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5章四笑劍道,作假求真
許逍仍在笑:“我為什么要拔劍”
江晨道:“因為朕要殺你。”
“我哪里得罪姑娘了嗎”許逍問。
“你沒有得罪朕,但你得罪了‘仁義'。”
許逍恍然大悟,低頭指了指下方的女子:“原來你是為她打抱不平可她是自愿的啊!”
看著滿臉淚水的女子,江晨怒極反笑:“你指這個叫“自愿””
“可她的確是自愿的,不信你問問她自己!”許逍笑道,“姑娘,你是自愿的嗎”
出乎江晨意料的是,那滿臉淚水的女子竟然真的點了點頭。
江晨一愣之后,很快又想到,這女人應該是被威脅了,或者嚇唬住了,抑或有什么親人落在了許逍手上。
他開口道:“姑娘,你有什么苦衷,只管說出來。朕是這座天下的女帝,朕來為你主持公道。”
“女帝”許逍霍然張目,咧開肥厚的嘴唇,表情有些驚訝,又有些不屑,“原來這座天下的土著,還有一位女帝嗎我還以為所有人都已淪為了夜魔的奴隸。”
那女子卻不為所動,只是默默流淚。
江晨盯著她道:“姑娘,你想要殺掉這個人嗎只要你點一下頭,朕就殺了他!”
許逍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細縫,微沉的面孔散發出危險的氣息,像一頭被激怒的熊羆。不過他臉上仍然帶著笑,雖然那笑容已經有些扭曲。
“殺我”許逍的嗓音低沉下來,“女帝陛下請三思,你真的要在我面前拔劍嗎”
這句話說出來,他此時的氣質也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從一個有些滑稽的小丑,變成了一個弓身蓄勢的劍客。
他仍坐在另一人身上,但腿部已經繃緊,下盤已經扎穩,身子已在準備發力。不再是向下的力量,而是上揚前沖之力。
在少甲江湖上,只要「四笑劍」許逍說出“你想在我面前拔劍嗎”這句話,就意味著有人要流血。
許詩號中的第四句“四笑敵手難尋”,在少甲江湖上就是事實。
沒有人想在許逍面前拔劍,曾經這樣做的人,都已經成了死人。
江晨卻沒有理會許逍,只盯著發絲散亂的流淚女子。
女子半晌沒反應。
江晨淡淡地道:“不說話,朕就當你默認了。”
“好!好!陛下真是好膽色!”許逍發出夜梟般刺耳的笑。
他的手掌已按在劍柄上。
無論什么時候,他的劍都會放在觸手可及的位置,即便這種荒唐時刻也不例外。
「四笑劍」如果沒有劍,就成了笑話。
但他只要手中還握著劍,就沒人敢笑。
許逍喜歡自己一個人笑,他不喜歡別人笑。曾經把他當成笑話的那些人,早都已在地獄團聚。
敢笑話我的人,就算是女帝也殺給你看!
劍拔弩張之際,卻見那女子朝江晨搖了搖頭。
對于江晨剛才的建議,女子拒絕了。
江晨愈發疑惑了,這女人到底怎么回事,遭受了這樣的侮辱,還不讓朕替她討回公道。難不成她真是自愿的又為何哭得這么傷心
雖然人在歡愉時也可能流眼淚,但江晨也算身經百戰,不至于連女人是傷心還是歡愉都看不出來。
“看到了吧,女帝陛下我沒騙你,她就是自愿的!”許道得意地仰起臉,“女帝陛下雖然號稱要為她主持公道,可遲來的公道又算什么公道她的丈夫孩子被夜魔的皮鞭打死的時候,女帝陛下在哪里我替她報仇的時候,陛
下又在哪里”
江晨略微收斂了殺氣:“所以你跟她談了一筆生意,你替她報仇,以她的身子作為回報”
“她給的價碼本來很低,幾個雞蛋就想請我出手,我當然不能同意,劍不賤買,這是原則問題。而她唯一能打動我的價碼,就只剩下另一樣東西了。”
“她都這樣了,你還下得去手”
“沒關系,至少她皮膚很白,以前也是個嬌生慣養的主,被她的父親和丈夫寵得很好。看在他們的面子上,我必須承認她的價碼。”
“你本來就是要殺這些夜魔的。”
“可她不知道。她對我開了價,我就必須認真對待這筆買賣。我替她報了仇,拿走我的報酬,如此而已。”
江晨明白了其中的緣由。
難怪女子既不掙扎,也不反抗,只是默默流淚。
她是在履行一筆買賣。
但江晨并不贊同。
“滿嘴歪理邪說。”
“先交貨后給錢,我已經很公道了。”許逍冷冷笑道,“如果女帝陛下還有什么不滿,拔劍就是!”
江晨看著女子臉頰的淚水,搖頭嘆息:“你難道不知,這種事如果不是你情我愿,就少了很多樂趣嗎”
“許某只知道,如果人人都講究你情我愿,世上所有的青樓都得倒閉。”許逍發出難聽的笑聲。
“可這姑娘并不是青樓女子。”
“有些人會演,有些人不會演,有此區別而已。
“你這家伙真是沒救了!”江晨搖頭。
“所以,拔劍”許逍笑中含煞。
江晨也笑了起來:“你這樣不要臉的人,倒也有正巧能用得上的地方。”
“哦”
“朕這里也有一筆買賣,應該很對你的胃口。”
“報酬也是一個女人的身子”
“錯,恰恰相反,買賣本身,就是要奪走一個女人的身子。”
“不知是哪位姑娘得罪了女帝陛下”
“「百媚仙姬」余艷,知道她嗎”
許逍點頭:“見過,是個風騷大美女。進來狩獵之前,她還沖我笑了一下。”
“她就是目標。”"
“她的確很對我的胃口。”許逍點點頭,又搖搖頭,“可惜,她并非有求于我,所以我很難促成這筆買賣。”
“一定要是買賣嗎發揮你不要臉的精神,把她弄到手。”
“也許陛下不會相信,但就算是許某這樣不要臉的人,也有自己的原則。如果不是買賣,我就沒有理由靠近她。”
江晨不屑地冷嗤一聲:“想找借口還不容易以你老兄的下限,隨隨便便都能想出幾百個吧!”
“這不是借口,這是我的劍道。”許的臉上多了幾分認真,“陛下的這個忙,恕我幫不了。”
“你還是先看看報酬再做決定吧。”
“無論什么報酬,許某都不會背棄自己的劍道......”
當江晨把那一大串在一起的腰牌拿出來的時候,許的眼神立即變了。
尤其是江晨解釋這些都是千夫長腰牌之后,許的小眼睛瞪得溜溜圓,那架勢恨不得把這些腰牌都囫圇吞下去。
“許道,這筆買賣,你接不接”江晨問道。
許逍心中小人還在于自己的劍道作斗爭,但身子已經不受控制地自發點頭:“許某接了!”
“去墨玉城等朕。明天一早,我們一起去找余艷。”
“好。”
許逍望著女帝轉身離去的背影,也有過一剎那的心動。
那家伙懷揣著那么多腰牌,竟敢大模大樣地背對我.......
許逍面臨與李無心同樣的局面。
但他遲遲沒有拔劍。
他仍在與心中的劍道做斗爭。
劍者,不可賤賣,只求一真。
「四笑劍」放浪形骸,嬉笑怒罵,滑稽潦倒,無畏諷笑,皆是以真心示人。
以假心對付余艷,便是作了假、違了心。
然而從背后出劍,不告而襲,同樣是背棄了劍道。
無論如何,都求不了真。
既然遲早要作假,晚出劍不如早出劍。
等許逍終于理順劍道,下定決心的時候,卻見江晨已經騰空而去了。
再往西三十里,是座中型城池。
城中彌漫著血腥味。
數十具夜魔尸體橫七豎八地倒在血泊中,沒有一具完好。有的胸膛破了個洞,有的被撕成兩半,有的被扯掉了腦袋,還有的被重拳轟成了肉泥....到處都散落著支離破碎的肢體。
一個和尚在旁邊架起了火堆,串著夜魔肢體,烤得滋滋冒油。
篝火旁搭著竹架,一些夜魔肢體被穿刺在架子上,好像燒烤攤上的預備食材。
和尚聞著香味,抽了抽鼻子,滿意地嘆道:“真香啊!這下可以飽餐一頓了!”
不遠處的人們探頭探腦地朝這邊張望,望著和尚的眼神既有些感激,又有些畏懼。
“嗯,烤熟了!”和尚拿起一條烤魔腿,朝遠處的人們晃了晃,“想吃自己烤啊,別跟和尚客氣!”
被他看到的人們都連連搖頭,即便有些人已經餓得面黃肌瘦了,還是沒想過能把夜魔當食物吃。
“不懂享受。”和尚嘀咕一聲,咬下一大塊金黃酥脆的肉,嚼了兩三口就咽下去,吃得兩眼發光,頻頻點頭,“美味!太美味了!外焦里嫩,鮮香入味,又脆又酥,肥而不,軟糯可口!最上等的食材,完全不需要任何調料!
怎么能這么好吃”
他大口大口地把手里的那塊肉吃完,吃得滿嘴冒油,連手指頭都放進嘴里吮了吮,又意猶未盡地盯上了另一塊即將烤好的肉。
“佛爺曰,獨樂樂不如眾樂樂,你們真的不來試試嗎這么美味的肉,吃一口,這輩子也不虧!”
“不了,不了!佛爺客氣!”人們還是陪著笑搖頭。
有幾個小孩咽了咽口水,有些意動,但馬上被大人拉住了,有個小孩還挨了一巴掌,哇哇大哭。
和尚拍著肚皮,搖了搖頭:“看來和尚只能獨自消受這美味嘍!”
他拿起腰間的酒葫蘆,咂了一口,嘆道:“一口肉一口酒,嘗了方知有,佛祖呼來也不走。”
他忽然舉目望向天際,只見一道火流星從云端降下,筆直往這方墜來。
“和尚才吃了這么點,就觸怒佛祖了”和尚瞇起眼睛,喃喃地道。
他站起身來,往衣服上擦了擦手掌的油漬,又朝不遠處地人們甩了甩手:“你們都快走吧,和尚要打架了!”
話音剛落,那道從天而降的火光已經落于地面,在和尚面前凝聚成一個人形。
江晨看著眼前的和尚、篝火、烤肉,還有附近血泊中殺戮的痕跡,很快將剛才發生的一幕在腦中拼湊還原
一群夜魔圍攻和尚。
和尚沒有用兵器,他的兵器就是一雙拳頭。
所有夜魔皆是被和尚徒手擊斃。
群魔亂舞中,一雙鐵拳沖入戰場,每一拳擊出,都有一個夜魔應聲而飛,胸骨斷裂,內腑盡碎,在未落地時就變成尸體。
那雙肉掌所帶來的血雨腥風,完全不弱于任何兵刃。血肉橫飛,殘肢四散,樸實的拳頭轟砸肉體,帶來一聲聲沉悶又恐怖的聲響。每一具尸體倒下后,他們臉上所殘留的表情,無一不是猙獰扭曲,駭人至極。
兩三個彈指的時間內,那群夜魔就已被屠殺殆盡。
這樣的體魄,已臻至「搬血」大圓滿,又有佛門心法加持,幾近金剛不壞,刀槍不入,難怪號稱「不壞神僧」!
這和尚殺完了還不滿足,竟然又架起了篝火,把這些夜魔烤來吃。
真是妙和尚。
不戒殺,不戒肉,不戒酒,不知道戒不戒色。
一襲破爛僧袍沾著油污,短發亂糟糟像鳥窩,還是個邋遢和尚。
江晨開口問道:“「不壞神僧」,明通大師”
“正是和尚。”明通和尚雙手合十,“不知女菩薩怎么稱呼”
“你怎么知道我是菩薩”
“漂亮的就是女菩薩,不漂亮的就是女施主。”
“和尚不是四大皆空了嗎,怎么眼里還有美丑之分”
“什么四大皆空,老和尚只有口袋空空。”
江晨笑了笑:“朕也不跟你打機鋒,就問你一句,戒色了嗎”
明通和尚嘿嘿笑起來:“戒不掉,酒色財氣,和尚一樣都戒不掉!”
“那好,去墨玉城等著,明天給你介紹一位明妃。”
“還有這等好事,和尚當然要去。”明通和尚道,“不過還要請問女菩薩,墨玉城在哪”
“東南邊,再走一百里就到了。”江晨往墨玉城的方向指了指。
“阿彌陀佛,和尚再吃一塊肉就去!”
“墨玉城,不見不散。”
江晨化為一顆火流星,遁空而去。
日近暮。
殘陽如血。
黃沙漫漫。
蒼涼的沙丘上,一個身影正踽踽獨行。
他從風沙中走來,身上卻不沾風塵,衣衫整潔如新。
任何人看到這樣一條身影,都會眼前一亮。
錦衣玉帶,眉目如畫,唇紅齒白,十指纖纖如處子,美得雌雄難辨。
他腰間懸掛著一根晶瑩剔透的玉笛。
「玉笛公子」鐘玉。
他不僅是石英城的武道頂點,而且無論什么時候,都是那么從容優雅,風度翩翩,從來沒有任何狼狽的時刻。
用他那幫狂熱擁躉的話來說,玉笛公子無論任何時候,無論哪個角度,都是完美無瑕,全方位無死角。
石英城中的女子,從十六歲到六十歲,都將他視為夢中情人。
甚至還有許多男子,也向他遞過情書。
曾經有兩位知名高手,為了爭奪與他吃飯的機會而發起決斗,結果一死一傷。
人們公認,石英城中,玉笛公子劍法第一,拳腳第一,音律第一,風流第一。
由于覬覦身子的追隨者太多,鐘玉甚至連洗澡也都小心翼翼,生怕被人窺探了去。
幸好他修煉獨門功法,練成了「玉雪身」,冰清玉潔,無塵無垢,大部分時間都不用洗漱就能自潔。
鐘玉既享受眾人的追捧,也煩惱于無處不在的狂熱視線,令他毫無隱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