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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良家這院子并不大,一進的院落,入門便直望正堂,堂屋三間兩側各延出一間茅屋,一間應是廚房,另一間雖用草木灰墊著地面,但仍略有牲畜便溺臭氣傳出,應該是驢圈。
這樣院落雖然比張洛在張家大宅那臨時住處好一些,但也只是堪堪滿足一家三口的居住需求罷了。而且張洛那住處是帶著一些羞辱和排擠性質的,離開了張家大宅,那他便是一個坐擁兩百畝土地的小康地主,田莊又比這小院闊氣得多。
張洛從這居住環境也能瞧得出,那周良應該是為官比較清廉,或者沒有太大的權柄,以至于都不能在洛陽城中安家。
那少年周朗離開了有將近一個時辰,日頭都已經西斜,門外才又響起了馬蹄聲。
一個須發飄揚的中年人騎著一匹棗紅馬率先沖到院門前,翻身下馬后便望著張洛疾聲問道:“郎君便是張令公門下俊彥?”
張洛先點點頭,而后問道:“足下便是周錄事?”
“不、不,這不是我耶,我耶還在后!這是、這位是河南府徐士曹!”
不多久,少年周朗騎著張洛那匹老馬從后方追上,見到張洛誤會了,連忙開口解釋道。
那中年人翻身下馬,向著張洛叉手道:“某名徐申,忝任河南府士曹參軍事,今日恰與周錄事共事鄉里,聞其家中貴客登門,便冒昧同歸來迎貴客。郎君風姿卓越,豐神清朗,真不愧是名門俊秀!”
“徐士曹過譽了!”
這徐申如此熱情,倒讓張洛大感詫異,張說的名號這么好使嗎?瞧對方這熱情的架勢,張說家人的名頭都快趕得上中山靖王之后了。
幾人在門前又等了約莫大半刻鐘,期間那徐申一直都在熱情的沒話找話,才見到一頭毛驢馱著一個中年人闖進村莊來。
這一次張洛沒有急著上前,見到少年周朗迎上去呼喊阿耶,這才確認驢背上這個面貌清癯的中年人便是今天要拜訪的恩公周良了。
周良下了驢背后便連連道歉,張洛自然不在意等待,畢竟此番他突然來訪,沒有給主人妥善準備的時間。
等到一起入堂坐定,張洛又不顧周良的推脫,起身向他長揖為禮并說道:“日前城南遇險,若非周錄事營救,我已恐怕不在人間。救命之恩,草草難謝,自此以后,盼能長情報還。”
雖然事實上周良也沒能救得了少年張雒奴,但也多虧他讓人將此肉身打撈起來,否則穿越而來的張洛也無從寄附,甚至托生成為什么豬狗也未可知。這么一想,張洛當真是要對周良認真表示感謝。
周良聞言后連連擺手道:“見人遇難,焉能不救!況且郎君那日所以遇險,也在于府縣治水防汛不周……”
他這里話還沒有講完,一旁的徐申便連連咳嗽起來,他用噪聲打斷周良的話,旋即便又向張洛笑道:“扶危救困,人道大義,周錄事一直便是如此急公好義之人,我與共事多時、深知其人,能與張郎結成此緣也是他的榮幸。郎君今日登門,著實令蓬蓽生輝,我亦與有榮焉。可惜當下無酒,否則定要痛飲慶賀一番!”
他的表現過于熱情、甚至都有些喧賓奪主,周良父子聽到這話后,都不免面露羞赧之色,周良當即便舉手吩咐兒子外出沽酒買肉,不過徐申又擺手笑道:“歸途中我已經著令家奴回城置備,你父子現在只是要將張郎款留在此,稍后酒食即至!”
周良父子聞言后,便也都盛情留客,張洛本來也還有別的事情要做請求,見他們如此熱情,于是便著令一莊丁騎自己的馬歸告英娘母女今日自己便留宿城外。
傍晚時分,徐申的家奴便駕著馬車來到了莊上,車上除了一些酒食之外,竟然還有許多的錢帛,他對此也并不多做解釋。
因為周家廳堂太小,加上擔心吵到正在養病的周夫人,于是他們索性便在庭院中架起帳幕擺設宴席。徐申家奴送來的飲食雖然不甚精致,但分量卻很可觀,整整一只烤羊,還有其他配菜若干,以及十幾張胡餅,兩甕二十斤的酒水,足夠院子里幾人飲食。
張洛也是本著什么都試試的原則喝了兩碗酒,這酒甜絲絲的有著一股明顯的高粱香味,但是酒的辛辣味道并不算濃烈,比較好入口,應該是度數不高的緣故,但是后勁卻不小,兩碗酒下肚后,張洛看人已經有些重影了,于是當機立斷的不再多喝了。
須知他之所以來到這個世界,就是因為跟師友們聚餐喝大了,心里自然有了陰影,擔心醉倒再醒來后又不知去了哪里。
“郎君飲酒有量、歡愉有度,當真令人欽佩。”
徐申勸了幾句見他確實不肯再多喝,便也不再多勸,他舉杯站起身來,先是一飲而盡,然后才又說道:“今日殷勤招待,確有一事相求。先父辭世之年,某尚年幼,浪蕩無成,草草治喪,而今思來,深有慚恨。
一直都想再為先父風光遷葬,但卻一直苦于無處求得名家手筆來為先父新撰墓志。得聞郎君來訪周錄事,某便斗膽前來相見,乞求郎君歸請張令公為我先父執筆擬寫志文一篇!”
“這、這個……”
張洛這會兒已經頗有醉意,腦子不甚靈光,轉念了好一會兒才想明白原來這徐申是希望自己能幫忙求他祖父張說為其父撰寫墓志,心中頓時便覺有些犯難。他自家知自家事,穿越至今甚至都還沒見過祖父張說,更不要說求其做什么事情了。
徐申見他面露難色,于是便向一旁侍立的家奴略一擺手,繼而便又向張洛躬身道:“我亦知此請過于冒失,唯此孝義熾熱難遏,懇請郎君體恤。在事數年,宦馕不豐,愿獻薄資百貫,為張令公潤筆慰勞!”
“多、多少?百貫?”
聽到這話后,張洛當即便一瞪眼,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徐申聞言后又連忙低頭道:“某亦知張令公乃是廟堂秉筆、當代文宗,辭章華麗,一字千金,豈區區百十緡數能為驅使!唯今宦游洛邑、周轉不豐,傾我所儲、得數如此,但得賜給,歸成哀榮之后,必還另有饋贈!”
聽完徐申這一搶白,張洛又不免暗自一驚,看來是自己沒有見識了,原來他祖父這么有行情,一百貫居然還是給少了。
可這事根本就不是錢多錢少的問題,他收起心中的驚嘆,仍是一臉難色的說道:“承蒙徐士曹盛情款待,孝義可欽,我也不敢虛言隱瞞。我祖父公務繁忙、常直省中,就連家人也難頻見滋擾,恐怕未必有閑,若是草率敷衍,又難免唐突徐士曹這一番崇親禮孝的深情……”
“但得郎君傳達此意,無論最終成否,某皆感激不盡!”
徐申又向張洛深揖說道,態度可謂誠懇至極。
眼見推脫不得,張洛只能勉強點頭答應下來,徐申見狀后便大喜,自懷中掏出一錦布包裹的卷軸兩手呈上:“此便先父行狀,請郎君轉呈令公。”
行狀便是描寫亡者身世、生平和事跡的文章,也是書寫墓志銘時最主要的參考資料。這徐申父亡多年都還有留存,可見為父求名家撰寫墓志銘之意甚堅。
唐人重視孝義又推崇門第,對治喪的重視甚至還要超過了養生,而墓志銘作為亡人蓋棺定論的最主要文書,自然也就獲得了極大的重視。諸如這徐申傾盡宦囊、舍錢百貫來只求一書,絕對不算夸張,甚至絕大多數情況下真正的名家手筆有錢都買不到。
因為徐申搞了這一出讓張洛推脫不得,加上飲酒之后酒勁上涌,更加沒有了宴飲的興致。周良父子見他興味索然,于是便去鄰家商借客舍,給他安排住宿,徐申見狀后便也識趣離開,只是家奴送來的馬車、錢帛等物都暫且留在了周家。
張洛醉醺醺的倒是難得睡了一個好覺,第二天醒來時天色已經大亮,他和留下的那名隨從莊丁再回到周家時,周良父子也都在屋前等候,并用昨晚剩下的食材做成了羹湯。
雖然相識日短,但張洛卻覺得這父子倆都是忠厚樸實之人,再加上周良本身于自己有恩,故而印象也是不錯,一起共進早餐的時候,他又想起來自家田莊困境還沒說,于是便向周良問道:“周錄事掌管洛南渠堰修復事宜,不知伊闕東麓的三川鄉幾時能修復好?我有一田莊私業地處彼方,至今莊田仍是淤澇難耕,莊人深為困擾。”
周良聞言后便嘆息道:“近日府中為此也忙碌不已,此番洪澇不只是天災,更有人禍緣故。時下正值春耕農時,府中所用役力難能足使,所以諸方修復都要排期。三川鄉確是災情更急,但因一些人事阻擾,還未暇用工。昨日之徐士曹在府中正掌管橋梁、河渠、百工事宜,若能得其助力,事情處理起來倒也不難。”
“還需要徐士曹使力?”
張洛聽到這話后頓時有些傻眼,周良話里的意思他也明白,無非別處更有人情面子,所以他家莊園附近修渠就排在了后邊。
只是這徐士曹竟然是河南府直管此事的官員,卻讓他犯了難,對方之前求他之事,他還準備敷衍一下便再回拒,畢竟他在他祖父那里實在沒有什么面子。可是現在看來,人家托自己的事沒有辦好,自己又有什么臉面去要求人家幫忙?
看來這寫墓志銘的事還是不好輕易推脫啊!
張洛撓著頭皮思索起來,如果只是單純的寫墓志銘,倒不是什么難事,他自己就能寫。畢竟墓志銘本身就是研究古代歷史非常重要的文獻資料,幾年古代史讀下來,他過眼的墓志銘起碼幾千篇……
一念及此,張洛眸光陡地一亮,對啊,他可以自己寫!
雖然對方指明要讓張說寫,但所求不過是一個名人字號罷了,自己大可以代筆寫成再署上他祖父張說的名字,滿足對方這一份孝心。只要情況不說破,那就是真的!而這徐申如果有別的渠道能接觸到張說進行驗證的話,如今便也不會求到自己這個毫無存在感的張家庶子身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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