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協律郎

0021 書樓藏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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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均年紀雖然才只三十幾歲,但已經在南省擔任郎官,官居禮部郎中。

昨夜家中宴客,因其留直省中而沒能與會。第二天朝會結束之后,卻有數名相識的文友入署來見,并都紛紛向他道賀,稱其詩書傳家、后繼有人。

張均對此不免大惑不解,待到詢問一番之后,才知自家庶子張雒奴在昨夜家中的宴會中才情外露、大放異彩。

得悉此事后,張均倒沒有多少喜悅之情,而是深感詫異。王翰那日登門所唱的《金縷衣》他也聽過,當時還多有稱贊,內心也比較喜歡,卻沒想到竟是自己漠不關心的兒子所作,而在意外之余,他心中又有幾分不安,擔心是不是搞錯了。

不過既然昨夜父親張說親自考證,事情應該是不錯的。他心中縱有些疑惑,也不敢往中書門下去詢問父親。而一想到自己兒子才情出眾他竟茫然無知,反而還要靠同僚告知,他心中不免又暗生一股被蒙騙的羞惱感。

張均也不是一直便對這個兒子的感情如此淡漠,畢竟這是他人生第一個親生骨肉,最開始的時候也是有些憐愛,但是隨著迎娶正妻入門,繼而妾室武氏病故,受此一系列的人事影響,對這兒子的感情便逐日淡薄,漸漸的不聞不問。

張均清楚自家夫人對這庶子向來不喜,甚至在厭惡中還夾雜著幾分敵意,他也不希望因此小物而破壞家庭的和諧。如今這小子突然聲名鵲起、頗得時譽,難免會令夫人憤懣不樂。

因為牽掛家事,張均也沒有心情再處理公務,索性便向署中告假,匆匆返回家中。

張洛自不知他在家中這一點處境的變化,直接讓張均夫妻都變得心懷不安,當然就算知道了他也并不放在心上,反而會感到些許的快意。

張固所說的西閣集萃樓位于宅邸內中堂的側后方,是一座兩層的閣樓式建筑,底層幾間房屋用以居住、讀書和臨時會客,上層則是藏書。

當張洛聽到張固介紹單單這座樓中便收藏有足足六千多卷圖書的時候,心中也是頗感興奮。如果按照玄幻小說的背景來說,他這就等于是進入了家族中的藏經閣,里面有家族多年積累的功法戰技供他挑選學習。

樓中藏書涉獵廣泛,經史子集都有陳列,雖然不是什么玄幻功法,但是對于懂得利用它們的人來說,這些書籍同樣也有提升自身能力、完善自我認知的作用。

起碼對于張洛來說,通過閱讀這些書籍,能夠更加真切的了解這個時代的文化發展與意識形態的建設,也能讓他以更為恰當的姿態與方式在這個時代立足并發展。尤其在他還不足以影響與改變這個時代時,這一點尤為重要。

這閣樓一層有一間正堂,左右各有幾間廂室,靠東的兩間房屋被撥給了張洛和英娘母女居住。

趁著英娘與阿瑩收拾房間的時候,張洛在張固的帶領下將這閣樓上下游覽一番,除了那些分門別類收藏著的圖書之外,他還在一樓正堂的書案上看到了張說的幾枚私章。

張洛的心頓時狂跳起來,如果在寫完墓志后用這幾枚私章印上去,那假的也成了真的,怕是張說見到都得懷疑自己是不是的確寫過、只是忘記了。

張固在引領張洛參觀介紹完閣樓上下不同區域之后,又將他引往西側的廂房中,口中還笑語道:“王翰王學士今早告辭時,還特意留下一份厚禮著仆轉贈六郎,便被暫且安置在了西廂。”

張洛聽到這話后,心里也期待起來。他知王翰家世豪富,希望對方不要把自己想象的太高雅,隨便贈送一點金銀珠寶之類的俗貨就好,至不濟給自己一套能喝葡萄美酒的夜光杯,也能讓自己在心里原諒他昨夜起哄、硬要讓自己出風頭的事情。

兩人來到這西廂房外,旋即便有四名身穿彩裙、姿容嬌艷的妙齡侍女從房間中迎了出來。

張洛瞧這幾名女子有點眼熟,但也沒有放在心上,反而還暗自嘀咕他祖父六十多歲老人家身體還挺硬朗,居然還學人金屋藏嬌、紅袖添香,而且一藏就是四個。

他也拿不準究竟要不要給這四個女子喊一聲小奶奶,故而沒敢多瞧,和張固走進房間中后便打量一番,想看看禮物在哪,然而張固卻只是微笑望著他,也不見去拿禮物,他不免面露疑惑之色。

“這四名女伎,便是王學士留贈六郎的禮物,六郎可還滿意?”

張固見張洛這副模樣,便又連忙指著俏立于房間中的四名女子對他解釋道。

“這四人、是禮物?”

張洛聽到這話頓時一愣,旋即又有些不敢相信的問道,待見張固點頭確認后,便連忙擺手道:“這不可、萬萬不可……如此贈禮,實在、實在不敢領受。”

他雖然學古代史,也頗有一些詩詞歌賦的積累,甚至可以無障礙的和古人交流,但是對于這樣的事情還是有點接受不了。

“郎君不受,是嫌奴等色藝不合心意?”

幾名女伎眼見張洛擺手拒絕,頓時便各露凄楚惶恐之色,斂裙作拜并疾聲道:“奴等是以戶婢發賣,非出于閭里娼寮。之前郎主王學士調教數年,能操諸類樂器、可演曲辭數百,歌舞亦純熟……”

幾名女伎還在急切自薦,張洛已經又邁步走出了廂房。他并非坐懷不亂的君子,況且那幾個女伎色藝皆有可觀,眼下又是一副凄楚可憐、任君采擷的模樣,大凡是個男人看了估計都得挺迷糊。

只不過張洛還沒有到了色令智昏的程度,一方面還不太能接受將人作為物品隨意受納,另一方面清楚自己眼下的處境好轉都是暫時的,不希望在張家沾染太多的人事牽連。

況且這幾個女子再怎么色藝雙全,那也得穿衣吃飯。自己偷張說名頭寫墓志賺點錢那也不容易,這突然再多出幾張吃飯的嘴也實在是受不了。

瞧她們滿臉的鉛華粉黛,單單每天的化妝品消耗,怕是就得超過自己和英娘母女的生活費了。有這些閑錢,給自家人置備冬夏兩衣、飲食加餐難道不香?

說到底,眼下的他還沒到追求色藝享受的境界,正是干事業的時候。書桌上那幾個私章,對他的吸引力都比這幾個女子更大。那王翰送禮也不正經,簡直就是添亂!

他這里還在想著讓人把這些女伎送回去,張均已經從外間氣沖沖走來,遠遠便抬手指著張洛怒聲道:“稍失管束,你便攪鬧得人言紛紛,昨夜究竟何事?”

張洛看到這貨就煩,聞言后便回道:“昨夜忽遭傳見,滿堂賓客不識一人,竭力維持幸未失禮,耶問何事,需向大父。”

張固瞧出這父子倆有些不對付,連忙上前將昨夜宴會經過與情景都解釋一番,并又說道:“六郎昨夜才驚四座,人言紛紛也是稱贊,主公為此都欣慰喜悅,著仆清晨引六郎入此讀書。另有貴客王學士雅愛六郎才情,相贈女伎數員。”

張均聽完張固的講述后,臉色略作變幻,而當看到幾名楚楚可憐的女伎時,便又陰沉著臉怒聲道:“雜詩戲作本非典雅之體,人皆敬你大父,因有及烏令言,豈是真賞識才情!你竟恃此薄譽,矜狂忘形,白晝狎妓……”

“門中蒼狗都響過別家吠聲,皆因家世雄壯。這樣淺白的道理倒也不需要阿耶教我,自知謹慎自守,不可形擬惡犬、狂吠嚇人。”

張洛很難跟這貨心平氣和的交流,說著說著心頭便又竄起了火氣:“非我祖、父,人莫知我。凡所饋贈,也不過是假我轉呈而已。此諸女伎,本就應充于阿耶帷私、娛情養性,這才是王學士的本意。

我既然領會此意,又怎么敢欺近褻弄!請問阿耶歸后誰人妄進邪言,誣我狎妓?大府掌事立此為證,我若滋亂父帷,即死于前!若不然,當拔此奸徒賊舌,以證我父子情深難間!”

說話間,他又將腰間所佩的割肉小刀拔出握住,瞪著兩眼一副不肯善罷甘休的模樣。

“你、你要做什么?”

張均也沒想到這小子說著說著竟然亮出了刀子,嚇得身軀都微微后仰,口中疾聲喝道。

一旁的張固見狀,忙不迭入前站在了父子兩中間將他們隔開,一手按住張洛握刀的手,同時向張均欠身道:“郎主請息怒,六郎確是沒有狎妓嬉鬧,方才還在力拒不受王學士的贈禮。情急失禮,也只是急于自辯清白,恐怕郎主誤會加深、疏遠嫌棄。那誣言六郎狎妓之人,確是該罰!”

張均聞言后,臉色更變得有些不自然,他只是見到那些女伎后隨口作言斥罵,卻沒想到引起這小子如此過激的反應。此時被兒子當面罵他奸徒,還要拔他舌頭,也讓他心內羞惱不已,卻又有苦難言。

張固的分講解釋給了他一個臺階,于是他便又順勢沉聲說道:“謹慎自守,該是你的本分,也不值得自夸。你少年浮躁,本不應褻近女色,既未亂懷,尚有可教。收起那利刃,縱然家奴犯錯,也不應私加肉刑。你大父既然對你有期許,便應專心習藝、不負所期!”

張洛雖然不爽這貨,但也不能真的動刀子捅了他,聞言后便收起了小刀,轉又指著幾名女伎說道:“此群伎既是王學士贈予阿耶,笑納還是放免,憑耶自便。只是不要再留于此,擾我求學之志。”

這幾個女伎他無論如何都不會留下,能借著這個由頭當著和尚罵一遍禿驢,已經發泄了一下心中的悶氣,王翰這禮便也沒有白送。推托給張均,也是給鄭氏添添堵,再特么來惹我,就安排人把你老公榨得涓滴不剩,讓你以后沒有正常夫妻生活!

“有此志趣,學達不難!你安居于此,用心讀書,少受雜情滋擾。”

張均聽到這話后,罕見的對這兒子露出幾分和顏悅色的神情,仍是一副說教的口吻交代兩句,待視線轉到幾名女伎身上的時候便閃爍起來,沉吟片刻后才又說道:“王子羽曠達豪邁,不拘小節,若與人悅,必傾蓋相結。今既有贈,我若放還則拂其意,難免怨我遠之。唉,此人情懷誠摯,卻是讓我為難了。”

你這田文鏡還挺愛穿品如的衣服!

張洛聞言后頓時一樂,也不由得感慨他這老子確是個人才,真能拉得下臉來,怪不得能給安祿山當宰相。:shuqut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