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世:我的命格百無禁忌

433:血雨、城破

:shukuge433:血雨、城破433:血雨、城破三陽開太泰

六月廿八,大暑,龍日沖狗,煞南。

宜祭祀、冠笄、納財……

忌安葬、破土、出行……

明明是大暑的季節,整個青羅兩州卻有些寒冷,朦朧的煙雨籠罩兩地,如同將人置于一副凄冷孤寂的水墨畫卷之中。

北冥軍龐大的隊伍身影閃爍在這幅畫卷當中,仿佛一點墨跡在上面快速游動。

林北玄騎在一匹高大黑馬背上,黑馬體態神駿,髯毛烏黑濃密,如同瀑布般從側方垂下,一雙眼睛炯炯有神,頻繁閃爍著靈光。

這是林北玄曾經在安樂縣城內偶然買到的檐獸。

當時檐獸還并不像此時這般精壯,相反還有些瘦弱,然而如今卻十分雄壯,幾乎是當初的兩倍。

走獸有九品,天馬曰之為五,其子誕生壁畫古墓為之檐獸,識陰路,夜游可行千里。

能夠通陰陽兩路的檐獸,在走獸界品質也不算低,更是能吃鬼御焰。

兩天前這家伙突然出現在林北玄面前,給他嚇了一跳,如果不是還認識對方那極為有個性的殺馬特髯毛,林北玄差點讓人出手將其打殺了。

“這段時間狗道長給你喂了不少好東西!”林北玄拍了拍檐獸精壯的脖子,有些感嘆道。

檐獸打了個響鼻,像是在回應林北玄的話。

林北玄吐出口氣,淡淡道:“我知道你跑來找我的原因,但是不要著急,再過幾個時辰我們就到安樂縣了。”

林北玄雙目注視著前方,他視線透過朦朧的雨霧,像是看到了無數人在雨中廝殺怒吼,鮮血混合著雨水在人腳下積累成灘,一個個身影堅持不住倒下。

“呼——”

收回目光,林北玄回頭看了眼跟在自己身后軍紀森嚴的北冥軍。

檐獸也跟著扭過頭瞧了身后一眼,隨后又迅速轉過頭。

它能敏銳的感覺到,自己身后這些人身上散發的氣息有多駭人,簡直就像是一群饑腸轆轆的餓鬼,想要將整個天下吞噬。

那濃郁的軍勢在空中凝聚成一只通體漆黑龐大的北冥大魚,整齊的步伐聲就像是大魚拍打海浪發出的怒潮。

也只有在自家主人扭過頭的時候,它才敢偷偷瞧上一眼。

突然,雨霧中沖出一個騎馬的身影。

刑良腰跨鬼影刀,身后背負著一金一黑兩種顏色的小旗,在風中獵獵作響。

快到林北玄面前的時候,刑良主動下馬。

林北玄問道:“前方情形怎么樣?路線勘察清楚了嗎?”

刑良聞言從懷里取出一張羊皮布,上面是用木炭筆繪制的路線。

在林北玄有意安排下,刑良已經從關朔的隊伍里分出來,跟前鎮西軍斥候合并成立了幾支北冥軍斥候小隊,刑良如今已是其中一支小隊的隊長。

他將羊皮布交給林北玄,臉上堆積的雨水順著他的下頜滑落,但他卻沒有半點去擦拭的意思。

“將軍,安樂縣的情況很不樂觀,根據我的判斷,戰斗應該是在三天前打響,如今安樂縣整個東城已經全部被摧毀,守衛將防線縮攏到城中。”

“西城方向倒是還未被紫姑神的人馬攻破,不過看情形也岌岌可危。”

刑良將自己勘察到的情況如實稟報。

林北玄將羊皮布攤在手上,掃視著上面標注的路線。

他許久沒有回安樂縣,加上整個青州除了安樂縣,其余地方都被兩大勢力占據,所以他需要對安樂縣周圍地形重新勘定。

林北玄收起地圖,問道:“你中途路過黃石村,那里現在是什么情況?”

“黃石村附近已經沒有活人存在,而是駐扎著許多邪靈真君的人馬。”

“嗯。”林北玄點點頭,沖刑良露出一個微笑:“辛苦了,不過你可能暫時沒辦法休息,接下來我們可能需要加快速度。”

“屬下明白!”刑良抱了抱拳,退回隊伍中。

林北玄深吸口氣,對身邊羅炳忠以及烏獲說道:“傳令下去,讓兄弟們加快腳步,爭取在兩個時辰內趕到安樂縣。”

羅炳忠神色肅然地點頭,調轉馬頭,將林北玄的命令傳至全軍各處。

霎時間,原本沉靜行走在雨霧中的黑甲軍隊像是活了起來,步伐頻率開始不斷遞增。

而在檐獸的耳中,卻是感覺到身后的怒濤距離自己的屁股越來越近,那攝人的鋒芒像是要扎進它的肉里,讓它情不自禁加快邁動蹄子的速度。

“轟!!”

劇烈的爆炸聲在安樂縣城內響起。

此刻安樂縣城內已經亂作了一團,從天空向下望去,整個安樂縣的人擁擠在沈府周圍。

盡管雨水打濕了他們的衣服,可他們卻毫不在意,而是驚慌的望向爆炸所傳來的方向。

“轟!”

又是一聲炸響。

東城被破后,安樂縣東城的守備便不得不被迫進入巷戰當中。

然而與作戰經驗豐富的幻形軍相比,安樂縣衛兵整體實力差出了一大截,全依賴兩千北冥軍才能堅持到現在。

“兩天時間,我們僅僅只堅持了兩天時間,東城就破了,我們所有人都要死在這里了!”

有人受不了這巨大的壓力,精神已經開始失常,到處嚷嚷著安樂縣堅持不下去了。

而每當這個時候,便會有人站出來,一擊將這類人打暈,然后拖走。

越是危難當頭,越是要沉著冷靜,不能引發混亂,否則就真的一點反抗機會都沒有了。

沈婷淼拖著一柄完全不符合大家閨秀氣質的環首大刀,緩緩行走在濕漉漉的石板路上,磨出‘呲啦呲啦’的動靜。

在她前方有人為制造的防御工事,能夠用來簡單阻擋幻形軍的進攻。

同時,北冥軍還與幻形軍不斷在各個巷道內交鋒。

此刻沈婷淼所帶領的兩千北冥軍就仿佛是頭困獸,在狹窄的巷道中拼死搏殺,憑借頑強的意志和出色的戰術,與幻形軍展開了激烈的爭奪。

每一條巷道都成為了生死的角逐場,鮮血混合著雨水,順著石板路縫隙流淌。

已經徹底被激發出殺性的北冥軍兇悍無比,僅兩千人便將幻形軍擋住了大半日,留給了后方不少喘息和重新制定計劃的機會。

沈婷淼帶著一隊人站在防御工事前,她身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傷口,眼神堅定決然,額前濕漉漉的長發被她撩起夾在頭頂,露出自己英武的臉龐。

在古代女子素來被冠以柔弱之名,甚至沈婷淼生下來時身體還先天積弱,大夫揚言以后即使長大了,也會時常病魔纏身,命不長久。

直到現在,時間能證明一切。

她絲毫不比任何一個男人差。

傷口在雨水中被泡的有些糜爛,然而沈婷淼卻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她靜靜盯著從前方巷戰中偷跑進來的部分幻形軍士卒,揮起大刀便沖進了對方人群中。

一陣劈砍廝殺之后,沈婷淼的身上再添了幾道傷口。

帶著人將突圍過來的幻形軍斬殺后,沈婷淼拖著刀回到原地,雙手駐在刀柄上,閉上眼睛調整呼吸。

這時,沈婷淼的父親沈杰來到沈婷淼身邊,有些心疼的望著自家女兒。

沈杰嘆了口氣,問道:“兩位俗神還好吧?”

他指的是宵明神和藏神。

沈婷淼搖搖頭,回答道:“這二位原本就不是擅長戰斗的俗神,面對幻形軍的兩位煞神,非常吃力。”

“不過我一直在跟他們保持著聯系,他們正在將那兩位煞神暫時引往遠處,短時間內應該不會回來。”

沈杰眼神憂愁:“西城那邊情況也不樂觀,聽將士匯報說,一目五先生親自出手了,黃灰兩仙老祖聯手迎敵,結果仍舊沒能堅持多久便敗了下來。”

“正常來說,以兩位煞神和一目五先生加起來的實力,放任全力攻城的話,我們是堅持不了三天的。”

沈杰說出了這兩天以來他心中積攢的疑惑。

沈婷淼淡淡道:“他們是在試探!”

“試探?”沈杰驚訝的看了自己女兒一眼。

“沒錯。”沈婷淼點點頭,仿佛早就已經猜到了對方的意圖:“他們是在等,等‘他’會不會帶著人趕過來。”

“如果沒有趕過來會怎么樣?”沈杰微微皺起眉頭。

“他們特意放慢了進攻我們的速度,就是為了給我們一點時間,看林大人會不會在這段時間內趕回來。”

“如果在這段時間內沒有趕回來,他們就不會再等,會直接將安樂縣給吞掉。”

沈婷淼一身殺伐之氣還未散盡,此刻在說出最后一句話的時候,語氣森然冰冷,在冰涼的煙雨中,仿佛裹挾著寒冬的風雪。

沈杰盯著自己女兒沉默片刻,臉上露出一個欣慰的笑容。

“婷淼,你長大了!”

沈婷淼聞言表情一怔,雙頰上紅暈一閃即逝。

沈杰接著道:“那你說,他真的能及時趕到嗎?”

如今安樂縣被邪靈真君和紫姑神兩個勢力圍堵,消息出不去也進不來,林北玄現在什么地方,一切都沒人知曉。

然而,沈婷淼的聲音卻斬釘截鐵。

“他會及時趕到的,到時一切就都解決了!”

“父親,我們既然賭注押在了大人的身上,便只能相信他。”

“而且……羅州之行讓我受益良多,真正的見識到了外面的殘酷,在大勢之下,一個人只如同荒漠里的沙粒,只能任由風吹散飄落。”

就在兩人談話間,又是一聲‘轟隆’炸響。

這一次的爆炸聲非常近,幾乎就在兩人幾十米外的地方,一座座房屋在雨幕中坍塌,剛掀起的灰塵瞬間就被雨水擊散。

緊接著,黑壓壓的幻形軍出現在了沈婷淼和沈杰的眼前。

而在巷戰中剩余活下來的幾百北冥軍也從各個地方匯聚到了沈婷淼身邊。

一名手臂齊根斷掉的北冥軍將領走到沈婷淼面前,氣喘吁吁道:“人數實在是太多,我們頂不住了,很多兄弟都死了!”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這些人突然變得極為瘋狂,根本不在乎傷亡人數的往前涌。”

“而且他們的火藥很厲害,甚至有一批人帶著將軍曾跟我們說過的火槍,讓人防不勝防。”

沈婷淼偏頭看向這名將領,只見對方臉色蒼白,腳步十分虛浮,顯然是斷臂處因為沒有及時得到處理導致失血過多。

在看周圍,大多也如眼前這名將領一眼。

沈婷淼苦澀的笑了笑:“如果他知道這么多北冥軍將士死去,恐怕會大發雷霆吧,恐怕我也要受到不小的懲罰!”

“職責所在,沈將軍何必這么說!”那名將領聽到這些話,連忙開口勸道。

前方房屋坍塌,大批大批的幻形軍集結起來。

為首身材瘦長,五官長相詭異的人踩踏著地面碎石,走到幻形軍前方說道。

“游戲該結束了,白衣大人已經不想等,決定今天就將你們全部毀滅,然后從你們的尸體上重新制造出一批幻形軍。”

沈婷淼凝視著那名瘦長異人,環首大刀在她手中發出輕微的鋒鳴。

“你如果覺得有這個能力,大可以試試。”

“還想掙扎?”

幻形軍這名瘦長異人叫做戾牙,也是除了兩位煞神外,目前幻形軍中最高等級的將領。

他無比嘲諷的望著沈婷淼,抬起手,伸出遠比尋常人要長的手指。

“一!”

他緩緩數著數字,瘋狂的幻形軍在他聲音落下后磨刀霍霍,猩紅的雙眼中殺意四濺。

“二!”

就在他念到這個數字的時候,安樂縣西城傳來一陣巨大的動靜。

緊接著,一名沈家的出馬仙急匆匆地跑到沈婷淼面前,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

“西城破了,九姑奶奶重傷瀕死,灰黃兩仙老祖也因傷勢過重昏迷,整個西城守備在死傷殆盡。”

這名出馬仙弟子說著說著便有眼淚從臉上滑落,他親眼見到了那尸山血海的一幕,許多人慘死在他眼前,剩下的則被逼的不停往沈府這邊退。

他們就像是籠子里的豬羊,被兩大勢力聯合起來,像是驅趕牲畜般,毫無反抗之力的邁向死亡。

沈婷淼聞言眼神陰沉,指節因為用力而變得泛白。

戾牙看到這一幕,嘴角揚起一個冰冷的弧度。

“看來大人們都不想在等了,要我說早點將你們這些人吃干抹凈,下一步,我們才好去羅州將你們口中那位府君擺在案板上,讓我們分食。”

戾牙嗬嗬笑著,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身邊突然多出看了一道人影。

在眾目睽睽之下,那人自來熟地將手搭在戾牙肩膀上,語氣溫和的問道。

“你們打算怎么將那位府君分食,說來我聽聽可好?”

“當然是……”

戾牙下意識就接著問話說下去,然而他才剛剛開口,整個人卻陡然僵在原地。

霎時間,一股莫名的陰寒順著那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傳遍全身,戾牙瞳孔收縮,緩緩扭過頭。

在這短短的時間內,他通過余光看到了站在自己身邊的人影。

他最先對上的,是那一雙漠然的眼睛,透過這雙眼睛中的倒影,戾牙發現自己整個身體仿佛在不受控制的往下墜落。

墜落期間,他聽到了無數魍魎鬼魅在哀嚎,冰冷的鎖鏈叮鈴當啷作響。

等他睜開眼睛,便出現在了一個滿是血色的地獄當中。

他被綁在一塊堅硬無比的鐵柱上,鼻腔里充斥著血腥味,眼前一座巨大的石臺上,堆滿了無數帶肉連筋的人皮。

“呼”

陰冷的燭火晃動了一下,一位面無表情的陰差出現在他的面前。

“歡迎來到剝皮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