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協律郎

0086 北衙與內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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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86北衙與內官0086北衙與內官:

張岱聽到這話后不免又是一驚,王元寶有后臺他并不意外。

士農工商,商賈的社會地位處于底層,做到王元寶這么大體量的商賈如果背后沒有靠山,早不知被人吃了多少回了。

可是聽到高力士說王元寶背后靠山居然能強大到侵吞他的利益,這就出乎張岱預料了。

他爺爺哪怕已經致仕,在這世道內也是能排得上號的人物,并不是誰都能隨隨便便把自己吃干抹凈。

“莫非是憲臺宇文中丞?”

他一時間能想到的,就是剛剛跟他爺爺斗爭獲勝的宇文融,不過說出這個名字后自己便先搖頭。

如果王元寶能搭上宇文融,何至于汴州刺史一換便抓瞎?而且他猜測王元寶求見韋堅,可能就是想要通過韋堅去結識新近出任汴州刺史的源復。

果然高力士聞言后便搖了搖頭:“王元寶縱是富豪,不過區區一賈人而已,又如何能得到南省公卿的賞識信重、推心置腹!”

聽到高力士這么說,張岱又皺起眉頭。

既然不是朝中大佬,卻又有能量連自己的利益都給侵吞,張岱能夠想到的只有一個可能了,莫非王元寶的后臺是高力士的同事、某個紫袍大太監的干兒子?

高力士見他久久不語,心知他是見識所限、而非智力不及,于是便也不再賣關子,勒馬頓住示意張岱湊近來,拉著他的手在其手心快速勾勒一個“霍”字。

霍元甲?

張岱險些脫口而出,幸虧在腦子里轉了一圈然后才有所悟,忍不住輕呼道:“這王元寶的倚仗竟是霍國公!”

“不錯,正是王毛仲。王元寶便與此人敘定昭穆、合籍為親,猶子事之。王毛仲也喜他貨殖才干,常常資財予之,貨殖牟利。”

高力士講到這里的時候,臉上又流露出了濃濃的不屑之情,不客氣的說道:“常人顯達時,多標榜中國名族以彰揚家世。而這王元寶商賈之性,唯利是圖,驟富之后竟然屈膝卑事高麗奴種,足見其自甘下賤。”

王毛仲何許人也?他是北衙第一人!

北衙是相對南衙而言,南衙則是指的統率府兵的十二衛,以及左右監門衛和左右千牛衛。當然如今府兵早已經沒有了,眼下南衙武裝是由長從宿衛所改的彍騎分隸諸衛。

南衙是國家的正規軍隊,負責京畿地區的防守與護衛,并且也會安排出征任務。

至于北衙則就是皇帝的私人禁衛武裝,日常拱衛在皇宮北面的宮城周邊,宮城正北的出入要道就是大名鼎鼎的玄武門。

雖然這一開始指的是長安西內太極宮,但之后的東內大明宮、洛陽紫薇城也都是類似格局。

唐代北衙禁軍的淵源可以追溯到唐高祖李淵太原起義的元從禁衛,到了唐太宗時期又在秦王舊屬基礎上建立起北衙七營,進一步演化為左右屯營飛騎以及百騎。

到了高宗時期,左右屯營改設為左右羽林軍。武則天時期,百騎擴為千騎。中宗時期,千騎擴建為萬騎,仍分左右營。

后來李隆基等依靠左右萬騎發動唐隆政變誅除韋氏,左右羽林軍與左右萬騎的北衙四軍格局便也延續下來。

王毛仲便是如今北衙禁軍體系當中權勢最大、也最得圣眷的大將。其人不只典掌北衙禁軍,甚至還兼領內外閑廄使并監牧都使,內外馬政亦在其掌握之中。

王元寶的后臺竟然是北衙王毛仲,的確是讓張岱大吃一驚。王毛仲那是屬于他爺爺張說都要恭維逢迎的存在,想要把自己踢到一邊去,簡直再簡單不過了。

王元寶后臺這么強硬,為什么在洛陽南市還如此愁困?

道理很簡單,你養了一條狗不好好看家,那你是換一條新的,還是自此以后蹲狗欄里替狗看家?

王毛仲可以給王元寶當靠山,但卻未必樂意給他擦屁股。而且王元寶就算是在洛陽敗走麥城、血本無歸,他敢拿王毛仲的錢去填坑?

還有就是王毛仲其人雖然風光,但其權勢卻只局限在北衙系統內。說好聽點他是北衙第一人,說難聽點就是保安大隊長、家丁頭子。

哪怕他是皇帝的家丁頭子,給你個好臉可以,你還想替皇帝管理天下,那不是有病?

人們尊敬王毛仲,但更根本的還是敬畏其背后的皇帝。王毛仲之所以覆滅,就是因為這條狗不想好好看家了,居然還想到南省去當兵部尚書。皇帝總不能自己蹲玄武門站崗,那就把王毛仲收拾了。

不過張岱得知這一點后還是沉默下來,他固然是想通過此事去擴充人脈抱大腿,但如果當中人事太復雜的話,可就有點得不償失了。

“小兒也知憂懼?日前見你那般豪膽,還道無所畏懼呢!”

高力士見張岱低頭不再說話,便微笑問道。

張岱聞言后便無奈一笑,嘆息道:“道之所向,自然無所畏懼。天恩所延,何必與之相爭?小子人道后進,畏避前人難道不是明智之舉?只是事未審清便貿然奏告、滋擾渤海公視聽,實在抱歉。”

他準備返回去將這一層人事隱情告知云陽縣主,人家既然相信他,他自然就有必要將所有人事內情都向其說清楚。

“你也不必走,話既出口,哪能收回!”

高力士卻一探手將其坐騎轡繩抓在手里,更拉到自己近前來,繼而笑語道:“你這計謀得來不易,肯將好處與長者分享,讓人欣慰。我能倨傲不察,讓你失望而走?”

“渤海公既知此事,遣員往問王元寶即可,何必系留我這無知小子啊!”

張岱不被放行,便又苦笑道:“我今滋擾了渤海公,還要歸家向大父討罰呢!”

“你也不必拿燕公嚇我,事便明白告訴你又如何?我與王毛仲確有不妥,你小子無知、贈他如此謀財妙計,他也未必親你。此事我不知便也罷了,今既有知,你須給我奪來!”

高力士越發覺得這小子當真有其祖父的滑頭風范,想到這樣的生財妙道不說,察覺事態不妙便要縮頭,臨事敢當、且知進退,怪不得日前圣人都對其贊不絕口。

“渤海公何苦為難小子?公位崇望宏,一聲令下,附者如蟻。小子人間丑幼、力弱膽薄……”

張岱本意是我爺爺對你們的事知道門兒清,你別想糊弄我,結果沒想到高力士自己說的清清楚楚,仍是不肯放過他,不免讓他有點抓瞎。

“力弱膽薄之人,能作錚錚玉骨、寧死不屈之聲?你既將此告我,自然也是知我有提攜關照兒輩之能。幫我做成此事,日后你父、祖關照不到之處,自有我來遮護!”

高力士倒也不覺得這小子真能幫自己打擊到王毛仲,但這小子確有才性值得欣賞,如今主動找上門來,他便不想放過,尤其調教這小子更給他一種玩弄少年張說的感覺和惡趣。

張岱聽到這話,眼神頓時變得清澈,語氣也一反之前的無奈苦笑、變得鄭重起來:“渤海公日前入省將小子引護于大內,遂有后事種種。此恩未敢忘懷、待時則報,是故前有所計便匆匆來告。

唯今所計有涉惠文家事,云陽縣主辟我就事、信我進言。今逢失怙之悲,進計是為方便家事,卻不知內有人事紛擾糾纏。渤海公使我,一言則可,但若事情波及惠文家事不安,則萬不敢從!”

高力士聽這小子說的如此嚴肅,一時間臉上的促狹笑意也微微收起,沉吟片刻后才又嘆息道:“小子內持端莊,的確不應以勢迫你。放心罷,惠文之喪、天下矚目,誰敢于此弄事?

即便欲奪此業,也要事后徐徐作計。你天性聰穎,將人將事向好謀求,這固然是好,但有的人事終究污穢難清、難與共存,你大父前事,誠足為誡。

我欲奪毛仲資業,也是未雨綢繆。你若助我,我不舍你。小子或是年淺不知,可以歸家問你大父我性情如何,若是覺得我值得效力進計,可以再來相訪。”

張岱也不是傻子,話都說到這一步,哪還不知應該如何回應。

當下已經到了天津橋北,人多眼雜,他自然不好做什么太過顯眼的聲言動作,只是在馬背上向高力士欠身道:“小子何人,渤海公亦有見。既蒙賞識,不敢自逐。別事不敢自夸,但今計出于我,后事自知。公且安待,不久后必將此業進奉!”

貿然加入到內官與北衙禁軍的較量固然風險不小,但回報也可觀。天天沿街拾荒風險不大,但幾時能積攢到謀略天下的資本?

況且張岱也明白,高力士之所以圖謀這一產業,倒也不純粹是因為貪財。畢竟他們太監跟北衙將領的矛盾也不是誰錢多錢少,而是一個話語權的較量。

其人大概更多的還是想削減、控制王毛仲的經濟來源,打擊他通過錢帛厚結北衙眾將士的手段。王毛仲如果還想持續的收買人心,就得增加其他操作,這就會提升出錯的概率,留下把柄讓太監們持續拱火。

所以張岱根本不需要直接參與到他們的競爭中來,他只要控制住飛錢的利潤流出就可以。這又太簡單了,項目利潤不分紅怎么辦?擴大投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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