽然變成了一片烏黑,她正覺得有些不妙,要往船艙里躲,一眨眼,船艙不見了,天卻猛地刮起了大風,風夾雜著沙土向她襲來,她抱緊了自己的頭,根本無處躲,一看到旁邊有個山洞,便拼命往洞里跑去。跑進洞里,風沙進不來,她終于松了口氣,誰知洞內一聲巨吼,走出一只雪原魔獸來,嘴一張便是一道白光。她躲不及,肚子被射中了,腹內忽地一陣冰涼,接著又忽然變成灼熱,繼而絞痛起來。過了一會兒,不但肚內的疼痛未減,身上其他地方也痛了起來,她在地上打著滾,全身都痛得出了冷汗。

就在這時,一股暖流降臨在她的頭上,從頭到腳,曼延到了全身,她疼得沒那么厲害了,才想松一口氣,卻忽然聞到一股很臭的味道,整個人頓時清醒過來。一睜眼,便看到一個長著深褐色山羊胡的老人瞪大了一雙小眼盯著自己,同時正在灌自己喝一種深灰綠色冒著泡的粘糊藥水,那種臭味正是源于此。她心下作嘔,不想喝那藥水,卻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手也抬不起來,只能被逼喝光了那杯藥,嘴里那種可怕的觸覺,讓她委屈得快要哭出來了。

“孩子醒了嗎?怎么樣了?”旁邊傳來蕭天劍的聲音。明娜眼珠子轉過去,見他正關切地望著自己,臉色有些憔悴,但問的對象卻是那個山羊胡子。

“暫時穩定下來了,之后就要靠喝藥調養了。”山羊胡子道,“你實在太亂來了,魔力混亂本來就是很麻煩的病,你帶她回自己的住處去就好了,為什么要帶到這里來?你不知道這里到處都是魔法師和魔法物品嗎?幸好救治及時,不然這孩子可能這輩子都沒法再用魔法了。”

蕭天劍撓撓頭,有些慚愧:“我不太清楚這些……那我現在就帶她回我那兒去吧?那邊是平民區,也沒什么魔法學徒在,不會有那什么……魔法波動的。”

山羊胡子卻瞪了他一眼:“不用了!讓她留在這里吧,已經穩定下來了,一但移動,又再混亂起來怎么辦?在她完全痊愈前,都不許移動!”

蕭天劍訕訕地笑了笑,轉而安慰正眼珠子亂轉的孫女:“沒事沒事,現在你病著,還不能動,過幾天就能到處去玩了。”

她只是想嗽口!可是她不但不能動,連話都不能說了,這不是很奇怪嗎?先前她明明可以說的啊?她到底怎么了?

(回來了……人真多,還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