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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2禍不單行0032禍不單行:
劉倉曹本以為這內侍省的小太監可能是周良的一個人脈,卻沒想到竟是如此兇惡的討債鬼,聽到周良的死訊也是絲毫不在意,甚至還要強逼周夫人還債,實在是不近人情。
哪怕他們河南府官迫于無奈、將城南水患的罪過扣在了死去的周良身上而波及其家人,也只是應付過當下,并不想把周良的家人往死路上逼。
而且這其實也不算冤枉,畢竟連日來周良都在府中說什么入夏之后汛情危害,搞得大尹也憂心忡忡,遂成此禍,所以周良其實也不謂無辜。
“我雖然不知那古畫價值幾何,但今此婦身在囹圄,牛內仆再作問詢她也難為補救,何苦再……”
劉倉曹見周夫人哭的傷心欲絕,便起身開口說道,然而話還沒講完,便見到這少年眼神冷厲的怒視向他。
在聽到周夫人說已經將周良所搜集的資料投火焚燒,顯然周良也聽從了自己的建議并沒有將此盡數上奏,如此便能確定周良不是得罪了權貴豪強而遭受報復,那這件事應該就是一個單純的意外。
周良尸骨方寒,河南府官員便急匆匆去抄家,一副唯恐旁人不知此番水患罪魁禍首乃是周良的架勢,甚至連事故責任核查審定的過場都不走,這扣黑鍋的意圖也實在是太明顯了。
這劉倉曹給張洛的感覺,就像是擔心犯人腦袋落地時會磕到臉而鋪一張毯子的劊子手,這一份同情實在是有點不知所謂,對其自然不會有什么好臉色。
“事既已經驗證,我能否取走所寄物貨?”
張洛強壓下心中的怒火,不再去看周夫人,再問財貨一則是做戲要做全套,二則也是希望能夠取回一些財貨試試能否從別處打點挽救一下。
無論周良有沒有罪,張洛都希望進行一個相對公正的審判。如果任由罪名坐實,周夫人恐怕會被沒為官奴,而周朗要么投官自首,要么做一個刑戶逃犯。
“物雖有主,但畢竟已經入官。不經案審而直接取走,實在是違背程式……”
其實眼下合府都因為洛南又爆發水患而忙得焦頭爛額,所以從周良家查抄來的東西還沒有作為贓物入庫,只是臨時堆放在府前廡舍中,不過終究那么多人都看著,故而劉貴也不方便隨意支配。
“諸物最貴重便是那古畫,既然已經不見了,我歸后難免要遭受發落!眼下最重要保住這周家婦人,讓我阿翁怒火有處發泄,我不管你們河南府要如何懲罰她,劉倉曹若肯將物發還,我自作主張贈你一半,請你代我好好照料這婦人。饑給食,寒給衣,病則請藥,一定讓這婦人熬過刑訊,讓我能將活口引送阿翁!”
張洛瞪著眼,一副不肯罷休的樣子咬牙切齒道。他是真的擔心周夫人連番遭受打擊后,在獄中煎熬不住。
“內仆此言當真?”
劉倉曹聞聽此言后眸光頓時一亮,剛才他聽兩人對話便已經在心里核計,拋開那沒見過的古畫和瑯佩不說,單單對話所提及的財物便價值幾百貫,而且還都是沒有入庫的浮財。
略加沉吟后,劉倉曹才又說道:“我雖不知內仆怨氣多深,但周錄事是我同僚,他遺孀淪落至此,應當關照一二。只是諸物畢竟見官,內仆需給我一憑信回執,才好點付。”
張洛聞言后也不多說,行至堂中書案前見到硯臺中還有儲墨,提筆便開始寫道:今于河南府廨收訖什物揚州魚紋銅鏡……
“饋贈一事,倒不必寫。我與內仆義氣相約,必不相違!”
劉倉曹湊到案前,又將案旁的印泥向前推了推,張洛見狀后便也將魚符上面牛貴兒的官銜名字印在了紙上。
待到收起這份文書,劉倉曹擺手讓府吏將周夫人引下去,然后自己又親往府前廡舍去將紙上清單所列物品點出來,還不忘細心的分作兩份、各用布包裝起,這才又匆匆來到府獄外將其中一個布包遞給張洛,并笑語道:“牛內仆請仔細查看可有短缺。”
“不必了,我記得你,會再來找你!”
張洛接過布包后便隨手掛在了馬鞍上,并又看了這劉倉曹兩眼。他不在乎今天花出去多少,未來一定會讓這家伙加倍奉還!
那劉倉曹又忍不住發問道:“周錄事家查抄財貨頗豐,除牛內仆諸物外還有不少,牛內仆可知是誰人寄存?”
“他家事我管得那么多作甚!只是弄失了我的珍貨,我絕不會輕易饒過!”
張洛聞言后又狠狠說道,沒有滿足這家伙的好奇心,也是想以此給周良一家增加些許神秘性,讓這劉倉曹不敢過于怠慢。
劉倉曹聽到這回答后訕訕一笑,倒也不敢再繼續追問,目送著張洛離開后,又掏出剛才那張憑信看了看,忍不住感嘆道:“這些無卵的內官當真闊綽,區區一個八品內官就能使弄這么多的財貨。老子們勤懇治事,所得薄俸糊口而已!”
話雖這么說,他倒也沒有進宮做太監的意思,只在心里慶幸眼下府中一干主事不在,讓他得了這個發財的機會,一次便得了頂得上他一年多俸祿的橫財。
待到張洛策馬從府廨另一側轉出再回到坊中大街上,在此徘徊等候多時的丁青便匆匆迎上來:“阿郎,情況如何了?周錄事家,還有救嗎?”
之前他多日待在周良家里看守寄存的財物,與周良一家也都相熟,所以心里也是十分的焦急。
張洛聞言后只是輕嘆一聲,他之前借牛貴兒魚符出入府廨,看起來從容鎮定,但其實心里也是亂的很。事情發生的太突然,讓他也有點猝不及防。
這會兒盡管已經對情況有所了解,但一時間還是沒有什么頭緒,他準備先出長夏門去跟周朗講一講所了解到的情況,然后再思對策。丁青見狀便也連忙駕馭著那匹老馬,顛顛兒的跟在阿郎身后往坊外而去。
兩人沿著長街往南行,行至崇政坊往南時,橫街上突然從西面沖來數百名全副武裝的金吾衛甲兵騎士。
張洛來到這個世界還是第一次看到如此規模的騎兵隊伍,盡管距離橫街還有一段距離,他還是勒馬停了下來,遠遠觀望這一隊騎士在街上列隊馳過,然后便看到這一隊騎士沿著沙堤一路馳行往康俗坊中馳行而入。
“這些金吾軍士,他們、他們入康俗坊做什么?”
眼下還是白天,并未開始宵禁,街上突然出現這么多金吾衛軍士本就非常引人注意,而當看到這些金吾衛軍士全都涌入康俗坊的時候,道上行人更是不免議論紛紛。
“阿郎,這……”
丁青自然也是心存好奇,湊近張洛想要說一下自己的猜想,然而張洛卻舉手輕輕一擺,低聲說道:“不要說話!”
這時候街面上已經開始有人開始議論道:“這么多金吾軍士突然入坊,事必不小!康俗坊中權勢人家唯張燕公一戶,莫非這些軍士是往張家去?張燕公究竟得賞,還是獲罪……”
有好事者也往康俗坊中沖去,想要跟在金吾衛軍士后方一探究竟。住在都畿內的人家便有這樣一樁便利,那些名滿天下、高高在上的權勢人物風光還是落魄,如果他們趕得巧的話,那都是有機會可以親眼見證的。
張洛這會兒大約也已經猜測到發生了什么,看來張說的政敵應該已經開始發動起來了,此番金吾衛入坊應該是要包圍其家。
他自然不會入坊瞎湊熱鬧,引馬來到道渠旁的柳樹下,丁青也隨行過來,看見左近無人,才一臉緊張忐忑的小聲道:“阿郎,難道張家真要遭禍?咱們、幸在咱們沒留在張家,阿郎肯定猜到……”
“你從長夏門處,匯同周朗先回莊上,告英娘、阿瑩與你耶速速避出……”
張洛腦海中思緒飛轉,口中快速的對丁青說道,趁著金吾衛還在控制張家大宅、未向枝節蔓延之前,先讓自己的人遠遠避開這一場風波。
周良家事沒有解決,自己大部分財貨還被扣留在河南府中,他自然不能就這么離開。盡管眼下家變又生,但他還沒有完全的技窮,還是希望能再努力一下。
“阿郎你呢?我恐獨歸會被阿耶打死……”
丁青連忙疾聲道,卻被張洛擺斷:“不要廢話,又不是什么生離死別,聽好吩咐。讓她們速速避出后,你和周朗再繞道城北入城,往清化坊來與我匯合,我在那等你們。”
說話間,張洛又在丁青身上掏摸一番,將這小子身上裝的百十枚錢幣都掏出來。
他雖然穿的光鮮亮麗,身上卻沒帶錢,剛從河南府廨討回的輕貨變現則太招搖,入市恐被抓捕,還是用現錢穩妥些,所以那些輕貨他也順手拋給了丁青。
考慮到接下來還不知要在外躲藏幾天,時間久了怕不是得把身上衣衫都扒光當掉,所以張洛又疾聲道:“歸后別忘帶錢,用度不夠賣了你小子!”
這時候,他又看到康俗坊那里有看著眼熟的男女奔跑出來,想來應是趁亂逃出的張家族人或奴仆。張洛自然不敢跟這些人照面,當即便翻身躍上自己的坐騎,打馬便往街北飛奔而去。
“帶多少……”
丁青還待細問,卻見阿郎已是鮮衣怒馬的絕塵而去,他也意識到時間的緊迫性,于是便也連忙上了自己的老馬顛顛兒的往西跑,繞過康俗坊再出城。:shuqut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