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協律郎

0084 百萬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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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岐王山亭院轉回家中,張岱剛剛走到自家門前,早已恭立等候多時的魏林便匆匆迎上來躬身道:“郎君,王元、王君已至,正在前堂。”

說話間,宅門內又有人快步行出,正是日前南市所見的王元寶,只不過跟之前想必,王元寶臉色憔悴得多,眉宇間都凝聚著一股深深的疲憊。

顯然之前找上韋堅也沒讓他獲得什么重要的幫助,可以立竿見影的讓他紓解憂困。見其如此,張岱對于接下來要談的事情更有把握。

“王店主,又見面了。”

張岱先抬手向宅門內疾行迎出的王元寶擺手笑語聲,王元寶快步行到近前而后長作一揖,嘴里趕緊說道:“公子稱呼王二即可,日前市中相見,拙言不識貴賓,失禮怠慢,著實有罪!”

之前王元寶在柜坊中招待還算熱情周到,但主要還是在商言商,為了招攬生意還在言辭中暗示自己背景雄厚。

但在知道張岱的身份后,尤其見到韋堅對這位張公子都要退避三舍,他此番再來就謙卑得多,腰躬的如同煮熟蝦子一般。

張說雖然朝堂失勢,但對他們這些商賈而言仍是需要仰望的存在。甚至王元寶此番在南市的大筆投資即將血本無歸,都是受張岱上書的影響波及。

“入堂再說。”

張岱一邊往宅內走一邊斜眼打量著王元寶,發現這家伙臉色較之前跟在韋堅身后時還有些難看,西內便略有了然。

王元寶自是不敢怠慢,走進宅門后又是一番贊不絕口,然后又疾行跟在了張岱的身后走進客堂。

“張公子著魏牙郎相召,告有事教王二,某恭聽于堂。”

走進客堂后,王元寶便垂手站在堂中恭聲說道。

“且先入座!”

張岱先是抬手稍作示意,然后又望著王元寶微笑道:“聽魏牙郎說,這柜坊營業并不順利?”

“慚愧慚愧,智小謀大,令人恥笑。”

王元寶聽到這話后,神情頓時變得越發憂苦。

之前他借著圣駕東巡封禪之際,大手筆購入洛陽南市的地皮置業,在南市中很是引起了一番轟動,但如今卻已經儼然淪為一個笑話,就連市中的販夫走卒都譏笑他愚蠢。

錢財的損失,事業的挫敗,讓王元寶的心情惡劣至極。尤其之前他奔赴汴州想要挽回局面,上下疏通打點,甚至想自己出錢雇使運夫幫助滯留淮南的租物北運。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損失是已經注定的了,但他仍然必須要穩住陣腳、讓大家繼續對他保持信心,這才有繼續堅持下去、等待扭虧為盈的可能。

然而突然一則朝中的人事變化讓他在汴州所有努力再次落空,灰頭土臉的返回洛陽后,又被南市市署催促逼迫。

雖然南市地皮是他花了大價錢買來的,但那么一大片地方正當鬧市,結果卻生意冷清、車馬往來稀疏,就好像是頭發茂密的頭頂上的一塊顯眼禿斑。

這樣一個存在既有礙觀瞻,還實實在在的影響市署管理者的業績,當然不愿任其長久存在于南市。

其實事情最核心的問題還是在于王元寶這個過江龍見了底、露了怯,給你機會你不中用,大家還怕你什么?那自然是群起攻之、就地分食!

在這樣的情況下,張岱的召見對王元寶而言不啻于一根救命稻草,無論有沒有用,權且死馬當活馬醫的試一試。

張說雖然朝堂失勢,但其本就是洛陽人,在東都人事影響極深,若肯施以援手,自能極大的緩解自身的疾困。

王元寶心中存著這樣的想法,又垂首向張岱說道:“公子既然垂問,某也不敢裝強隱瞞。當下情勢確是艱難,即便錢帛上的消耗還能有所維持,但人事上的刁難讓人應接不暇。若能摒除這些人事刁難,或還有轉危為安的一線可能。”

張岱聽他看重自己的人脈,便也微微一笑,為了更加拉低這家伙心中的期待,他便又說道:“竟是如此情況,那真是可惜了。

日前往柜坊游賞,我還甚喜這一份資業,還與家人戲語來日有閑也可置辦一份,今日邀見,還想向王二你請問幾分治事的經驗呢。”

王元寶聽到這話后心內又是一驚,本以為這張公子是想雪中送炭、拉他一把,竟然也是貪他資業,準備落井下石。而且還要比南市那些商賈更加霸道,他們好歹還打算花低價購買,而這張公子竟然直接暗示索要!

張岱也在觀察著王元寶的神情,見他神情變得暗淡,垂首沉默不語,便又微笑道:“那日見王二你與吏部韋員外同行一處,想必應以疾困告知,韋員外與你相處友善,難道沒有妙計授你?”

王元寶聞聽此言,臉上頓時流露出幾分尷尬,連忙又垂首道:“公子誤會了,在下區區一商賈而已。日前坊間相遇,厚顏從游,豈敢妄攀論交。今日公子相召,誠惶誠恐,無論得教與否,某皆深感榮幸。”

張岱聽他不講與韋堅接觸的細節,便也不再多問,而是又說道:“王二你豪擲重金增益東都繁華,若是就此遺憾而去確是可惜。

人事上的紛擾,我鮮少有知,但卻有一點思索的心得想與你分享。你今所置錢柜供人存支以抽傭營利,便于市中錢貨交易。

但天下錢貨的買賣又豈止南市一處?東都、長安亦有轉輸之苦,何不兩地并置柜坊、東存西出,這難道不更加的益人益貨?”

王元寶還記得之前第一次見面,這位張公子似乎就說過類似的話,當時他沒在意,此時再聽一遍,只覺得這貴公子確實天真,不知道人事的艱難與兇險。

這心思當然不敢說出來,只是嘆息道:“柜坊存支,要在一‘信’。人無信不立,事無信不成。在下于南市置業如此,猶且不能取信天中父老存物柜中,如今竟言要以東都錢輸于西京存取,誰又肯輕信?”

“所以事情未必不可,只是王二你人微言輕、不能取信于人罷了?若能取信于人,錢帛自然可以暢行兩京、無受崤函之阻!”

張岱聞言后便又笑語道。

王元寶聞言后便無奈的點點頭,道理這么說當然說得通,這本就是柜坊經營的基本模式,只不過是把存支的地點從洛陽南市拉遠到長安罷了,技術上全無難度。

可問題是,別人憑什么相信你、要把錢財寄存在這么大的不確定上?

“在下確是人微言輕、無足為重,故為天中父老所笑。張燕公名滿天下、聲譽厚重,自然不會為了區區浮貨而折墮名聲,人盡推信、此寄彼取當然可行!”

他越發覺得這紈绔公子輕率天真、異想天開,以至于語氣中都隱含譏諷:你既然這么不愛重你祖父為官大半生積累下的名譽聲望,不妨自己去做,看看有幾人信你,會不會得不償失!

人的認知不在一個層面,交流起來是比較困難。張岱也聽得出這王元寶囿于其自身的認知、認為自己是傻逼,但好歹還是沒敢直說出來,于是他便也不在意。

“王二倒也無需妄自菲薄,我今請你來,便是為的商討此事。人不信你,我肯信你,于此寄存錢帛百萬貫,往長安支取,你敢不敢應、辦不辦得妥?”

他當然不敢拿他爺爺的名聲搞這件事,否則他爺爺再看好他都得翻臉,而眼前的王元寶就是一個非常合適的工具人。

“多、多少?公子此言、此言當真……”

王元寶聞聽此言,驚得直從席中站起身來,瞪大雙眼難以置信的望著張岱顫聲問道。

他心內因這驚人的數字而受到巨大的沖擊,完全忘記了之前第一次見面就是被這小子用一萬貫的數字給釣住了,結果卻只做成千數貫的買賣。

如今這個數字又擴大一百倍,更是幾乎將他的魂魄都給鉤出來了!

張岱自然不知岐王家私有多少,加上為了調教王元寶,所以故意往大了去說,此時看這家伙兩眼激凸的模樣,看來效果是不錯。

“這一筆錢寄存于東都,而后在西京支取。王二在長安資業雄厚,兌付想必不難。我肯信你,那你又會不會負我、卷物潛逃?”

“還、還是有一點難……不會、當然不會!百萬貫錢帛,我、某……哪是能輕易卷走!又、又能逃去何方?”

王元寶這會兒已經激動的語無倫次了,轉又一臉期待與忐忑的望著張岱問道:“張公子當真要寄錢百萬、西京支取?

若真如此,在下分毫利錢不取,竭盡全力必為公子辦妥此事,只是、只是如此大宗錢帛輸送絕難隱瞞,世人不久必知……”

“沒有,適才相戲耳。”

張岱干脆的搖搖頭,迎著王元寶期待的眼神笑語道。你特么瘋了吧,你瞧瞧老子值不值百萬貫,你把我賣了!

“這、這……唉!”

王元寶聽到張岱的回答,雙眼迅速的黯淡下去。就在剛才,他腦海中一個宏偉龐大的商業計劃已經呼之欲出,結果又被張岱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將泡影轟碎,這好玩嗎?

張岱并不理會王元寶心內的憤懣,轉又對其笑語道:“現在再問你,你覺得錢帛東存西支、西存東支可行嗎?”

“可行,當然可行!公子當真智慧超群,能謀人所不能。只是、只是事情做來終究有些困難。若如公子所言,能有百萬貫巨貨往來輸給,勝過萬言!”

王元寶不再覺得這紈绔公子天真,雖是異想天開,但確也言之有據且視野雄大。如果這件事真能經營起來的話,那前景想想都讓人激動難耐。

他自己就因商貿上的事情常常往來兩京,也是深受資財轉運之苦,故而才有在東都直接開設柜坊的嘗試。但如果有更加便捷和安全的方法進行資財的輸送,他當然也樂得嘗試。

如果能夠完成上百萬貫資財的異地存儲和支兌,必然會引起時流的關注,并且促使有類似需求的豪商富戶們進行嘗試。

他甚至自己心內都在盤算能否湊出百萬貫的巨款、自導自演一場,只是這件事風險還是不小,一旦暴露了是他自己做戲,那所造成的反噬也將會是毀滅性的。

“我雖然沒有百萬貫錢帛助你成事,但知誰有。只是旁人為何擇你,爾宜自察。”

張岱講到這里便站起身來,對王元寶笑語道:“眼下身系要事,此番相見還是偷閑。不暇長留,失禮了。王二且去,事想分明后可以再來。”

“公子、公子……”

王元寶這里已是天雷勾動地火、心癢難耐,卻不想這張公子竟戛然而止,但見張岱已經往堂外走去,他也實在不敢失禮,只能依依不舍的暫作告辭。:shuqut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