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與日月

第212章 殘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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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清然配合地微微紅臉。

楚硯睫毛揚起,望著眼前壓迫感十足的拓跋羽道:“更何況,也沒什么可談的,大周再讓也不可能讓到北蠻滿意。我大周男兒也并非貪生怕死之輩,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也難舍權勢富貴,所以……談是談不攏的,將軍說是吧?”

拓跋羽被他給說笑了。

“楚大人果然大才,也夠清醒。”

“但有一點請恕我難以認同,大周男兒并非貪生怕死之輩,此話夸大了些,應該說‘并非全是貪生怕死之輩’,這樣才對。”

楚硯面色微沉,眸子幽黑。

“將軍是想說安王吧?”

虞清然接過話來:“侮辱俘虜的行為,同樣貶低了施暴者自身的道德水平,反映了他們的殘忍和無知,安王是大周的恥辱沒錯,但對將軍來說,真的就光榮嗎?”

這話是真的扎到拓跋羽的心了。

十年歷戰,血雨腥風,伏尸百萬。

他從未聽說過誰是靠仁慈來贏得戰爭。

所謂仁慈,只是失敗者和旁觀者試圖用來綁捆強者的借口而已,他們站在道德的致高點藐視強者,只是為了掩蓋自己的軟弱無能而已。

然而,這些冠冕堂皇的鬼話,竟然被他們的王上給聽進去了。

他也拿道德說事。

要優待俘虜,要善待戰敗剩下的百姓,不許屠城,不許搶殺擄掠,要光明磊落地贏得天下……

可不搶,糧草何來?

不殺,脫去布衣換上鎧甲的百姓,手拿刀劍也是能殺人的。

而女人,則是給予士兵們最好的福利。

食色性也,攻城勝利后,好吃好喝跟美女,就是最好的犒勞,能讓其心甘情愿的賣命。

戰爭是件十分血腥的事,需要憤怒、仇恨來滋生斗志,也得有奸淫擄掠敵人來滿足對勝利的渴望。

秉持善念,相當于儒雅君子在跟一群殺紅了眼的餓狼對打。

如何能贏?

是以,拓跋羽恨透了那些從未上過戰場的人,和他講道德,講仁義。

他目光陰鷙地掃向虞清然。

“虞姑娘此言差矣,戰爭本就是殘酷的,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戰友的背叛。但我們尊重血性,所以,我們只給強者機會。你們的安王一身軟骨頭,倒怪上本將軍殘忍無知了。”

他目光太過駭人,楚硯本能地將虞清然護在身后。

“將軍息怒,內人乃武將世家出身,戰爭殘酷,身有體會,因而憎恨,還望將軍見諒。”

拓跋羽冷笑:“殘酷?何為殘酷?”

他拍了拍手,示意哈桑:“二位貴賓嫌無聊,不如來點節目給他們助助興吧。”

和他談殘酷,那就讓他們見識見識什么叫真正的殘酷。

哈桑遲疑了下,“王上有令……”

他話還沒說完,拓跋羽寒目射來:“這是軍令!”

“喏!”

哈桑出去沒一會兒,就聽外面一聲虎嘯。

楚硯和虞清然對視一眼,暗松一口氣。

過河前,睿親王曾給楚硯下了命令。

他們懷疑傅問舟的毒,和拓跋羽養的那只虎有關。

據說那只虎,一直跟著拓跋羽征戰,走哪兒帶哪兒。

楚硯的任務是要確認那只虎是否還活著,如果可以取得虎血就更好了。

“二位,一起出去欣賞欣賞我為你們準備的精彩節目吧。”

拓跋羽起身在前,楚硯握緊虞清然的手跟了出去。

營地中間,已經圈起圍場。

圍場里,一只約有七尺高,九尺長的老虎,在悠閑地踱著步。

此虎生的有些奇怪,是虞清然和楚硯即便是在書上也沒見過的品種。

全身長滿金黃色短毛和黑色條紋,條紋數量較少,但顏色很深,離奇的是那些條紋上鼓著大小不一的包點。

楚硯忍不住問道:“此虎是什么品種,我們大周似乎沒有。”

聞言,拓跋羽得意地一笑:“別說你們大周,北蠻也只此一只,它叫戰虎,為戰而生。”

和他一樣。

據傳,此虎只在北蠻最嚴寒的雪山生長,但因太過殘暴,嚴寒缺食時連自己同類都吃,因而幾近滅絕。

這只得到不易,馴養更是不易。

但其妙處多多,自是不能多講。

就在這時,哈桑手拿皮鞭,像趕牛羊一般,趕著一群衣著破爛滿身血痕的人走到圍欄邊。

虞清然光是看著他們,猜想到接下來要發生的事,面色已經慘白。

楚硯亦是如此。

他們對戰爭一詞從不陌生,但這是他們離戰爭最近的一次。

那種來自生理的本能的恐懼,裝不出來,也難以掩藏。

拓跋羽欣賞著他們的表情變化,唇角輕蔑地揚了揚。

“這些人,都曾是夏、齊、梁骨頭最硬的勇士。他們的國家戰敗,他們的君主認輸,可他們的骨頭還是那么硬,不愿意向我北蠻彎腰認主。”

“敢問二位,我留著他們,是仁慈還是殘酷?”

他繼續說著,語氣中帶著一絲玩味兒。

“今日,看在二位面子上,我愿意給他們一個生的機會,只要他們能在戰虎嘴里堅持一刻鐘,我就放他們走,絕不追殺,這又是仁慈還是殘酷?”

毫無疑問,楚硯和虞清然內心是震憾的。

關于戰爭,關于道義,關于人命和尊嚴……值得思考,但沒有答案。

他們也并非要執著答案,只是激怒試探拓跋羽的一種手段而已。

但此舉,卻要用這些人的性命作為代價,他們無法不動容。

他們眼里的閃爍、憐憫和愧疚,令拓跋羽更加的痛快。

他揚臂高呼:“來吧,勇士們,讓大周的貴客,看到你們的勇氣!”

十來名俘虜,突然齊齊望來。

一雙雙眼睛里,燃著復雜的情緒。

難道大周也要歸順于北蠻了嗎?

這個世界,真的要被一群野蠻之人統治了嗎?

那他們的堅持,還有何意義?

又或許,這是希望的信號……

沒人知道他們在想些什么,但沒有一個人往后退。

他們被解開鐐銬,挺直了背脊,從容地走進圍場。

沒有一刻停頓,早已蠢蠢欲動的戰虎,張大虎口,猛撲而來。

縱然他們都是勇士,都曾身姿矯健,力大無窮。

可被關數月,倍受摧殘,無論是身體還是意志,都已是強弩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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