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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4燕公有好孫0054燕公有好孫:
事情為什么會變成這個樣子,張洛稍加思索便也明白了。終究還是他的破壞力太驚人,直接將原本的朝情局勢給生生拉到了另一條軌道上來。
至于張說被直接辦了退休,這倒也并不算太嚴重的變故。畢竟張說原本的官職最重要的就是中書令這個宰相之位,罷相之后就算是再擔任其他的官職,基本上也就喪失了對時局的掌控力。
就拿另一個開元名相宋璟來說,盡管已經被罷相多年,但如今仍然還活的棒棒的。此次東巡封禪,宋璟還被安排為西京留守,但事實上大唐朝情發展已經完全不受其控制和影響了。
這一次張說被罷相后就算其他官職仍然保留,也不過是繼續蹲在朝堂上被人清算打臉、看著過往的黨羽一個個被貶官處理,他自己卻無能為力。
與其那樣備受煎熬,還不如回家頤養天年,等著風頭過去之后再被返聘回朝,畢竟就算官職都被剝奪了,張說總還有一個文壇宗主的身份,主持各種編書修典的事情還是足以勝任的。
于是接下來祖孫倆便又在武成門外繼續等著,期間還不斷的有南省高官被召見。
當那些人步履匆匆的疾行登殿時,張洛看到張說臉上明顯的流露出失落和向往的神情,可見心中還是有些不甘。畢竟對于一個政治人物來說,六十多歲也不算多么老邁的年紀,大權驟失難免是要適應一段時間。
張洛看著張說神情如此,也不免聯想自身。如今的開元盛世固然輝煌繁榮,但盛世的終了又讓人深感惋惜。如果歷史一無改變,等到安史之亂爆發時,他恰好四十幾歲正當壯年,屆時又該如何自處?
當然,隨著他在這個世道之內存在感越來越強烈、影響力也越來越大,歷史不可能一成不變。
甚至他這里剛剛折騰一下,就把李林甫這樣一個重要人物給踢出中樞。至于說安祿山、史思明,真要處理起來其實更簡單。
但安史之亂發生的原因又不只是少數幾個邊將狼子野心,這一場禍亂釀生的過程蘊藏著非常深刻的社會變革與人事紛爭,想要解決或避免,遠不是干掉幾個人就能消弭于無形。
張洛之前并不去想這些問題,那是因為想也沒用,當時他連自己該要如何自處于這世道中都還不清楚,如此重要的家國危難、普世浩劫,設想再多也只是庸人自擾。
可是現在隨著張家的危機解除,他在這世道中也不再是一個寂寂無名之輩,相關的事情自然也就要有所設想和考量,做一些未雨綢繆的準備,否則他在這個世道中即便是有什么人事上的建樹,也都建立在巨大的危機和不確定上面。
盡管眼下張洛還沒有一個明確的思路與計劃,但他心里清楚這件事絕不簡單。昏君奸臣、惡政頻出,并不是造成這一危機的全部原因,但哪怕只是這一個原因,就已經讓事情變得非常棘手和困難。
不過正如他之前對周良所言,事若可為、義不容辭。女媧補天、大禹治水尚且有計,區區一個安史之亂又算什么?
他倒不是妄自尊大到自比天神,只是習慣性的不肯認輸,尤其有的事避又避不開、認輸又沒用,干就是了!別想能不能,先想分幾步。
眼下最重要的一步就是能看在這場風波中能獲取到什么好處,雖然昨晚最后一個問題他的應答并不算好,但今天并沒有被直接打發出宮,這也讓他心里又暗生期待。
他這里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當中,忽然一旁的祖父張說動了一動、站在了自己的面前,張洛再抬頭望去,便見到御史大夫崔隱甫正神情嚴肅的闊步走來。
崔隱甫徑直來到兩人面前,并沒有去看迎面而立的張說,反而兩眼直勾勾的望著張洛,口中沉聲道:“張氏小兒昨夜呈奏,當真是河南府錄事周良所構計的遺書?周良之子昨日入訟河南府,也是你使其前往、用計詐我?”
“崔大夫以此問我,難道不覺得荒謬?周錄事在河南府備位下僚已有數年,他才器如何,崔大夫竟無審見?其一家所受冤屈,難道也是區區小子用計指使?”
張洛看著有些氣急敗壞的崔隱甫,毫不客氣的發聲反駁道。
周良之死與其家所受遭遇固然與崔隱甫沒有什么直接關系,但洛南的積弊以及河南府官吏們那種行事風氣,并不能因為崔隱甫離開了河南府就說跟他完全沒有關系,所以張洛對其也是印象欠佳。
崔隱甫聽到這話,臉上也是不免閃過一絲尷尬與羞惱,沉默片刻后才又開口說道:“周良一事,我自會徹查清楚,絕不容許奸邪宵小由中混淆是非!”
之前在殿中圣人雖然沒有直接發聲斥責他,卻特意囑令他親自調查此事。
這絕不是為的讓他能夠借職務之便去隱匿不利于自己的事情,而是為的逼他將河南府一些人事積弊查的更徹底一些。否則單純此案只遣侍御史一員即可,還不必勞煩他這個御史大夫出面。
這也體現出圣人心內對他已經頗為不滿了,只不過眼下的氛圍還不宜嚴肅處置,如果這一案事他不能秉公處理、快速的徹查清楚,無疑會更失圣眷。
崔隱甫又看了張說一眼,張張嘴卻欲言又止,過了一會兒才又冷聲道:“燕公有好孫!”
說完這話后,他便拂袖而去。
待崔隱甫離開后時間又過了一會兒,高力士才從殿中匆匆行出,召祖孫兩人入殿覲見,于是張洛便又亦步亦趨的跟在祖父身后登殿拜見皇帝。
“燕公立朝多年,輔政匡成、勞苦功高,此番歸第,榮養軒閣,閑事無擾,悠享天年……”
皇帝一臉和悅笑容的望著張說,張嘴便是一串安撫的話語,張說也欠身配合著皇帝的表演,間或回應兩句,君臣之間可謂是其樂融融。
張洛在一旁看著兩人乏甚營養又不得不做的寒暄,只是默默的充當一個背景板,等到張說在殿中被賜席落座,他便也跟著站起來侍立于張說席旁。
只是他這里剛剛站定,便又聽圣人開口說道:“張雒奴……”
“小民在!”
他連忙走到殿前作拜下去,旋即便聽圣人又繼續說道:“小子昨夜嘩于南省,察其情有可恕,免于懲處。另獻策于上、有補國計,孝義可嘉、風采可觀,賜爾千牛刀一柄,可愿配執?”
張洛聽到這話后,既有幾分欣喜,又不免有些失望。喜的是皇帝總算還有要賞賜自己的意識,聽其意思是想要將自己任命為千牛備身,這卻有點不合張洛的心意。
千牛衛乃是皇帝身旁侍官,高官貴胄子弟出仕的一個好選擇,諸如李林甫解褐便是千牛衛。但再怎么說,也不過只是站崗放哨的衛兵而已,工作內容枯燥乏味且辛苦。
尤其還有一點,隨著府兵制的瓦解崩潰,南衙諸衛整體上都呈現出一個衰落的姿態。在這樣的背景下,千牛備身如果說還有什么職業前景,無非是能在皇帝面前多露幾次面、增加獲得賞識與提拔的機會。
如果是換個節點,張洛說不定就會歡天喜地的答應下來。可是現在他爺爺剛剛致仕、被趕出朝堂,在之前的封禪中還狠狠的得罪了一把南衙將士們,之后朝堂上針對張說的黨羽肯定還會進行一番清洗打擊。
在這樣的情況下,張洛到南衙擔任千牛備身著實不算什么好事。更不要說他剛剛把李林甫搞出朝堂去,李林甫或許還有什么親友眼下正待在南衙體系中憋著壞準備收拾他一頓。
皇帝就算對他有點賞識,也不可能天天看兒子一樣保護著他,更何況給這貨當兒子本身都是倒了大霉才攤上的差事。
腦海中快速權衡一番之后,張洛又連忙作拜道:“小民代傳賢言而已,豈敢貪功自據!圣人若當真目此為功,小民懇請能將此身所受轉于恩公周良,否則實在愧不敢受,區區微功,實在難抵竊祿之罪!”
他剛才看到崔隱甫負氣而走,擔心之后周良家事不能順利解決,因此便想再幫忙爭取一下。
說實話,他自己并不缺出仕的途徑,而且眼下不過十四五歲,就算是勉強做了官,到了哪里也得伏低做小。還不如趁著這股勢頭,再幫周良家爭取一下。
“小子知恩尚義,當真難得!”
圣人昨夜聽完武惠妃的解釋,本就對少年更增好感,如今見他在面對實實在在的官職誘惑仍然不為亂懷,自是越發的欣賞。
略加沉吟后,他便又開口說道:“那周良忠勤于事、建策益國,自有一份恩賞。此小子舉賢于國又不貪祿料,猶應褒揚。
而今小子仍未有名,或你親長自謂仍需蓄養數年方可入世,但今歷事無毀節義、更有發揚。此日朕便越俎代庖,為此子擬名‘張岱’,燕公以為可乎?”
“還不快速速拜謝圣人賜名!”
張說聞聽此言,眉頭頓時一皺,但很快便掩飾過去,先對張洛低呼一聲,旋即自己也離席作拜并蹈舞謝恩道:“戶中幼少才器未成、先享圣眷,殊恩厚賞、賜名勵之,臣必妥善教此宗子、為國蓄才!”
“小民、臣張岱謝主隆恩!”
張洛沒想到皇帝居然給自己賜名,愕然片刻后便也連忙學著他祖父的模樣蹈舞謝恩,一邊跳著舞一邊打量張說的動作,過了一會兒才熟練起來,旋即便覺得老家伙跳的實在沒自己跳的好看。:shuqut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