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降臨的一瞬間,不僅是將整個比武擂臺都籠罩在了里面,就算是場邊圍觀的弟子們也感受到了秦桑施展出來的幻境壓迫感,和之前秦玉兩人的感覺完全不同。
第一場比賽的時候,那名明鏡宗弟子施展出來的幻境感覺就像是牙牙學語的小孩子,滿是不穩定。
第二場秦玉的幻境,比上一個弟子的幻境要強上不少,就像是孩童成長為十幾歲的青年,穩定了不少但還是帶著青澀。
秦桑對幻術的掌控顯然比前兩名弟子要強上很多倍,可以說是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在布下幻境的時候也沒有半點的慌張,就像是信手拈來一樣。
眨眼間,所有圍觀的弟子都還沉浸在對秦桑的忌憚和對沈月息的懷疑中,沈月息就已經徹底被幻境籠罩了下來,而且沒有半點掙扎的趨勢。一眾弟子都只覺得他的質疑極其正確,沈月息明明就是強行想要出風頭,這種她只有召喚出圣獸才能夠勉強對戰的時刻,她為了表現自己的天賦異稟,竟然是不知好歹地不召喚圣獸,選擇一個人單挑,簡直是愚蠢至極。
“愚蠢至極,美則美矣,再有天賦又怎么樣,人一旦變得沒有自知之明之后,再逆天的天才也只會變成庸才。”胡云成說出自己的評語,他眼睜睜地看著沈月息被滄桑的幻境包圍,竟然還沒有召喚出圣獸,要知道被幻境籠罩之后,再想要召喚靈獸就是難如登天了。
他倒是要看看,若是看見沈月息直接輸給了明鏡宗,甚至他的手下敗將給打敗,三大長老還會不會對沈月息那么喜歡,還會不對她寄予厚望,還會不會堅定地要將她引薦給殿主?
胡云成身邊的女弟子聽見這話,更是附和出聲:“是啊,可惜了,是個沒有腦子的天才,那也沒有用。沈月息是不可能打得贏秦桑的。”
“可惜了,我還以為我們這位萬眾矚目,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沈師妹,第一次參加全大陸宗門比武就能夠沖進決賽和我們比上一比呢!我都已經想好怎么打敗他們了,可惜她們今天就要被我們的手下敗將給淘汰了,真是遺憾!”旁邊的男弟子一見擂臺上的場面,瞬間就輕松了,雙手交疊墊在后腦勺,整個人都毫不在意地靠在身后的椅背上,儼然一副看表演的態度。
可正在這時,突然只聽見一眾弟子瞬間嘩然,就像是被一道天雷劈下來了一樣,所有人都完全懵逼地看著擂臺上,一眼睛睜得如水缸一般大,滿是不可思議和始料未及地看著臺下。
“臥槽,這是發生了什么?秦桑怎么突然就吐血倒下了?”
“對啊,明明剛才秦桑才布下了幻境,怎么兩個呼吸的時間都沒有過去,她就像是被天雷劈了一樣,直接口吐鮮血倒地暈厥了過去。”
“對啊對啊,而且秦桑的情況看起來比前面兩個弟子還要嚴重很多倍啊,好歹她們倆還能喘口氣,怎么秦桑就好像直接沒有呼吸了。”
“不是吧,這沈月息也太邪門了吧?怎么秦桑從布下幻境到現在暈了過去,沈月息都好像一個沒事兒人一樣?你們看見了沈月息是什么時候動手的嗎?”
一眾弟子齊刷刷地搖頭,他們剛剛還在質疑沈月息,還在說她沒有自知之明盲目自大呢,結果眨眼間沈月息的對手就暈了?而且最要命的是,整個過程他們沒有一個人看清楚沈月息究竟有沒有動手,如果動手又是什么時候動的手!甚至他們吐槽沈月息的話都還沒說完呢,好歹等他們先說完再啪啪打臉啊!
此時就看見仲裁者走上擂臺,直接宣布:“凌云宗對明鏡宗第三場個人賽,凌云宗沈月息勝!”
圣殿觀戰席上,胡云成幾個人的話剛剛說完,結果仲裁者宣布凌云宗沈月息贏的聲音立刻就響了起來,這時間卡的剛剛好,就像是命中安排好的一樣,一時之間胡云成的臉就沉了下來,臉色鐵青難看,剛剛說話的一男一女兩名弟子也像是生吞了蒼蠅一樣,臉色都綠了。
仲裁者的話和擂臺中實打實的情況,就像是一只無形的手,按著他們的臉,狠狠地扇他們的嘴臉,被打得啪啪響,這讓胡云成幾人怎么能夠受得了?
胡云成死死地盯著沈月息,儼然就像是盯著自己的死敵一樣,怎么會,怎么可能?他圣殿在明鏡宗那群女人手里都討不了好處,沈月息他們怎么可能?沈月息怎么能夠威脅到他們的地位?不可能,不可以,他不允許!
他拳頭緊緊攥著,他現在無比慶幸,今天三位長老有事情所以沒有前來觀看。如果讓他們看見沈月息帶領隊伍三連勝,直接三場個人賽就淘汰了明鏡宗,肯定有好多沈月息更加看重,這是胡云成最不愿意看見的。
一眾弟子還在對擂臺上的情況指指點點,對秦桑怎么暈過去了表示不懂的時候,沈月息已經瞬間反應了過來,沖到秦桑身邊及時給她喂了一枚八品補靈丹。
這時候明鏡宗剩下的兩名弟子就迅速沖了上來,“沈姑娘,師姐怎么樣,求求你幫我們救救她!”
“我一定盡力。”沈月息回答了一句,冷靜地給秦桑喂下丹藥,趕緊集中精神力,用精神力去查看秦桑體內的情況,這不看還好,一看竟然讓沈月息都差點大驚失色。
怎么會?!
秦桑的情況比秦玉兩人嚴重上幾十倍!
秦玉兩人最多也就是靈力耗盡,吐血不止,只是肉體上的反噬。
可是秦桑現在不僅流血不止,內臟也受到了非常嚴重的傷害,甚至連精神之海都差點被震碎了。
不行,再這么下去她真的會死的。
沈月息也沒猶豫,運用圣樹的生命力遮掩住圣果的氣息,趁著沒人看見的角落,直接把圣果化成靈力給秦桑服下,又給她灌輸了不少圣果和神農鼎的生命力,直到察覺到秦桑體內的傷口開始慢慢的愈合,沈月息才算是勉強放下心來。
她看向那兩名明鏡宗的弟子,“沒事了,休息幾天就好了。”
“好好好,多謝沈姑娘,今日要不是沈姑娘恐怕就只有我們倆能夠平安地回到明鏡宗了。師太說過,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更何況今日沈姑娘是救命之恩如此重要的恩情,一救就救了我們師姐妹三人,我們明鏡宗不是忘恩負義的人,等我們回到明鏡宗稟報師父之后,一定一定有重禮酬謝,日后沈姑娘有什么事情盡管開口,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們都義不容辭。雖說我們是女子,但是師父說過女子本就不輸男子,巾幗向來不輸須眉,所以不管您以后有什么事情,我們一定都會盡全力辦到。”其中一名年紀稍大一些的女弟子紅著眼眶滿是感激地開口。
旁邊小一些的女弟子也附和著點頭,看著沈月息試探著問:“沈姑娘,我可以問一問,師姐究竟是怎么了嗎?”
“那個……我能不能說我也不知道?”沈月息知道,一旦幻境建立起來,幻境外面的人就根本看不見幻境里面究竟發生了什么。但是沈月息表示她也是很懵啊。
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誰知道發生了什么,就是她在猶豫怎么安全又不下狠手的基礎上打敗秦桑的時候,她就發覺自己進了幻境,眨眼間帝堯就來了。
別說,雖然她知道眼前的帝堯是秦桑用幻術施展出來,她還真是沒忍住上手摸了兩把他的臉,原本她一心修煉的時候不覺得,看見帝堯這張臉才算是終于明白了一丟丟相思的滋味。
她尋思著反正還沒想出什么靠譜的好方法,還不如調戲調戲帝堯的幻象,反正他也不會知道,誰知道她身上想要在他那兒揩點油,剛伸出手,眼前帝堯的幻象瞬間煙消云散,幻境隨即消失,她抬頭就看見秦桑徹底暈了過去。
你說說,她全程沒動手啊,她怎么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只不過帝堯的幻象剛消失,幻境就坍塌了,不像是之前秦玉兩人的反噬,倒像是秦桑的靈力撐不住帝堯的幻象,所以帝堯的幻象短短地出現了一瞬間,轉眼間就煙消云散了。
反噬?
越強大的人,反噬就會越嚴重……
沈月息這算是想明白了,無奈扶額,好好好,三師兄和五師兄的反噬就足夠重傷她們了,現在直接幻化帝堯的幻象,那可是天道法則都要追著的人,這不是明擺著找死呢嗎?
“咳咳咳……不用擔心,我只是反噬太重,靈力支撐不住幻術,不是什么大問題。”秦桑很清楚自己的身體,感受到體內一股陌生純粹的生命力,秦桑瞬間明白過來自己又被沈月息救了。
說著明鏡宗的弟子便在沈月息的幫助下將秦桑扶了下去,還沒等到沈月息開始說話,秦桑就讓另外兩名弟子下去了。
“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不是你的問題,是我的問題,你明明之前勸過我的,不要幻化別人,是我沒有聽勸。”秦桑虛弱地笑笑,臉上蒼白毫無血色,沒等沈月息說話,她又兀自地說:
“那位應該是你的心上人吧,不好意思,我的靈力和境界還不足以支撐我幻化成他的幻象,所以沒辦法讓你……”
秦桑還沒說完,沈月息俏臉已經紅得不能再紅,急忙阻止她接下來的話,破有些結結巴巴道:“桑師姐看破不說破,我就是…我也是太久沒見,見怪,您多包涵。”
瑪德,要是讓大家知道她在幻境里因為太久沒有見帝堯,所以控制不住對他的幻象百般調戲她都沒臉見人了!
要是這事兒再讓帝堯那個狗男人知道,肯定抓著不放調侃她一年。
“他應該就是你隱藏已久的本命契約獸吧?”秦桑笑著,和沈月息傳音入密,見沈月息一臉嚴肅,她才繼續解釋:“他太強大了,我還想要怎么樣的人才能配得上你這樣耀眼又明媚的姑娘,如今一看倒是般配。”
一提到帝堯,沈月息就立即進入了一種戰斗狀態,倒不是因為她突然覺得秦桑有什么問題,只是她已經習慣了。
畢竟帝堯的存在還是盡量隱秘才好,不僅是為了她,更是為了這一群不斷挑釁她沒有本命契約獸的人的性命。
沈月息無言地和她對視著,想要從她的眼睛中看出一抹稍微不好的情緒色彩,和兩人對峙良久,沈月息依舊沒有發現一絲不好的情緒,反而她的眼神中寫滿了欣慰和慶幸。
這是讓沈月息沒有想到的,若換成旁人知道了他的本命契約獸是帝堯,只要是有點本事的,恐怕都在想怎么將帝堯搶過來,然后再和她強行斷掉本命契約,就像當年御獸公會會長把她小師兄哄騙回去再百般虐待,妄想私自強行占有小師兄一樣。
或者是沒有本事的,應該已經在想著怎么告密,怎么廣而告之,再凝聚起來一起搶奪。
或許是沈月息有被迫害妄想癥吧,但是活了兩世血淋淋的教訓告訴她,強大到絕對的力量誰都會想要,誰都會抵擋不住誘惑,即使并不是屬于他們的。
也許有些人不想要,但是沈月息防的就是那些見不得人的人。
“是,還請師姐保密。”沈月息鄭重其事地說著,她不知道為什么,在對上秦桑那雙眼睛的時候,就愿意給她信任。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師妹們的救命恩人,我整個明鏡宗都會感念你的恩德,家師一直教導,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姑娘想要什么?直接開口便是,還別說,只是一個這樣小的秘密。況且家師也說過,每個人都有秘密與隱私,都有不想說的事情,若是知曉了他人不想公之于眾的秘密,而轉頭就去告訴別人的話,上則有愧于天,下則無臉見人。沈姑娘請放心,此事必定不會從我口中泄露出去半個字。”秦桑果斷回答,一雙眼眸中滿是真誠。
正在此時,仲裁者走上擂臺,高聲宣布:“第三輪比試,凌云宗對戰明鏡宗,凌云宗以三比零獲勝。”
此言一出,就像是一滴水猛地進入了油鍋之中,瞬間將圍觀的弟子炸開:
“不是,這凌云宗有點邪門啊,要知道,之前那蒼茫門可是北火國,除了圣殿以外第二大的宗門了,雖說他們那些破事兒見不得人吧,但實力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雖然比不上圣殿,但和整個西北界的高級宗門比起來,已經算是上游的水平了,說句不好聽的,蒼茫門的實力怎么說也應該能在西北界排個前五,結果參謀門那幾個身負眾望的弟子就被沈月息陸傲霜關明月三個人直接單挑打敗,而且我記得他們好像一個被嚇得神志不清,一個被毀了容另外一個更慘了,連尸體都不知道在哪。”
“是啊,你在看這明鏡宗,明鏡宗雖說并不以武力見長,但要是真的實力排起來,明鏡宗也能進西北界前五,她們那幻術我之前領教過一回,實在是難纏得很,要不然圣殿也不能在明鏡宗手上連輸兩把,直到胡云成上場,才贏下了一場個人賽和兩場團隊賽。”
“對啊對啊,最稀奇的就在這,圣殿胡云成的隊伍對戰明鏡宗都討不到什么好處,甚至還輸了兩場,結果現在凌云宗區區一個東南界小的不能再小的宗門居然能夠連勝明鏡宗三場。誒,你們說,今年的全大陸宗門比武決賽不會是凌云宗對圣殿吧?”
“誒,你別說,你還真別說,還真的有這個可能性。主要是這凌云宗實在是邪門了點,每一次你覺得她實力和對方差距很大,基本上沒有什么勝算的時候,他們竟然都能以一種完全不可想象的方式漂亮地贏得了比賽。”
“對,要是真說起來啊,我們就只說在和明鏡宗的比賽中,圣殿的表現遠遠沒有凌云宗沈月息三個人驚艷,依我看,之前每一次全大陸宗門比武的冠軍都是圣殿,基本上都沒有什么懸念,但是今年似乎就不一樣了,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凌云宗,這勢頭猛得很啊。”
一群弟子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著,經過這幾場的比賽,他們已經從覺得凌云宗不配合圣殿相提并論,變成了現在覺得凌云宗似乎是唯一一個有可能和圣殿打一打,甚至還有一絲絲勝率的宗門。他們現在大概分為四個陣營,一部分人還是不看好凌云宗,只覺得他們之前的比賽就是走狗屎運而已。
大多數的人確實對凌云宗有些刮目相看,但是他們中也分為三個部分,一部分覺得凌云宗的實力雖然是有目共睹的,但是想要和在統領了整個大陸一兩千年惡圣殿比還是差的遠。另外一部分就覺得不然,他們已經被沈月息打臉打得啪啪響了,覺得沈月息幾個人今年異軍突起,說不定到時候也能成為一匹黑馬。最后剩下的一部分則是覺得事不關己,保持中立,只是看個熱鬧也就作罷了。
同在觀戰席的胡云成幾人,當然能夠清楚地聽見弟子們各種討論的話語,他在聽見竟然會有人覺得他們圣殿會被沈月息打敗的時候,整個人火冒三丈,看著沈月息的眼神恨意越來越濃。
怎么可以!
他怎么可以容許沈月息一個初出茅廬的小黃毛丫頭騎在他們頭上,甚至還挑釁他和圣殿的威嚴,根本不可能!
胡云成和身后的四名弟子臉色都極其不好看,她們都是從小被選入了圣殿修煉,經過這么多年努力地修煉才到達了如今的境界,他們哪一個不是天之驕子,怎么可能容忍沈月息對她們的威脅和挑釁?甚至三大長老大有用沈月息替代他們的意思,不管是為了圣殿的尊嚴,還是為了他們自己之后在圣殿的地位,今年的全大陸宗門比武他們都必須贏!
不僅要贏,還要凌云宗慘敗!
擂臺上,仲裁者剛剛宣布了今天凌云宗和明鏡宗的比試結果,沈月息幾人剛剛從觀戰席起身,想要離開的時候,卻看向胡云成幾人朝他們走了過來。
“他們來干什么?難不成還想在大庭廣眾之下就對我們做什么不成?”關明月頗為不悅地看著胡云成幾個人的身影,她從小到大可是在波詭云譎的關家里長大的,她能夠在偌大的關家,在幾百上千個人的目光下藏拙十余年,看人的眼光自然不會差到哪里去。她從看見胡云成幾個人的第一眼,就覺得他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更不是什么好相與的人。
“應該不至于吧,這才第三輪,就算進了第四輪也還剩下四個宗門呢,也不一定我們就和他們對上,以他們的自信和實力估計是在想怎么讓我們慘敗呢。再說這個大庭廣眾之下,這么多宗門弟子都看著,就算是估計圣殿的臉面,他們也是不好發作的。”陸傲霜神色冷淡地分析。
沈月息聞言嗤笑一聲:“隨便他們要做什么,就算第四輪直接遇上圣殿,我們照樣該怎么打就怎么打,該贏還是得贏。”
她們三人說完話的時候,胡云成五人正好就走到了他們面前。
胡云成看著沈月息,掩蓋住眼眸中憎恨和仇視,掛上恰到好處的笑容:“多日不見,沈師妹和幾位師弟師妹們的實力還真是讓師兄師姐們刮目相看啊!之前師兄師姐們也和明鏡宗比試過,明鏡宗的幻術可是相當難纏呢。想當初師弟師妹們一意孤行選擇凌云宗的時候,師兄還為你們擔心過呢。擔心你們會不會得不到之前那樣好的資源,畢竟一個東南界的小宗門嘛,在資源各個方面和圣殿還是很有差距的。
只不過現在看見師弟師妹們實力這樣強勁,居然能夠輕輕松松地戰勝西北界久負盛名的明鏡宗和蒼茫門,看來幾位師弟師妹們還真是未來不可限量,看著師兄師姐們還真有些壓力了呢!”
胡云成這番話說的可謂是陰陽怪氣,哪句話哪個字聽起來都不太對勁,就像是一段極為惡劣又刺耳的聲音,沖擊著沈月息幾個人的耳膜。
沈月息看著胡云成,實在覺得一言難盡。
不止是沈月息,她旁邊的陸傲霜幾個人都聽得擰起了眉頭,關明月更是直接剛:“不是,他一個大男人怎么說起話來陰陽怪氣的,跟那種滿口怨氣的深閨怨婦一樣,一個大男人是輸不起還是贏不起啊,磨磨唧唧的,要打就打唄,還好意思特地走下來陰陽兩句。”
沈月息這幾個人可不是什么怕事兒的性子,尤其關明月一向最是直接膽大,畢竟也是受盡寵愛囂張跋扈的關家大小姐,她說這段話別說沒有避著別人,甚至就是故意說給胡云成幾個人聽的。
一瞬間,沈月息就看見胡云成五個人的臉就像是抹了鍋底灰一樣,黑得沒眼看。
沈月息瞧得開心,又覺得忍俊不禁,假意瞪了關明月一句:“明月,說什么呢,雖說我們現在早就不是什么圣殿弟子了,但是之前好歹也是認識的師兄師姐,他們不是故意來攀親戚的,畢竟他們可是圣殿核心弟子中的佼佼者,要攀親戚也該是我們攀。”
這時候說話的藝術就顯示出來了,雖說沈月息假模假樣地瞪了關明月一眼,說的話表面上也是責備關明月,但實際上在現場的幾個人又不是傻子,哪里看不出來沈月息擺明就是嘲諷和陰陽胡云成幾個人呢。
偏偏沈月息瞪也瞪了,說也說了,于情于理胡云成幾個人還真沒辦法找個借口發作,只能硬生生地憋著怒氣。看得旁邊其他宗門的弟子們都忍俊不禁,都是低頭憋笑起來。
拜托,圣殿在靈潼大陸幾乎是一家獨大了好幾千年,別說是圣殿核心弟子了,就算是一個圣殿弟子的名頭說出去,也足夠別的宗門驕傲和重視,更別說是核心弟子,還有四大公會和三大長老,那更不是輕易能夠見到的人物。
他們平時連見到圣殿普通的弟子都要畢恭畢敬的,看見像胡云成這種更是不肯多說一句話,生怕行差踏錯人家不悅,現在看著他們在沈月息面前吃癟還不能發作,簡直是別提有多么解氣了!
“沈姑娘哪里的話,雖說你們不再是圣殿核心弟子,但我們的情分還是在的。我們來也只是想要來祝賀幾位再下一城,接下來第四輪就只剩下四個宗門,到時候我們相遇的可能性可就大大增加了。幾位實力突飛猛進,說不定還真是今年全大陸宗門比武中的黑馬,到時候要是真的遇上了,還要請幾位手下留情呢!”胡云成氣得連連咬牙,奮力忍下心中的怒氣,笑瞇瞇地又是改口,又是把沈月息幾個人抬高。
沈月息不怒反笑,對于胡云成明顯不懷好意的褒獎,她照單全收:“胡師兄說的是,我們也覺得自己非常棒。只不過呢,我們還年輕,說實話就算這一場全大陸宗門比武輸了也沒有什么,就算四年后下一屆我們也才不到二十歲嘛,所以其實我們不太看重輸贏,主要是比較看重自身的提升吧。不像胡師兄你們一樣,你們是代表圣殿出戰,你們的輸贏就代表著圣殿的尊嚴,所以應該很在意輸贏了。”
陸傲霜幾個人不得不承認,雖說她們隊長一般不會陰陽怪氣別人,一般當著面直接就罵了,有仇也直接當面就報了,但是當沈月息拐彎抹角地損人的時候,還真是頗有幾分琴陌那氣死人不償命的架勢。
“你什么意思??”胡云成身邊的女弟子瞬間就忍不住,聽見沈月息那么滿是譏諷的話語,怒火上頭直接沖了上去,怒目而視地質問沈月息。
“你還沒懂啊?”沈月息一臉不解地看著女弟子,像是在思索世上怎么會有這么蠢笨如豬的人,反正也沒思索出為什么,索性直接攤了攤手:“我的意思就是,你們輸不起。”
好好好,五個字,每一個字,每一個音節都像是一把無比鋒利好用的匕首,將胡云成五人在眾目睽睽之下凌遲,他們高傲虛偽的偽裝被毫不留情地撕開,半點臉面都沒給胡云成留。
沈月息深刻回憶了一下,自己應該沒有哪里說錯,她又不是那么好欺負的人,任由別人上門挑釁還得陪笑裝腔作勢?
沈月息說完就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俏臉上竟然是出現了一絲害怕:“啊,我是不是說錯話了啊胡師兄?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我知道我不應該亂說大實話的,搞得你們現在一點都下不來臺了是不是?胡師兄不要生氣啊,你們可是圣殿的弟子呢,我們只是一個小宗門的弟子,你們可千萬不要結仇啊!”
沈月息這演的,全場寂靜,只剩下胡云成幾個人滿是憤怒的呼吸聲和咬牙聲。
旁邊圍觀的弟子們更是憋笑憋的實在難受,一個個都低著頭,肩膀止不住地顫抖,沈月息這個戲演的實在是有夠草率和敷衍,她那哪里有半點害怕的意思?就是這種是個人都看得出她是演戲的模樣,才最氣人。
看吧,胡云成那幾個人哪個不是被沈月息氣得七竅生煙。
陸傲霜四個人直接是憋都不憋了,笑出了聲,果然還得是沈月息啊!
“好,好好,很好。我就喜歡有自信的人,希望你到決賽遇見我們的那一天,能夠像今天這樣的自信。”胡云成像是被沈月息一句話戳中了心窩子,差點原形畢露,什么假笑都再也維持不住,“只希望你們成為我們手下敗將的時候,你們還能笑得出來。”
說完,胡云成甩袖而走,他身后幾名弟子很快就跟了上去。
沈月息看著胡云成的背影,眸光冰冷,像是在看胡云成又是在透過胡云成看圣殿。
其實就算她們抽不中圣殿,又或者被淘汰,她凌云宗和圣殿之間也不可能一直和諧。
只有她還存在,只要她的天賦還存在,只要她沈月息還有一絲的自由意志,圣殿和凌云宗之間就必定勢同水火。
既然都是要打的,還分什么有沒有仇怨的打,打上一場不就完了嗎?
沈月息這個時候,還沒有料到圣殿是有多么的喪心病狂。
自從第三輪所有的比賽結束之后,就只剩下最后的四支隊伍,分別是凌云宗,圣殿,幻海門,天狼谷四個宗門。
從第三輪到第四輪,中間又隔了半個月。
上去抽簽的依然是萬靈宗宗主錢多多,據他自己十分自信地說,是因為他特地在第四輪抽簽前幾天,天天跑到北火國賭坊跟人去打馬吊,然后又輸了,所以他對自己的手氣十分有自信。
“當真?”沈月息湊上去,眨巴著大眼睛問,她主要是好奇輸了多少,才讓錢宗主這么的有自信。
陸傲霜四個人也是好奇地湊了上來,滿是期待地等著錢多多說話。
“那可不,錢大哥這回是真的大出血呢!”飄渺谷谷主笑瞇瞇地說著,打趣錢多多的話語中頗有些幸災樂禍。
沉凝掌門看著這樣和諧又其樂融融的場面,實在沒忍住搖了搖頭,臉上的笑容又真心又緊張。誰能夠想到,一年前他們還因為東金國四大宗門比武一事爭得不可開交,結果現在居然在全大陸宗門比武場上如此齊心協力。
“開玩笑,那可是……可是輸了好多好多,不過也總算讓我對自己的手氣非常且極度的自信。我現在感覺我的手氣非常之炸裂,要不是只有四個宗門不可能有輪空,我甚至都覺得我能抽出輪空。”錢多多那小老頭一邊摸著自己的小山羊胡子,一邊昂頭說著,那神色越說越驕傲,越說越自信。
沈月息一聽這就更好奇,看著錢多多那模樣實在沒忍住搖了搖頭,一把就湊到飄渺谷谷主的身邊:“谷主,這得是輸了多少才攢出來的自信和手氣啊?”
“我悄悄和你說,他呀……差不多把半個萬靈宗的家產都快輸進去了。”飄渺谷谷主無奈又好笑地解釋,那話說得幸災樂禍,還有些可憐錢多多的感覺在里面。
殊不知,飄渺谷谷主的話一說出來,下一秒就響起五道不可置信的喊聲——
“什么?!!半個萬靈宗都給輸了?!!”
沈月息五個人一聽,簡直是從他們嘴里一致地發出尖銳的爆鳴聲,聽著都覺得嚇人又心疼的程度。
不是,那可是半個萬靈宗的資產啊!!
錢多多不心疼,他們還心疼呢!!
“對啊,不過說來也奇怪,向來最是心疼靈石,堪稱四大宗門中一毛不拔鐵公雞的錢大哥,這一回居然沒有心疼和傷心。我只記得那天他板著張臉像是具行尸走肉一樣的回來,我和沉大哥問他怎么了,他只是搖頭,一個勁兒地說自己沒有事兒。最后再大堂里呆坐了半天之后,說出來的第一句話是‘總算是為孩子們做一件有用的事情,我現在手氣肯定爆好,絕對不會為他們抽中圣殿的’。”飄渺谷谷主一邊說著,一邊竟然還有些忍不住的眼眶泛紅。她認識了錢多多這么多年,他從來都是精打細算,一毛不拔的鐵公雞。哪里見過他這樣的架勢。
沉凝掌門在一邊聽著心中一俄式感慨萬分,凌云宗和萬靈宗之前也就是好幾百年的老對手,而他也和錢多多當了多年的冤家,他記得錢多多每次和他用弟子打賭,輸了之后傷心生氣的樣子,就比如之前萬靈宗故意送來的那枚混沌果,錢多多本來是想用陸輕柔把他之前輸給沉凝的全都贏回來,誰知道那陸輕柔實在是個草包,不僅沒有贏回來凌云宗的獎賞,甚至還把自己萬靈宗的混沌果給搭上了。
也就是因為這樣,錢多多那段時間天天來騷擾他,又是搶他的茶葉又是順他的靈器,十天來了九回,九回順了十幾件靈器回萬靈宗,沉凝當時就想怎么會有這么小氣巴巴的鐵公雞。
結果就是那個最一毛不拔的鐵公雞,心甘情愿輸掉半個萬靈宗的資產,就只是為了給沈月息他們幾個孩子換回來一點點的好運氣。
看啊,人就是這么復雜的生物。
別說她了,就連沈月息五個人聞言都是又感動又無奈地互相對視。
怎么辦,這三位前輩似乎對她們的實力太沒有信心了,好像是她們太過隱藏實力的問題?
沈月息看著緊張得不停搓手的錢多多,抿唇片刻朝著他笑:“錢掌門,其實我們不怕對上圣殿的,以圣殿的實力,畢竟不管怎么樣,我們只要想要奪冠就一定會對上圣殿的,或早或晚其實沒有什么區別,您不用緊張。況且我們有信心,能夠和圣殿比上一場,還請掌門和兩位前輩盡管放心。”
沉凝掌門三人對視一眼,也是點了點頭,他們知道,到了眼下的關口,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一定要相信他們自己的弟子。
說是第四輪,其實也就是半決賽。
這四個宗門都派出來了人抽簽,只見仲裁者從他們手中一一結果抽到手的竹簽,隨后便高聲宣布:“全大陸宗門比武半決賽,由凌云宗對天狼谷,圣殿對幻海門。比賽于三日后進行。”
抽完簽之后,沈月息她們正打算跟著三位掌門一起離開,誰知道胡云成幾個人迎面就朝他們走了過來。
沈月息沒耐心地翻了個白眼,看著面前的胡云成,嗓音冰冷譏誚:“我們現在難道不是相看兩厭嗎?胡師兄現在不會還有什么話要和我們說吧?”
“自然是有。”半個月沒見,胡云成渾身的氣質似乎都發生了一些改變,不同于之前的平穩,反而多添了幾分的血腥氣,像是……從干干凈凈的白紙突然變成了沾滿骯臟殺戮的劊子手。
他臉上的神色也更加冰冷了,眼眸中情緒也少了很多,就像是……就像是比之前少了很多情緒,少了很多喜怒哀樂。
只是這一次,胡云成沒有給沈月息反唇相譏的機會,沒等沈月息說話,他就扯唇開口:“今日之我,已經不是昨日之我。我能變強大,還真要感謝你的刺激。至于這個半決賽,我想沈師妹你們也沒有太當一回事吧?畢竟比到最后進入決賽的,只有可能是凌云宗和圣殿。沈月息,你可千萬要贏啊,要不然我怎么有機會能夠在萬眾矚目之下,堂堂正正地打敗你呢?”
“胡師兄放心,我們會盡力而為,每一場都是。所以到底是誰慘敗,不如我們到時候比了再說。”沈月息不怒反笑,鳳眸冷靜至極,猶如一潭無波的古井一般,對于胡云成隱約的改變并沒有太多在意。她說完之后,朝著胡云成幾人挑眉一笑,隨即帶著陸傲霜幾人轉身就走。
和不值得的人廢話一句,都是在浪費寶貴的生命。
天狼谷本身在西北界的實力也就能夠排個十三四左右,說真的實力還不如明鏡宗和蒼茫門,但是偏偏人家負責抽簽的人手氣好到爆炸,前三輪抽到的對手都是比自己弱的,所以這才一路連勝上來。
按照實力來說,天狼谷是不可能打得過明鏡宗和蒼茫門的,自然打凌云宗也是不可能贏的,是個實力不太夠,運氣來湊的黑馬宗門。
不管是圣殿還是幻海門,他們的實力都遠在天狼谷之上。
圣殿的實力自然不必多說,能夠讓全大陸所有的高級宗門甘心俯首稱臣一兩千年,胡云成幾人的實力定是世間弟子少有的,都是從圣殿三大長老從四大公會中選拔出來的最強者。
而幻海門的實力更是不容小覷,按照圣殿現有的全大陸高級宗門實力排名,幻海門就是整個西北界中除了圣殿之外的最強宗門,可謂是一宗之下,萬宗之上的實力,和明鏡宗蒼茫門比起來也是強上不少的。
這說起來,就不得不說錢多多那用將近半個萬靈宗資產換回來的手氣,真的如他所說非常之炸裂。
半決賽一共四個宗門,除開凌云宗,就只剩下圣殿,幻海門和天狼門,一個是全大陸幾千年來毫無疑問的統領者,一個是全西北界排名第二的高級宗門,還有一個純靠運氣晉級的天狼門。
偏偏錢多多的手氣,就是硬生生地從這三個宗門里面,十分精準地挑中了那個最菜的,沈月息幾人在了解天狼門基本情況的時候,一個個全都直呼錢掌門這手氣真的絕了。
當時旁邊的錢多多小老頭兒聽見了,給他驕傲得尾巴都快翹到天上去,在沉凝掌門和飄渺谷谷主面前好一陣嘚瑟,最后以飄渺谷谷主一句話兇得錢多多不敢再驕傲結束。
凌云宗和天狼谷的比賽日來的很快,當然那場比賽結束的也快。
第一場個人賽,凌云宗曲澤陽對戰天狼門隊長,曲澤陽以五階靈皇的實力簡直是吊打三階靈皇的天狼門隊長。
第二場團隊賽,天狼門五名弟子是一名三階靈皇,兩名二階靈皇,兩名一階靈皇的實力,團隊賽一開始沈月息和陸傲霜還沒來得及運轉靈力,旁邊三位“莽夫”帶著自己的本命契約獸沖上去就給天狼門連人帶靈獸給打趴下了。
第三場個人賽是高深上場,之前幾場比賽都是比完個人賽就結束了,高深和曲澤陽都要沒有上場的機會,這一次本來是安排給他們倆過過癮的。
誰不知道因為第二場的團隊賽,關明月、曲澤陽和高深三個莽夫沖上去下手太狠,給天狼門揍得起不來,幾乎五名弟子都喪失了短時間上擂臺的能力,所以第三場比都沒比,凌云宗直接就贏了。
沈月息和陸傲霜都只能無奈搖頭。
另外一邊,圣殿對戰幻海門,結果也是絲毫不出人意料。
比完半決賽的那一日,觀戰席上好幾千的高級宗門弟子全都沸騰了。
“我才不關注幻海門和天狼谷啊,我今天好不容易從掌門手里請假,就是為了看看究竟是哪個宗門能夠進入決賽,和圣殿成為對手。哈哈哈……果不其然……果不其然啊,我就說了還得是凌云宗!”
“我是真的沒想到會是凌云宗啊!畢竟從全大陸宗門比武一開始,他們就沒什么存在感,也沒有什么太強大的實力啊?”
“不是大兄弟,你要不要聽聽自己在說些什么鬼話?凌云宗沒有什么存在感?沒有什么實力?你是真的看過比賽的嗎?還是純粹是凌云宗的黑粉啊?你如果說是凌云宗原來那派出來的弟子,他們沒什么實力確實我承認,畢竟只是一個靈王境界的隊伍。但是現在你仔細看看,那可是凌云宗從圣殿搶來的核心弟子,你看看那擂臺上那幾個少年少女,哪一個是你嘴里的沒什么實力?是六條九品通天蟒不夠嚇死你?還是圣獸九天七尾狐不夠弄死你?”
“就是啊,還沒什么存在感,你簡直在這兒尬黑吧?我承認凌云宗是東南界的小宗門,但是你要罵人家也過過腦子好吧?!從沈月息五個人一致從圣殿離開,堅定選擇為凌云宗出戰的時候,凌云宗已經是整個場上,除了圣殿之外,最引人注目的宗門了好吧?”
顯然大概分成了兩個派別,并不看好凌云宗的那一群弟子完全沒有想到,凌云宗就能夠這樣順利地進入決賽,接著就被看好凌云宗的弟子們爆懟。只不過更多的弟子都是期待圣殿和凌云宗的比拼的。
如果胡云成幾個人贏了,圣殿就已經接連一千年統治全大陸宗門比武。
如果沈月息幾個人贏了,那可就是拋棄了圣殿的核心弟子戰勝了圣殿現有的弟子,那可直接把圣殿的臉面都放在腳下踩了。
一想都刺激得很。
仲裁者踩著飛行類靈器,鄭重地宣布:“全大陸宗門比武決賽,將于半月后舉行,比賽雙方為:圣殿、凌云宗!”
現場弟子們的呼聲更高了。
不出意料的是,接下來的半個月沈月息五人和胡云成五人都投入了沒日沒夜地修煉和訓練。
胡云成他們不能輸,他們五個人都清楚,一旦在全大陸宗門比武的決賽上失利,讓圣殿輸了這場比賽,他們將會面臨怎么樣可怕的后果。
沈月息五個人也不能輸。
某一天晚上,沈月息修煉完卻沒有像往常一樣累到睡著,甚至當她渾身放松下來卻是越來越清醒。
她索性走出了房間,上了客棧的屋頂,
分給凌云宗的客棧本是一個廢棄很久的客棧,里面沒有一個人負責照顧起居,還是琴陌和封塵閑來無事收拾干凈的,后來見沈月息幾個人喜歡在屋頂靜修,索性封塵又專門花了點精力將屋頂修葺,再好好整理一番,在旁邊放上羊毛絨毯。
沈月息躺在羊毛絨毯上,雙手交疊墊在后腦勺,一雙鳳眸看著無盡夜空中的一輪月,每當修煉結束,周遭寂靜下來的時候,她總是會想起帝堯。
距離上一次在符術公會他離開之后,已經過了兩三個月。
沈月息甚至感受不到他的內心思緒,就好像帝堯這個人徹底消失了一樣,杳無音信。她不知道帝堯在做什么,在哪里,要不是還有上古鳳凰血脈的本命契約,她都真的快覺得自己沒有本命契約獸了。
他在干什么呢?
聽說九洲之巔戰事四起,上次他們催他回去也是因為戰事。
他身上的魔氣有沒有發作?他有沒有按時吃丹藥壓制。
好像到了這個時候,沈月息才好像真正地意識到了自己對于帝堯的感情,似乎已經完全超過她自己預計的程度。
等全大陸宗門比武徹底結束之后,才好好找找他吧。
沈月息如是想。
“呦,小七這是在對月思人?”
正在沈月息出神的時候,旁邊傳來琴陌的聲音,她一轉頭就看見了他。
沈月息俏臉微紅,瞪了他一眼:“應該是我打趣你吧五師兄!看來是傲霜睡著了。”
“她沒有,她看見你一個人神色不太好地上了屋頂,特地讓我上來尋你的。誰知道我這一上來,居然看見我們凌云宗第一峰第一鐵樹居然開花了,會犯相思病了。”琴陌在她旁邊坐下來,搖著折扇欠揍開口。
“五師兄!”沈月息裝作慍怒地叫了他一聲。
“行行行,還害羞了,師兄不說這事兒了。”琴陌無奈地搖頭,笑得溫柔,沒了平日的妖冶勾人。月光映照在他臉上,竟然襯托得他的五官越發柔和唯美:“那就說說眼前的事情?從凌云宗出來游歷這一趟,小七就沒有什么想問的嗎?”
沈月息一聽這話,還真想起了點什么,她扭頭看向琴陌,一和他的眼神對上,她幾乎明白了琴陌這一趟怕是還帶著剩下幾位師兄的任務來的。
她坐起身來,一本正經地看向琴陌:“其他幾位師兄的過往,五師兄你都是知道的嗎?”
“知道一些,不過也知道不全,總之大概都是知道的。”琴陌淡定回答。
沈月息有些驚訝:“五師兄你不是后面進師門的嗎,你怎么都知道?”
她這話一說出來,就看見琴陌嘖了一聲,一把就合上了自己手中的折扇,不解地看著她。
琴陌握著折扇,嗓音含笑:“小七,誰跟你說的我進師門很晚的?”
“啊?你不是排第五嘛?除了我和小師兄,就沒人比你進門遲了啊!”沈月息認真地看著他。
“那又是誰和你說的,排行代表進師門的早晚?”琴陌像是被她氣笑了,無奈地反問。
“啊?”沈月息被他問得遲疑了片刻,隨即老實巴交地回答:“那我和小師兄就是啊,因為我進門晚就是小七,我要是比小師兄進門早,我不就排行老六了嗎?”
“那是你來的太遲,我們前面六個可不是的。”琴陌搖著折扇,老神在在地回答:“當初我們六個在第一峰討論排行的時候,誰都不服誰,師父他老人家又不管,我們根本不可能按照進門先后排行。”
“那……那最后你們是怎么排的?”沈月息被他說的很是好奇,眨著大眼睛問。
“后來實在商量不出來了,就打架唄,六個人一起打,誰贏了誰先選。”琴陌說到這件事兒,眼睛還亮了亮,稍稍抬了抬下巴:“實在不巧,你五師兄我一個人以巨大的差距把你剩下的幾個師兄揍趴下了。”
“那師兄你為什么要選第五啊?”沈月息有些被琴陌的話震驚到,她雖然現在還不知道琴陌過去和實力,但是她知道其他幾位師兄的實力啊。
她沒記錯的話,大師兄是唯一的神級陣法師,二師兄是超越圣殿的神級符術師,三師兄真實的實力應該是神級煉器宗師,四師兄更是擁有幽冥靈火的神級煉丹師,小師兄更不得了,上古神獸朱雀。
現在五師兄說他能夠把自己其他幾位師兄都揍趴下,沈月息雖說知道五師兄的話向來只能聽一半,信一半,但是她還是對琴陌的實力產生了巨大的好奇。
“當然是因為最小的要受欺負,往大了又要當責任,我當然選的第二小的,還有個人給我欺負。”琴陌頗為驕傲地抬了抬下巴,那模樣……
沈月息覺得十分眼熟,她老實地感嘆一聲:“五師兄,你現在這個樣子,真的和傲霜傲嬌的時候有點像,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夫妻相。”
“必須的。”琴陌搖著折扇頗為自得,不過他沒說實話的是,他們當初的的確確是打了一架決出了排名,但是因為哥們幾個都是不能妄自動用靈力否則會引發舊傷的存在,所以那時候的打架……就是最簡單粗暴的用肉體打了一架。
琴陌也不是因為身體素質最強贏的,而是他趁他們打得最熱火朝天的時候在一邊躲清閑,寧行止身為上古神獸化形,身體素質自然是碾壓其他師兄弟,等到寧行止把其他四個人揍趴下了,琴陌再跑出來給了寧行止一腳,直接結束比賽。
“那也就是說,你們的排行都是自己選的?”
琴陌頓了頓:“也不盡然,你也知道打架這種事情肯定有一個輸家,所以大家都選完了,最后一個人沒得選,從而呢年紀最小的人做了大師兄,年紀最大的做了小師兄。”
“什么?大師兄年紀最小?!”沈月息整個一個不可思議的狀態,她后知后覺地才在腦海里串聯起了幾位師兄的經歷。
大師兄是十年前消失的。
二師兄是幾十年前消失的。
西銘祖師是一百年前被三師兄弄死的,那三師兄也就是一百年前消失的。
四師兄好像是兩百多年。
五師兄暫時不知道,但是小師兄是被圣殿御獸公會的始祖騙回神殿又逃掉的。
不是吧不是吧?!
別人宗門的師兄師姐都是按照進門時間排行的,要不就是按照年紀,結果她凌云宗第一峰,不僅不是按照進門時間排的,更是按照年齡倒序排列的?!
排行越大的,年紀越小。
沈月息只覺得太陽穴跳得疼,揉著太陽穴看向琴陌,像是要問什么事情。
沒等她說話,琴陌就像是察覺到了她的問題,解釋道:
“放心吧,你外出游歷的目的地是圣殿,師兄們早就做好了你會知道一切的準備,甚至師兄們給你的東西里面,也都是身份的重要證明。師兄們想要和你說的是,不用擔心我們和圣殿之間的仇怨,也不用顧忌宗門和師父師兄們,師兄們這么多年雖然在第一峰無務正業這多年,但是老本行怎么都不會生疏的。一個凌云宗師兄幾個還是護得住,所以小七不必有壓力,不用擔心你身邊所有人,只要你找到你認為對的,找到你的信仰和堅持,不管怎么樣師兄們都是小七最堅實的后盾。”
“五師兄,你們怎么知道?”沈月息差點被琴陌一番話說得紅了眼眶,她確實是在猶豫,在憂慮。
若說她之前只是在師兄們的嘴里知道圣殿的作風,那么她自從進過圣殿之后,就已經深刻地理解了什么叫做囂張跋扈,野心勃勃,圣殿不止想要籠絡整個西北界的人才,他們真正想要的是成為整個靈潼大陸上絕對的主宰。
籠絡所有的人才就成為了圣殿完成目標的方法,利誘不了就威逼,他們不允許有另外任何一個宗門或者是勢力對他們造成一點點的威脅和挑釁,他們要做絕對的權威,要做這片大陸上所有生靈的主宰,所以他們不擇手段,獨行專斷。
圣殿的不擇手段,在沈月息五位師兄身上表現得清清楚楚。
沈月息在猶豫,她不清楚是應該贏還是應該輸。
凌云宗贏了,固然是能夠提升凌云宗在整個大陸上的地位,也能夠提升東南界的地位,讓靈潼大陸的兩界分化逐步縮小。但他們要面對的結果就是,當眾挑戰了圣殿的權威,必定惹怒圣殿高層,到時候凌云宗的危機恐怕更大,對于現在還不夠強大的凌云宗來說,說是滅頂之災也不為過。
若是凌云宗輸了,圣殿自然不會盯著凌云宗不放,但是圣殿就會繼續他所有骯臟的計劃,她和同伴們的努力和汗水也將白費,最重要的是屆時靈潼大陸形勢將更加嚴峻,圣殿將會獲得整片大陸的話語權,以他們的野心,有朝一日必定會進軍東南界,妄圖統一大陸。
琴陌的話,算是一劑強心針,讓沈月息的思緒稍微安穩下來。
“小七,你是個絕頂睿智的姑娘,你一定知道,在面對不公的時候,一味的忍讓往往只能得到更加惡劣的欺辱。”琴陌難得嚴肅起來。
他是真的有些不忍心,明明一年前還在第一峰喊著師兄撒嬌的小姑娘,現在卻看起來不復當初青稚天真。
“五師兄,你說的對。總要有人去做一些看起來很不識時務但是正確的事情吧。”
月光如水般微涼,少女的身影依舊單薄,仿佛萬斤重的擔子就壓在她纖細的肩膀上,那一身的傲骨卻在月的映照下越發明顯清正。
他們都清楚,整個靈潼大陸維持了近幾千年的局勢轉折點都壓在她一個人的身上。
圣殿之惡劣不堪行徑,實難容忍,雖螳臂當車,吾亦往矣。
沈月息想,退讓忍耐有什么難的,一往無前的勇敢者才是無愧于心,無怍于人。
轉眼間就是半月后,離沈月息五個人離開凌云宗已經過去了十五個月。
今天的全大陸宗門比武依舊在北火國最大的演武場進行。
和之前空閑的觀戰席不同,得知今天的決賽是圣殿和凌云宗,整個演武場上萬個觀眾席位竟然都坐的滿滿當當,甚至在走廊和欄桿旁都有不少沒有位置的人,或站著,或蹲著,翹首以盼地等著決賽開始。
全大陸宗門比武向來都是決定著大陸的局勢,決定著東南界和西北界的高下之分,也決定著話語權將掌握在哪一邊。這樣嚴肅重要的比賽場合,圣殿高層自然是要全部出席。
一百多級臺階之上的高臺,從下往上第一排是四大公會的正副會長,再往上就是三大長老,而最高地方放著一把由黃金和玄鐵打造而成的黃金座椅。
此時坐在上面的人全身黑色衣物,身穿大大的黑色斗篷和帷幕,遮住了他整個頭和臉,只露出一雙淡漠蒼老的眼眸,他的衣服上繡著改得妖嬈強勢的太陽圖案,太陽周圍的火焰彎曲繞行,顯得十分詭異。
那個圖騰就是圣殿的圖騰。
仔細看的話,今日出席的圣殿中人的衣物或者首飾上都或多或少的出現了這個圖騰。
此時擂臺上,仲裁者已經到了擂臺上空,沈月息和胡云成的兩支隊伍已經上了擂臺,準備通曉信息。
大長老見狀,立馬起身到了黃金座椅身邊,彎腰低頭殷切又尊敬地和那老者稟報:“殿主,那一位便是屬下說的沈月息。”
“嗯。”和洞穴里的蒼老聲音如出一轍,那老者便就是圣殿殿主。
他那雙有些混濁卻泛著光的眼眸只是掃了沈月息一眼,很快就要移開了目光,像是根本不好奇沈月息是什么人物,只是給大長老一個面子才賞臉正眼瞧了沈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