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聲勢浩大，中庭的枯枝像輕聲啜泣般顫抖。
冷風夾雜著雨絲灌進走廊，踩著木屐上樓的腳有點冷，黑沼牙收起游戲掌機，裹緊外套，拐向登山部的社團活動教室。
濕毛巾裹住嘴巴的沉重氛圍里，遠山千歲背靠墻壁，雙手抱在胸前，站在登山部的社團活動教室門側，低頭閉目沉思，表情冷酷。
她已經換下女仆裝，穿上學院制服，百褶裙下探出修長筆直的美腿，黑色絲襪的啞光面料此刻布滿陰影。
黑沼牙經過遠山千歲，在門前停下腳步，有些無奈地問：“學姐，又和涼前輩吵架了嗎？”
“沒有，涼今天請假。”
“走廊不冷嗎？”
“汐奈在里面發泄，先別進去，給她一點空間吧。”
遠山千歲嘆了口氣，微微睜開眼睛，自顧自地說：“她今天下午先是暴飲暴食，然后開始打砸，最后又讓我打她，然后哭到現在。”
“發生什么事了？”黑沼牙透過門上的玻璃看進去，教室內一片狼藉，零食袋子與飲料瓶散落一地，遠山千歲經常用的馬克杯摔碎在地板。
他記得新海汐奈說過她很容易情緒化，沒想到如此激烈。
“你不知道嗎？”
遠山千歲抬起頭，紫色眼眸用詫異的視線看向黑沼牙：“今天下午，劍道部和私立群青學院的劍道部約了訓練賽，結果被對方一個新人一穿四。”
“嗯？她好像和我說過，不過沒說是哪個學院。”
劍道部這種目標是大賽的社團，不參加學院祭很正常。
“你那個朋友，石黑，拼盡全力才換掉對方的首發前鋒。”
“啊？”
黑沼牙頭頂亮起問號，用“你在開玩笑嗎？”的眼神和遠山千歲對視：“怎么可能，玉龍旗半決賽時，石黑第三個出場，那四個蠢貨有三個被他打掉。”
哪怕玉龍旗后，私立青嵐學院劍道部的二、三年級生全部退社，也不可能敗得如此夸張。
那四個收錢退賽的蠢貨會奮發圖強，努力訓練？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不是男生，是女子隊伍新來的前鋒，據說才學習劍道一個月。”
遠山千歲撩起耳側的頭發，嘴角勾起刻骨的嘲笑：“可能是天賦吧，毫不費力地打敗劍道部男子主力隊伍三個首發成員，碰到石黑才被換掉。”
“那是輸得很慘。”
黑沼牙不可置否地點了點頭，這場訓練賽，劍道部未免太丟人了一點。
不過，學習一個月就能如此強力，還是女生，真是讓人羨慕不來的天賦。
“他們不會是看人家長得漂亮，故意的吧？”他突然問。
“應該不是，明年是二年級的最后一年大賽，而且女生隊伍被完全打穿。”
“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只聽說是粉色頭發的三年級生。”
見黑沼牙對別的女生很有興趣，遠山千歲不高興地壓下嘴角，直接扯開話題：“研修旅行的日期已經決定，你想去哪？”
“我可以決定嗎？”
黑沼牙背靠著走廊的墻壁，站在她的身邊，凝視窗外從樓頂飛瀉的雨珠串聯成瀑布。
一般來說，這種事都是班級投票。
新海汐奈和他同班啊，那沒事了。
“京都吧。”他說出腦海中浮現的第一個地點。
“那我們班也去京都。”
“涼前輩呢？”
“她和我同班，這種事你都不知道？”
“沒聽說過。”
兩人正閑聊時，登山部的門“吱呀”一聲打開，新海汐奈走出社團活動教室，看到黑沼牙，對他露出一個元氣不足的笑容。
“牙，下午好，吶？”
“你看起來不太好。”黑沼牙冷著臉用可憐的視線打量她。
栗色長發雜亂地披散，清純的臉上寫滿苦澀，平日里閃閃發光的碧色眼眸也無精打采。
很慘，但他絲毫沒有拯救世界的想法。
“我和你說過，不要指望他人，想贏你還不如自己上場。”
“嗯...不過，我沒有天賦啦。”
新海汐奈點了點頭，上前一步，湊到他的眼前，甜膩的聲音用為難的語氣問：“可以幫我打起精神嗎？最近壓力真的很大，需要緩解。”
“說說看，怎么幫你？”
“再打我一次，這是懲罰。”
她抬起手，指尖滑過上次黑沼牙打耳光的位置，堅定地點了點頭：“千歲學姐的手，不夠有教訓性，如果是牙，一定能讓我記住這次教訓。”
空氣突然沉默，黑沼牙從新海汐奈身上挪開視線，看向遠山千歲，她還在玩弄發梢。
“學姐，汐奈以前也這樣嗎？”
“沒有，今天是第一次。不過我們剛認識時，就是她偷偷跑進體育倉庫里打砸發泄。”
說完，怕他誤會，遠山千歲攤開雙手，補充解釋：“今天是她求我的，不是我性格暴戾。”
通過挨打來消除心中的罪惡感嗎？
黑沼牙回頭和新海汐奈對視，沉吟片刻，搖頭拒絕：“還是算了。學姐，今天的社團活動，我要請假。”
說完，他轉身沿走廊離開，準備提前離校。
哪怕和新海汐奈是朋友，這種奇怪的請求還是不要答應比較好。
首先她是女生，又沒有惹到他，黑沼牙并沒有奇怪的傾向；其次，他怕新海汐奈養成奇怪的傾向，每天跑到面前討打；最后，劍道部剛剛慘敗，新海汐奈未嘗沒有別的心思，保持懷疑。
“坐接我的車回去吧。”
遠山千歲把新海汐奈一個人丟在走廊，從后面追上黑沼牙，和他一起下樓：“天氣很糟糕啊，路上可能會堵車。”
“算了吧，學姐，我怕欠你人情。”
黑沼牙搖頭拒絕，他打算去書店買現在發行的全套天使大人，順便讓白川桃推薦書單。
讓遠山千歲和白川桃見面，情況肯定會變得很糟。
“讓涼派車來接你？”
“不用麻煩，我又不是財閥少爺。”
“好吧，那我回去了。”
遠山千歲停下腳步，黑沼牙對身后揮了揮手，獨自穿過廊道，返回教學樓。
穿過排列整齊的鞋柜，走到教學樓門前，天空一片昏暗，空氣里彌漫著一股寒意，積水沿著路面的坡度流淌。
穿木屐的方便體現出來，不用擔心鞋子會濕透。
黑沼牙正這樣想時，身后傳來熟悉的御姐聲線。
“黑沼同學，看來今天也要督導送你回家了。”
他回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稻田雅踩著高跟鞋走出教學樓大門，手中撐開一把黑色雨傘，卡其色大衣遮掩豐腴曼妙的身姿，金色波浪長發垂落，投下的陰影遮住一半姣好的面容。
她揚起臉凝視天空，焦糖色眼眸逐漸渙散：“以后要記得帶雨傘，看天氣預報，我已經提交辭職報告了，不出意外的話，這應該是督導最后一次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