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出租房距離宗玉笙的學校不遠,邵崇年干脆直接送她回學校,經過學校的小吃街時,宗玉笙忽然說:“邵先生,為了感謝你今天又幫我一次,我請你吃宵夜吧?”
邵崇年看了眼人群熙攘的街道:“在這裏?”
“怎么?你看不上這裏?這條街可是寶藏,裏面有很多美食的,你就試試吧,沒準會讓你打開新世界!”
邵崇年并不想下車吃什么宵夜,但架不住宗玉笙熱情推薦。
什么老六燒烤的烤年糕一絕,自帶焦糖,外面嘎嘣脆,裏面糯嘰嘰,什么阿甘小攤的肉夾饃肉香四溢,什么雪球山楂入口即化酸甜開胃……
她像美食博主一樣嘰裏咕嚕說了一大堆,很多東西,邵崇年連聽都沒有聽過,但最后,他還是下了車。
小吃街上來來往往的幾乎都是大學生,邵崇年西裝革履走在人群裏,回頭率百分之百。
當然得回頭啊,又不是天天可以見到這樣相貌堂堂、氣度華貴的男人。
不僅是別人,連走在邵崇年身邊的宗玉笙,都忍不住頻頻轉頭看他。
這是宗玉笙頭一次意識到,原來一個人,可以讓一條街都蓬蓽生輝。
“邵先生,你想吃什么?”
“你看著辦。”
宗玉笙想了想,直接拍板:“那帶你去吃燒烤吧。”
兩人來到老六燒烤攤。
宗玉笙之前和室友來過兩次,老板娘認得她,一見面,就熱情地打招呼。
“小美女,今天和男朋友一起來啊?”
宗玉笙看邵崇年一眼,不怕死地回:“是呀。”
“哎喲,真是郎才女貌。”老板娘夸道,“你們兩個都長得明星似的,往我這裏一坐,我生意都要好一點誒!”
“那老板娘是不是得給我們打折啊?”宗玉笙順水推舟開玩笑。
“你這個小機靈鬼,等下送你瓶飲料。”
“哇!謝謝老板娘!”
邵崇年面色清冷,等老板娘走開了,才抬眸看她:“你剛才說什么?”
“我剛才說什么了?”
“還裝?”
宗玉笙被他盯得下不來臺,厚著臉皮笑:“那我該怎么說,說你是我金主?”
邵崇年一時無言。
此時真要定義他們的關系,好像的確不容易,宗玉笙直接認了情侶,倒也省事。
沒多久,燒烤就端上來了,老板娘把燒烤放在桌上,還贈送了他們一瓶雪碧。
宗玉笙拿了一個玻璃杯,倒上都是小氣泡的雪碧,遞給邵崇年。
邵崇年接過來,卻沒有喝,宗玉笙餓慘了,便不管他,自己先呷了一口雪碧,拿起一根脆皮腸就開始吃。
她一根烤腸都快消滅了,邵崇年還干坐著不動。
“邵先生,嚐嚐吧。”
“我不餓。”
“嚐嚐味道,不讓你吃很多。”宗玉笙在盤子裏挑挑揀揀,忽然拿起一串烤腰子,遞到邵崇年的唇邊,“吃吧,烤腰子。”
“什么意思?”不吃內臟的邵崇年偏過頭去,表情已經抗拒到極致。
“吃什么補什么。”宗玉笙湊到他面前,壓低了聲音說:“邵先生,我之前撩你那么多次,你都沒反應,我覺得你可能該補補那啥了。”
邵崇年:“……”
宗玉笙見他被氣到,得逞地笑起來。
邵崇年看著她,明亮的路燈下,她眼眸如星,笑得狡黠且溫柔,周遭的所有一切仿佛都被按下了暫停鍵,這一刻,他忽然感受到了久違的人間煙火氣。
最后,所有燒烤都進了宗玉笙的肚子裏,邵崇年主打一個陪伴和買單。
吃完宵夜,邵崇年把宗玉笙送回了學校。
宗玉笙已經很久沒有這么好的心情了,也不知道是因為解決了蔣偉杰這個麻煩還是因為今天這頓燒烤吃得很開心,總之,她剛和邵崇年分開,就又開始期待見他。
只可惜,接下來的一周,邵崇年都沒有回明月灣。
憋了一周后,宗玉笙終于忍不住問悠悠:“悠悠,你舅舅最近都不回來嗎?”
“舅舅去國外出差了。”
原來是出差了。
“那他有沒有說什么時候回來?”
“沒有。”
“你都沒有問問他嗎?”
悠悠有點奇怪地看宗玉笙一眼:“怎么了宗老師,你想我舅舅了嗎?”
宗玉笙感覺這孩子直接一槍狙在了她的心口上。
“不是的悠悠,我只是覺得奇怪,好久沒有看到他了。”
“舅舅的行蹤我從不過問。而且他工作忙,平時不出差的時候,也不一定會回明月灣來。”
“他不擔心你嗎?”
“我有常阿姨照顧,舅舅很放心。”常麗荷是悠悠的乳母,從小就在悠悠身邊,兩人關系親密,相互信任,可以說是和親生母親沒有什么區別。
宗玉笙點點頭,若有所思。
悠悠看她一眼:“宗老師,如果你真的很想舅舅的話,我可以幫你打電話告訴他!”
“不不不,我真的不是這個意思。”
盡管宗玉笙極力否認,但悠悠還是打電話告訴了邵崇年。
隔天,宗玉笙一到明月灣,就看到邵崇年坐在客廳裏,一個身著黑色西裝的男人正俯身和他匯報著什么,他面無表情地聽著,余光瞥見宗玉笙,便對那人揚了下手,示意他先下去。
對方看了眼宗玉笙,轉身走到門外。
“邵先生,好久不見。”宗玉笙對邵崇年笑。
“聽悠悠說,你找我?”他看著她,“又遇到什么麻煩了?”
“邵先生這話問的,我就不能是單純的想你了么?”
邵崇年看了眼表:“有事直說,我還要去開會。”
宗玉笙品出些許端倪:“難不成邵先生是以為我遇到麻煩了,特地回來幫我處理的嗎?”
“你想多了。”
“那你怎么突然回來?”
“舅舅!”悠悠從身后跑出來,“舅舅你快看,我穿這裙子好看嗎?”
宗玉笙轉頭,看著悠悠穿著一條白色的公主裙,頭上帶著寶石王冠,宛如童話裏走出來的公主。
“好看。”邵崇年溫柔地抱起悠悠,“悠悠穿什么都好看。”
悠悠的乳母常麗荷在旁笑:“悠悠,還不快謝謝舅舅送你這么漂亮的生日禮物。”
生日禮物?
原來今天是悠悠的生日,難怪邵崇年回來了。
得,又是她自作多情。
“悠悠,原來今天是你的生日啊。”宗玉笙走到悠悠面前,“祝你生日快樂,不好意思老師不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所以沒有準備生日禮物,禮物明天補給你好不好?”
“沒關系的老師,有老師的祝福就可以了,謝謝老師。”悠悠特別懂事。
邵崇年走到悠悠面前,蹲下來對她說:“舅舅現在要回公司開會,晚上陪你去慶生。”
“去哪裏?”
“去你喜歡的萌可樂園怎么樣?”
“好啊好啊。那我可以讓宗老師陪我一起去嗎?”
邵崇年看向宗玉笙:“這需要詢問宗老師是否有時間。”
悠悠立刻跑到宗玉笙面前:“宗老師,你今天晚上有時間陪我一起過生日嗎?”
“有。”
“耶,宗老師也可以陪我一起過生日咯。”悠悠開心。
邵崇年摸了下悠悠的腦袋:“那就這樣定了,餐廳我已經安排好了,到點了我會派司機來接你們。”
“好!”
傍晚五點半,司機小何來接人。
正是下班的點,天禾高架堵得一塌糊涂,好不容易下了高架,車子轉進一條幽靜的林蔭道,兒童主題餐廳的logo剛遠遠露出一個角,忽然,路口躥出幾輛黑色的轎車,硬生生將她們乘坐的賓利車逼停。
“怎么回事?”宗玉笙預感不好,立刻摟住了身邊的悠悠。
“我也不知道,宗小姐,請你馬上聯系邵先生。”
小何一邊說一邊想要突出重圍,但是對方車實在太多,賓利被圍得水洩不通,根本無處可逃。
“我沒有邵先生的聯系方式。”
小何:“……”
這都要一起共進晚餐了,竟然連個聯系方式都沒有?
“我知道舅舅的手機號碼。”
關鍵時刻,還得是悠悠,她立刻報出了一串數字。
宗玉笙按著悠悠說所說,撥通了邵崇年的號碼,但邵崇年那頭沒有接。
黑色轎車上已經有一群穿著黑衣的男人下車朝他們走了過來,這些男人手裏個個拿著棍子,明顯來者不善。
宗玉笙又撥了一遍邵崇年的電話。
幸好,那頭終于傳來了邵崇年低沈的聲音。
“哪位?”
“邵先生,我是宗玉笙,我們現在在邱川路,車子被很多黑色轎車圍住了,車上這些人都拿著棍子,好像要砸車。”
“他們是沖著悠悠來的,護好悠悠,我馬上派人過去。”
電話沒有掛斷。
宗玉笙聽到邵崇年在那頭喊了聲“曹毅”,緊接著,聽筒裏傳來一陣腳步聲。
她原本有點害怕,但是電話接通的那一秒,忽然心定下來,她知道,邵崇年一定會很快趕來救她們的。
“宗老師,舅舅怎么說?”悠悠看到這些人走近,已經急得快哭了。
“舅舅說馬上會趕來救我們,別害怕。”宗玉笙把悠悠護進懷裏,“沒事,老師在,老師會保護好你的。”
她話音剛落,這些黑衣男人手裏的鐵棍已經砸向了賓利。
“宗小姐,你系好安全帶,抱緊小小姐,坐穩了。”
小何說著,猛踩油門,在車子快撞到前面的黑車時,小何又一腳剎車急停。
那些人揚著棍子沖過來。
小何再猛得倒退、向前……這樣來來回回數次后,賓利雖然短暫地甩開了這些黑衣人,但宗玉笙和悠悠已經暈頭轉向。
悠悠難受得大哭起來。
黑衣人見小何想以此拖延時間,立刻把他們的車更緊湊地朝賓利圍過來。
“嘭”的一聲,賓利的車窗最終還是被砸裂,碎玻璃彈進車廂,宗玉笙用身體護住了悠悠。
“抓小的。”其中一個戴著口罩黑帽子的男人發號施令。
“是。”
小何不是普通司機,他是曹毅的手下,有點本事在身上,他下車和這群人搏斗,但實在架不住對方人多,他很快負傷倒下。
兩撥黑衣人一左一右打開后座的車門。
“啊!啊!”悠悠哭著尖叫。
“別碰她!”宗玉笙抱緊悠悠,負隅抵抗。
這些黑衣男人見她實在難纏,直接朝她亮出了刀。
“把小孩交給我們,饒你一命,否則,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光天化日之下,我就不信你們真敢殺人!”
“那就讓你見識一下。”
男人的刀子朝她們捅過去,宗玉笙下意識將悠悠往前座一推,以身擋住了那刀尖……
宗玉笙醒來時,她已經躺在了醫院的病房裏。
一睜眼,看到白茫茫一片,她還以為自己去了天國,直到轉頭,看到病床邊端坐著的邵崇年,才有種又活過來的真實感。
邵崇年看到宗玉笙醒來,并沒有電視劇裏演得那種驚喜,甚至臉上的表情都沒有變化,只是鎮定地起身按下了床頭的鈴。
很快,醫生和護士來到病房裏。
醫生對著宗玉笙一通檢查,最后,對邵崇年說:“邵先生,你不必擔心,宗小姐已無大礙。”
擔心?
宗玉笙心想,她是絲毫沒在邵崇年臉上看出來一絲擔心。
醫生檢查結束就走了,病房裏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悠悠還好吧?”宗玉笙問。
“她沒事。”
托宗玉笙的福,悠悠熬到了邵崇年帶人趕到,她既沒有被帶走,也毫發無損,只是宗玉笙……
邵崇年想起見到她時的場景,血泊之中,那張原本美艷的臉蒼素到毫無生機,仿佛生命已經從她身上流逝。
“謝謝你救了悠悠。”邵崇年看著她,“有什么要求,盡管提。”
宗玉笙眉頭一蹙,原本還算柔和的神色頃刻冰冷:“你是覺得,我救悠悠也是有所圖?”
她生氣了。
像只奶貓突然亮出利爪,好像下一秒就恨不能撲過去撓他。
邵崇年真是看不懂她。
她走投無路時可以用身體作餌來誘他,一副什么都可以放下的低姿態,可現在,明明是個極好的訛他的機會,她卻忽然自尊心上頭。
真不知道她是太傻還是太聰明。
不過,邵崇年承認,她此時眼底的澄明有點戳中他,于是語氣也不自覺地軟了幾分:“抱歉,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想對你表達感謝。”
“不必,在那個當下救一個五歲的孩子是本能,就算悠悠不是你的外甥女,我也會救她,感謝我收下了,其他不必再提。”她別過臉去,仿佛他剛才的話徹底冒犯了她高尚的靈魂。
邵崇年揉了下太陽穴,打算再哄哄,手機先震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