誅錦

第七十五章 護短

第七十五章護短_誅錦_穿越小說_螞蟻文學

第七十五章護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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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姒上了馬車,前頭的車夫便一鞭子抽在了馬屁股上,

楚姒抬眼看著面前的珍娘:“你找我何事?”

珍娘見她戒備,輕笑:“當初在尼姑庵我幫了你,如今怎生還把我當敵人一般?”

楚姒神色淡淡:“珍娘幫我,難道是把我當友人了嗎?你這份恩情我會報,但不是現在,我也不會答應你任何要求。”

珍娘看著她,淡淡往后靠了靠:“你這性子倒是挺倔,跟你娘一樣。”

楚姒皺眉:“你認識我娘?”

“自然。”珍娘簡單提過便不再多說,眼里也看不出別的情緒來:“聽說皇上賜婚給你,是林家的世子,你可了解這個人?”

楚姒忽然想起那遞過來紙條上的字,抬眼看她;“表面上是一個不學無術的書呆子,實際上卻在替八皇子做事,這樣的人,根本不是尋常的世家子。”

珍娘眼睛微微一亮:“你說他替八皇子做事,你如何得知?”

楚姒簡單將八皇子把自己強擄進府,逼林清愚來見的事兒說了,面上有些憤憤然:“八皇子也不過是空有賢名罷了。”

“哦,你是這樣看待八皇子的。”珍娘笑笑:“你不問問我今天來尋你的目的?”

楚姒抬眼看她:“不管你有什么目的,我都不會應你,至于你的恩情,遲早我會還給你。”

“是嗎?”珍娘面上的笑意越發大了:“當初在山上可不見你這么有意思。”

楚姒撇過眼去:“當時豈同今日,彼時我只是被扔在山上無人問津的一個小女孩,但如今,我卻是楚府嫡長女,又承蒙皇上賜婚,往后便是安平侯府的世子妃,再往后還能成為侯夫人。”對于珍娘來的目的,林清愚讓鄭雲帶來的紙條上已經寫了,一是為了探聽林清愚的虛實,二是為了讓自己成為逍遙王的棋子。前世這棋子她已經當過了,所以這輩子,還是罷了,至于虛實

看著楚姒略帶驕傲的態度,珍娘有些狐疑,看著她滿是向往的眼神:“你好像特別喜歡世子妃這個稱號?”

“那是自然,當初我的嫡母嫡妹都把我踩在腳下,等我成了世子妃。我看她們還敢對我不敬。”楚姒拳頭微微收緊。

珍娘看著她,越發懷疑了:“如果現在讓你做逍遙王或者八皇子的側妃,你可愿意?”

“側妃?”楚姒輕蔑笑道:“側妃終究也只是個妾,而且以后皇位肯定是大皇子的,我為什么要放著嫡妻不當,去給人做妾呢?”

珍娘的笑容冷了不少:“是嗎?你怎么不問問我跟八皇子和逍遙王是什么關系,畢竟當初你可是親眼瞧見我跟他們一道從京華樓出來的。”

楚姒莞爾:“您也說過,我是聰明人,不該問的話我不會多問的。”

“倒真是個聰明人。”珍娘讓馬車停下,臨走之前忽然頓住,回頭笑看著她:“楚小姐,既然你是聰明人,那你最好如現在這般,聰明到底,不然,自作聰明的后果可比山上那些尼姑們慘。”說罷,珍娘便直接帶著人乘一同跟來的另一輛馬車離開了。

綠檀跟綠芽被攔在后頭,見人走了,這才急忙跟了上來。

“小姐,您沒事兒吧。”綠芽看著面色微微有些發白的楚姒道。

楚姒微微搖頭:“回府吧。”說罷便一個字也不愿再多說。

珍娘此行的目的,果然是替逍遙王來當說客的,如今逍遙王想讓自己當棋子,自己方才這般的表現,即便她自己不拒絕,珍娘也不會樂意逍遙王太重視自己,但趙訓炎此人心機深沉,而且心思縝密,一聽便會知道自己是故意氣珍娘的,看來以后要更加小心避著她們才是。

楚姒從袖中拿出林清愚的字條,看著上面的囑咐,無奈笑起來,他倒是未卜先知,不過也慶幸他的未卜先知。

暗巷中,趙訓炎站在馬車邊聽著珍娘的話,丹鳳眼中滿是興味:“她在你面前居然是這樣的。”

“不管是她本是如此還是有意為之,此人都不可重用,若是一定要娶楚府的女兒,便娶楚家老四吧。”馬車里的女聲道。

趙訓炎眸光微閃:“不著急。”

他話音才落,珍娘的馬車便離開了。

一旁的侍衛忙道:“她這什么意思,主子都沒讓她離開”

趙訓炎抬手止住他的話:“去,查查楚家這位四小姐。”楚姒居然敢這般拒絕自己的邀請,難不成她是在告訴自己,她想做正妃嗎?

趙訓炎諷刺的勾起嘴角,轉身走入黑暗中。

楚姒回到楚府時,天色已經黑了,不過后院中卻是燈火通明。

楚黛兒跪在地上,兀自垂淚:“請父親明鑒,黛兒尋常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房中怎么可能藏有毒藥。”

“既然沒有,那你就讓我進去看看。”楚蓁蓁在一旁道,煙雪跟在后面垂著眼睛,手指死死的絞在一起。

楚黛兒微微咬唇:“二姐姐,難道你也不相信我嗎,平日你我就與你走動的最多,今兒下午母親才往我房中進去查看過,并無異常,難道這一會兒就發現有毒藥了?”楚黛兒想著房中那些東西,心里真的慌了起來。

“你這話什么意思,母親又不認識毒藥,自然發現不了異常,你現在故意攔在這里做什么,難不成真的是心里有鬼不敢讓我們進去?”楚蓁蓁諷刺道,面上的笑容卻是已經忍不住了。

“我沒有”楚黛兒還想辯解,楚秉松卻已經不耐煩了:“好了,爭執什么。”說罷,看著旁邊的侍從道:“還不進去搜”

“等等。”聽到楚秉松這話,一旁死死咬唇的木香跪了出來:“不用進去查了,毒是奴婢下的。”

“什么?”楚秉松和秦雪同時驚呼出聲,楚蓁蓁則是惱怒的瞪著她:“賤婢,你在胡說什么,莫不是想替你家主子頂罪?”

木香抬眼看她:“二小姐,奴婢的主子是您吶。”

“放肆!”楚蓁蓁憤憤的看著盯著她的木香,抬手又是一巴掌。

木香捂著臉,嘴角帶著一絲血跡,眼神卻變得更加堅定,朝著楚秉松磕了個頭:“回稟老爺,這毒的確是奴婢受二小姐指使,然后下在弘哥兒茶水里的,卻不知那日夫人正好去瞧弘哥兒,讓老爺誤會了。”

楚秉松皺眉:“你的意思是,蓁蓁讓你下的毒,為了什么?”

“因為二小姐曾說,弘哥兒以后怕是會替代大公子,所以一定要除之而后快,而且她還想借此來誣害四小姐,因為四小姐處處搶了她的風頭。”木香一字一句堅定道。

楚蓁蓁氣得面色發白:“你滿口胡言,我何時指使你去給弘哥兒下藥了!”

木香瞪著她:“小姐左右也不會放過奴婢,奴婢便將這些事兒全抖摟出來,你之前在山上虐打了老夫人派去的春草姐姐,想讓她污蔑四小姐之后,當晚您為了保險起見,又吩咐了奴婢去給弘哥兒下藥,好致四小姐于死地。”

“胡言,滿口胡言!”秦雪呵斥道。

木香卻像是抱了必死的決心一般,看著秦雪:“夫人,是真是假您心里有數,而且奴婢今日把這些都說出來,是因為四小姐心太善,奴婢跟著她這么些日子全都看在眼里,不能再讓你們害了她去。”說罷又看著楚秉松:“老爺。不管您信不信,奴婢這條命反正是豁出去了,但是四小姐是您的親身骨肉,她是冤枉的,還請老爺明鑒。”

楚秉松一臉心如死灰的木香,再看看泣不成聲的楚黛兒,最后扭頭望著怒不可遏的秦雪母女,心中一口氣蹭蹭的就竄了上來:“你們還有什么可說的?”

楚蓁蓁上前兩步,似要吃了木香一般瞪著她:“你如今污蔑主子,可考慮過你的家人也會受你牽連?”

似早就猜到楚蓁蓁會這般威脅一樣,木香冷笑道:“奴婢早知二小姐不會留奴婢一條生路,今日已經央求四小姐去尋老夫人,求了她們的賣身契放出府去了,二小姐,您再也不能威脅奴婢替您干一些傷天害理的事兒了。”木香句句泣血,語氣篤定,楚秉松氣得面色鐵青。不管是楚黛兒還是楚蓁蓁,反正這二人當中定有一人下了毒。

秦雪見楚秉松看著自己的神色越來越差,上前便啞著嗓子道:“老爺,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楚府好,從未想過要害誰,而且如今定國公府我才能說得上話,便立刻去求了太醫和銀錢來,我怎么會去想著害自己的兒子女兒呢?”

楚秉松皺眉,看了看秦雪和楚蓁蓁,再看看楚黛兒,心中即便惱怒也不能再說什么了:“來人,把這挑弄是非、毒害主子的賤婢給我拖下去活活打死!”

“是。”

楚秉松話落,立刻來了兩個婆子,就在楚黛兒這院子里擺了條凳子,將木香綁在上面,選了手臂粗的木棍就開始直接打。

聽著木香一聲聲哀嚎,楚蓁蓁一副解氣的樣子,楚秉松卻只是陰沉著臉,環顧了一圈屋內之人:“今日之事到此為之,誰要敢傳出去半句,直接打死!”說罷,一甩袖袍便轉頭出去了,煙雪見此也忙跟了過去。

楚蓁蓁看著不知死活的木香,哼了一聲:“給我狠狠打,打暈了就用冷水潑醒接著打!”

下人們忙應了聲,楚蓁蓁這才轉頭看著楚黛兒:“我的好四妹妹,想不到你還有這般蠱惑人心的本事,讓木香這賤婢心甘情愿的為你去送死。”

楚黛兒抹干眼淚,抬頭看著楚蓁蓁:“二姐姐就這么確定毒藥一定在我房中?”

“自然,因為那毒藥就是我們”

“蓁蓁!”秦雪忙將她叫住,說罷看了眼楚黛兒:“好了黛兒,你也受驚了,先回去好好歇著吧,我瞧著你身邊也沒有貼身伺候的大丫環了,回頭母親再給你挑一兩個機靈懂事的送過來。”說罷,扭頭便拉著楚蓁蓁走了,楚黛兒的眸光瞬間變得冰冷。

抬眼看著被綁著的木香,神色冷漠。

木香艱難的扭過頭來,朝著楚黛兒伸手,吃力的喊著救命,可楚黛兒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轉頭便進了里屋,將秦雪藏在她房中的毒藥找了出來。

看著手心的毒藥。聽著木香一聲聲的慘叫,她的唇角冷冷勾起:“放心木香,我不會讓你白死的。”

逐錦閣中,楚姒聽著小福兒繪聲繪色的描述,心中也只是輕嘆。

綠芽則是叮囑道:“以后咱小姐的房間你們可千萬要盯緊了,以防有心人也放這些東西進來。”

“放心吧小姐,這門外守著的丫環我都混熟了,家里的底兒摸得清清楚楚,她們要是敢害小姐,我看她們一家子都逃不過。

“就你丫頭聰明。”綠檀點了點小福兒的腦袋笑道。

小福兒嘿嘿笑著,看著楚姒捧著茶不知在想什么,問道:“小姐,要不要奴婢去廚房給您拿些吃的來,聽綠芽姐姐說,今兒去都沒能好好吃點東西。”

楚姒笑著頷首,待小福兒走了,春枝這才上前道:“奴婢今兒去老夫人院兒里走了一趟,聽下邊的人說,老夫人已經能下地走動了。”

“嗯。”楚姒頷首:“今兒你也累了,早點下去歇著吧。”

春枝看著楚姒面上的笑意,微微抿唇,行了禮便退下了。

楚姒看著春枝離開的背影。這才微微有些擔心,老夫人既然已經能下地走動了,但卻沒有管楚黛兒的這件事,看樣子是暫時不想從秦雪手里將掌家之權拿過來了,而楚黛兒之所以被秦雪母女盯上,約莫也是因為那筆嫁妝銀子,難不成老夫人是故意如此的嗎,她猜到自己會有所動作,也猜到了秦雪母女定然不會容忍楚黛兒,難不成她想坐山觀虎斗么,這一次自己都被她給算計進去了。

“綠芽,吩咐下去,就說我今兒出去感染風寒,躺在床上已動彈不得。”楚姒吩咐道。

雖不知楚姒是什么意思,但綠芽還是趕忙出去了。

“小姐這是何意?”綠檀不解。

楚姒淡淡放下手中茶盞:“這一次我們都被老太太給算計了。”

綠檀有些驚訝,旋即嘆道:“姜還是老的辣,古語誠不欺我。”說完,腦子靈光一閃:“我明白小姐是什么意思了,老夫人想坐山觀虎斗,您這是把自己給摘出來了吧。”

楚姒無奈笑笑:“也沒有別的法子了。”老夫人想坐收漁翁之力。將所有人都掌控在手心,那就讓她先把楚府這潭渾水再攪混一些吧。

當晚的雪似乎下的又大了些,臨街的鋪子也都早早關了門,唯獨那暖和的勾欄酒肆,亦或又說書人的茶樓檔頭,還是人頭攢動。富貴的都去那些高檔的勾欄酒肆,囊中羞澀的也有小茶樓破酒館,一碟花生一碟咸菜,再佐上一壺酒一盞茶,四五個人圍一桌,那便是熱熱鬧鬧又心情愉悅了。

“哎,你們聽說沒,今兒嚴府辦詩會,聽說那大皇子差點砍了楊府嫡孫子的頭呢。”

“喲,這么兇險,難不成是因為”那說話的人忙禁了聲,意有所指的看著眾人。

“這話可不能亂說,楊家戰功赫赫,是咱們朝的大功臣,大皇子日后那是要登高位的人。豈會這般濫殺無辜?”又有人參與進來,這皇家秘聞最是刺激,茶余飯后用來說說最是消遣。

“這可不是亂說。”剛剛開始說的人神秘兮兮道:“這可是那嚴府的表小姐親口說的,我嬸嬸家的侄女兒的妹夫就在嚴家做小廝呢,那云小姐說她在山腳就聽著大皇子發怒了,還好她及時上了山,不然還不知道會怎么樣呢。”

這樣的話傳得極快,等到第二天大皇子趙佑一覺醒來,這話兒便已經傳到他耳朵邊了。

“哪個敢這般造謠生事,我哪里要殺嚴府的嫡孫了!”趙佑氣得飯也吃不下了,直接就沖到了嚴府。

云頌伊哭得凄凄慘慘:“我只說過大皇子沖他發怒,何時說大皇子要殺人了,大皇子怎生聽信流言就來罵我!”

趙佑看著她哭成這般,抬手就要抽他,嚴老大人卻一步站在了云頌伊身前,朝趙佑拱拱手:“大皇子,伊兒說的是實話,而且傳謠之人是有心之人,大皇子不若早些去查那傳謠之人。”

看著這般護短的嚴老大人,趙佑氣得快七竅生煙。看著云頌伊:“你不知道這話不能往外傳嗎!”

面對暴怒的趙佑,云頌伊心里慌了慌,想起楚姒的話,鼓起勇氣抬眼瞪著他:“我一個女兒家,平常就繡繡花,我哪里知道這話不能往外傳,殿下您當時要是跟城我說了,我定然不會說出去的。”

“你!”趙佑氣得想殺人,一想到這個女人還要嫁給自己為妃,就更氣得頭眼發暈:“嚴家這么多入朝為官的,怎生就生了你這么個蠢”趙佑話說一半,看著嚴老大人不虞的臉色,深深吸了口氣:“嚴老大人,我也不是要跟你家這個小女子計較,但這件事是從嚴府傳出去的,你看著辦吧。”

“還不是因為大皇子自己非要”云頌伊小聲嘀咕著,趙佑氣得腦仁疼,以后她要是真嫁去大皇子府了,還不鬧得雞飛狗跳不可,而且最主要的是這嚴老大人還這么護著她。

“大皇子放心。老臣一定嚴加管教。”嚴老大人趕在趙佑發脾氣之前拱手道。

趙佑見此,也不知再說什么,只得哼了一聲,看了眼哭哭啼啼還嘴硬的云頌伊,一甩袖袍又氣哄哄的走了。

等確定趙佑真的走了,云頌伊才腳一軟直接坐在了地上:“嚇死我了。”

看著一臉后怕的云頌伊,嚴老大人哪里不知她在打什么鬼主意:“給我去祠堂跪著!”

云夫人都紅了眼睛:“爹”

“都是你給慣出來的,讓伊兒乖乖給我在祠堂跪三天,好好反省。”說罷便提步離開了。

云頌伊見此,唇邊反而出現了些許笑意,跪三天總比嫁給大皇子那等人好。不過姒兒姐姐還真是聰明,她怎么猜到大皇子一早就會沖過來,還好她早早來了外祖父的書房。

云夫人看著云頌伊居然偷偷在笑,無奈搖頭:“是不是姒兒教你的?”

云頌伊一怔,提著裙子就往外袍:“我去跪祠堂啦!”

云夫人無奈搖頭,但想起楚姒,又笑了笑,有她幫襯著,她倒不那么擔心伊兒了,不過聽說她好似病了。

“來人,去準備馬車,我要去趟云府。”

此時的楊府中,楊辭跪在地上,首座坐著一個頭發花白、面容冷峻的老者,一旁則是一個青衣中年男子,面容看起來還算平和,眉眼間依舊可以看到當年拼殺戰場的銳氣。

“你好好說說,昨天到底怎么回事!”楊老將軍寒聲道,他也是一早聽了外面傳得話才知道昨天竟發生這等事。

楊辭倒是沒有隱瞞,一五一十將昨日山上跟大皇子爭執的事情說了。

楊老將軍聽罷,氣得只拍桌子:“糊涂,糊涂!若是昨兒真爭執起來,你如今就應該在大牢里了!”楊老將軍雖然不屑于卷入官場爭斗,但入朝為官幾十年,官場里的這些彎彎繞繞他怎會不知。

“還好盈兒出了事,剛好打斷了我跟大皇子的爭執。”楊辭道,想起那抹大紅色的聲音,微微抿唇。

看著有些出神的楊辭,一旁的楊謙修輕笑道:“盈兒這事倒是出得剛剛好。”

“嗯,而且孫兒想,這事兒可能是她故意安排的,恰好救了我一命。”楊辭回過神來。

“她?盈兒?”楊謙修繼續道,盈兒莽撞沖動,可不似有這般玲瓏心思的人。

楊辭忙搖頭:“不是盈兒,是楚姒,楚家大小姐,姑姑唯一的女兒。”

楊謙修愣了一下,忙去看楊老將軍,楊老將軍則是冷硬著一張臉不說話,但卻沒有阻止楊辭繼續說下去。

楊辭會意,微微笑道:“這個表妹,才真正是一顆七竅玲瓏心,她不止救了我,還說了另外一件事。”楊辭又將楚姒點撥他,大雪救濟災民一事一字不差的說了,楊謙修的眼睛倒是越來越亮:“她倒是苦心,句句提點你,你卻半天才反應過來。”

楊辭有些害羞的撓撓頭:“我及不得她。”

“哼。”楊老將軍卻哼了一聲:“她就知道保全自己,只怕也是跟了她那爹學的,若是三月真發生這樣的事,就算結果真如她說的這般,那些流民我也要救。”說罷,便氣憤的起身離開了。

楊辭皺眉,看了眼楊謙修:“三伯,這”

“你祖父心中自有數,你不用擔心。且不說她說的三月大雪依舊不停這件事發生的可能性,就算真的發生,結果也不一定如她說的這般糟。”楊謙修道。

楊辭嘆了口氣:“祖父還是不肯原諒姑姑嗎?”楊家這一輩就出了姑姑這一個女兒,自嫁給楚秉松后就跟楊府斷絕了關系,可是這么多年,祖父明面上說再也不想認這個女兒,可是心底里怎么可能不想認,怎么不想見。可直到姑姑年輕早逝后,便徹底恨上了楚府,連帶自己這個表妹也恨上了。

楊謙修微微搖頭:“罷了,此事你莫要再在你祖父面前提起。”說罷,便讓人推著輪椅離開了。

楊盈一直站在外面,聽到里面這對話,這才冷笑一聲,從外頭走了進來:“辭哥哥。你看你,因為她幾句瘋話,被罵了吧。”

楊辭睨了一眼楊盈,轉頭便離開了,楊盈氣得跳腳:“我也是你表妹,你怎生正眼也不看我!”楊盈今日特意也換了件大紅的裙子,但楊辭不僅沒有那日看楚姒的癡迷,連正眼也不肯瞧自己,妒火漸起,銀牙死咬:“楚姒,你給我等著!”

楚府中,楚姒聽著綠檀傳來的消息,輕笑:“確定是八皇子府的人?”

綠檀頷首:“我認識那人,那日您讓我去給八皇子送信的時候,就是他在八皇子府門前守著。”

“嗯。”楚姒頷首,當日她并沒有讓綠檀隱藏自己的蹤跡,她就是要讓八皇子知道,自己的確是站在他這邊的,這樣八皇子才會心甘情愿高抬貴手,或許順手還能幫她做一些事情。比如今日的事。

“您說八皇子這招也夠狠的,直接讓人到處去宣揚楚其泰干的好事兒,如今楚其泰踢死京兆尹兒子的案子一直被壓著,京兆尹心里估計也憋著火呢,這下可好了,鬧得人盡皆知,那些個皇子王爺的,就是想要動手腳什么的都沒法子了,京兆尹這回肯定不會放過這王八蛋。”綠檀笑道。

楚姒笑了笑,八皇子雖然素來不慣用這些不入流的陰謀,但如今肯放手一試,嘗到了甜頭,往后應該也不會那么固執了。

“好了,這件事往后莫要再提。”楚姒叮囑道。

綠檀頷首:“你放心吧,奴婢就是個封口的花瓶,半句話也不說出去。”

看著齜牙的綠檀,楚姒笑了笑,便聽外面綠芽的聲音傳來:“姑娘,云夫人來了。”

“云夫人?伊兒小姐的娘親?”綠檀問道。

綠芽頷首,從外頭走了進來:“說是知道小姐病了。特意過來,這會兒去了老夫人那兒,過會兒就會過來呢。”

“準備一下吧。”楚姒放下手里正翻看著的書,從暖榻上走了下來,解開身上的皮毛披風,只穿著一身里衣鉆進了被子里。

綠芽笑起來:“可是委屈咱們小姐了。”

看著打趣的綠芽,楚姒揚起唇角:“去候著吧。”

“好嘞。”綠芽歡快的應了,只留了綠檀在屋里:“小姐還有什么吩咐?”

楚姒眸光微黯:“去盯著衙門那邊的動靜,有什么異動隨時來報。”

“是。”綠檀退下,不多時云夫人便過來了。

云夫人一瞧見楚姒面色蒼白的樣子,忙焦急上前:“這是怎么了,怎生突然病的這么重?”

楚姒睜開眼看她,小聲問道:“伊兒呢?”

云夫人看著楚姒擔憂的眼神,輕笑:“放心吧,她現在被她外祖父罰跪在祠堂呢。”

聽到這里,楚姒便知她是沒事了,心下稍安:“還勞煩您特意過來,本也是小病,怕是昨兒回府后貪涼,在外頭玩了會兒雪凍的。”

“你倒是像個小孩子。還玩雪。”云夫人寵溺的點點她額頭:“不過你這倒是許了個好人家,方才我過來,便瞧見侯夫人帶了一大箱子的東西過來,我先她一步過來,她一會兒應該也會來。”

“侯夫人!”楚姒忽然緊張的握緊拳頭,她怎么有一種丑媳婦要見公婆的緊張感。

瞧見她緊張,云夫人笑起來,握著她放在外頭的手,訝異了一下:“你這手怎生這般涼?”

“自小便是如此。”楚姒道,其實不是,自她重生后,她的手便沒熱過。

“哎,這是氣虛體寒,回頭我再讓人送些人參來,你尋常也多動動,多曬曬太陽,驅驅寒氣。”云夫人心疼道,她這話才說完,外頭便傳來一道中氣十足的笑聲:“哪還能讓你破費了,回頭我就讓清愚送來。保管姒兒吃得白白胖胖。”

話音才落,外頭便走進一個婦人來,綠芽滿面慌張,她想要通稟,還沒轉身侯夫人就自己跑進來了。

“小姐,侯夫人她”綠芽想解釋,還沒說完侯夫人便笑道:“不怪這丫頭,是我性子急,步子邁得又大,三兩步就走進來了,她都沒跟上。”

楚姒看著面前這侯夫人,眉目清明,面上只施薄妝便可見五官好看,一雙眸子大而明亮,瞇起來的時候如同一只狐貍,這點倒是跟林清愚十分像。面上的笑容平和溫暖,一身低調的深色綢裙,淡淡站在那兒,便可見其身上的富貴與英氣。

“侯夫人”楚姒撐著坐起身來,侯夫人也將楚姒上下打量過一番了:“快躺下。別又凍著了。”侯夫人忙道,看著屋內陳設,簡單大方,沒有絲毫浮華的擺設,唯有窗前放著個大肚瓷瓶,里面插著三兩支開得正好的梅花。屋內也未曾點熏香,一進來便可聞見梅花淡淡的清香了。難怪清愚這般喜歡,的確跟尋常大家閨秀不一樣。

楚姒讓人扶著靠著床沿坐著,低垂著眉眼想著該說什么,侯夫人卻以為她是羞澀了,笑著坐到床沿,拉著她的手:“聽說你病了,我家那小子都急壞了,死活讓我趕來。”

楚姒眸光微動,他應該知道自己是裝的才對啊。

楚姒眨眨眼睛,抬眼看著侯夫人,卻見她滿眼笑意的盯著自己,不禁有些瘆得慌。

云夫人看出楚姒的拘謹,忙道:“侯夫人,您這般焦急過來相看兒媳婦。您家世子當真知道?”

侯夫人面色一滯,忙笑道:“知道知道,當然知道。”

楚姒啞然,云夫人笑得花枝亂顫,幾人又拉著楚姒說了會話,侯夫人將楚姒的生辰八字都問清楚了,絲毫不提她的生母和外祖家,又讓人將她準備的一箱子禮物搬進了屋:“這里頭都是些小玩意兒,你拿著玩就是,回頭我再給你送些來。”

等侯夫人走了,楚姒才知道她說的那些拿來玩的小玩意兒竟然全是稀罕的物件,有血玉如意,上等貓眼晶石,整套的翡翠頭面、寶石頭面更是不必說了,就連那一小匣子的珍珠,也各個都比尋常小姐珍珠簪子上最大的那顆要好,饒是見過不少寶物的春枝都驚愕的合不攏嘴:“這沉甸甸的一箱子寶石珠串,都是送給小姐的?”

楚姒也有些怔,侯夫人這禮也備得太足了些吧,這些可當得老夫人這么多年攢的嫁妝銀子了。

“外面的人是不是都知道了?”楚姒道。

綠芽頷首:“侯夫人讓人抬進來的時候。府里的人都看見了。”

楚姒有些頭疼,這下老夫人和秦雪只怕要眼紅的尋來了。

“罷了,春枝綠芽,你們先清點一下,然后收起來。”楚姒道。

春枝有些擔心的看著楚姒:“小姐,如今府里正需要銀錢打點,大夫人會不會”

楚姒無奈輕笑:“兵來將擋吧,你們先把東西收起來。”

“是。”

春枝和綠芽二人退下,楚姒才從床上起來了,想起方才神色溫暖的侯夫人,忽然,對一年以后的日子有了些期待。

大雪又連著下了兩日才停,不過云頌伊也被放出來了,一出來便來接楚姒,說是要去如意坊好好置辦一身衣裳首飾去去晦氣,再去京華樓大吃特吃一頓慶祝慶祝,楚姒也正好想出去走走,便應了。

這兩日楚其泰的判決也快下來了,楚府一家子都是焦頭爛額,根本沒空管楚姒去哪里,所以她很輕巧的就出了府。

“姒兒姐姐。”云頌伊今天裹著一件梨花白的滾毛邊披風,里頭穿了套鵝黃色的長裙,腰間綴著塊黃玉佩,梳了個垂掛髻,從兩邊前額各挑出一縷頭發來往后用步搖挽住,青絲垂在耳邊,頭上并著淺色絹花和珍珠簪子,看起來活潑可愛,十分有少女的靈氣。

楚姒上前笑道:“怎的想著出去慶祝?”

“家里實在是太悶了,我那幾個哥哥姐姐成天到晚談論詩詞,要不就是琴棋,可沒意思了。”云頌伊撅著小嘴嘟囔道。

楚姒輕笑著與她上了馬車才道:“大皇子那日沒將你怎么樣吧。”

“哈哈,你不知道他臉都氣綠了。”云頌伊笑開:“對了,今兒出來還有一件事。”云頌伊說著便從袖子里拿出封信來:“我知道不該給你看這個,但是他說一定要你回信才肯死心,所以”云頌伊微微咬唇,歉意的看著楚姒。

楚姒看著那信封上的字跡,眉梢微挑:“你跟你這表哥關系如何?”

“一般吧,他尋常不怎么與我們姐妹親近,一心讀書。”云頌伊道。

楚姒嘴角微揚:“那就簡單了。”楚姒接過信封,也沒看,直接對半撕了:“你拿去給他,就告訴他,我已然蒙皇上賜婚,而且深感皇恩浩蕩,不敢存別的心思。”云家這嚴霽甫倒真是死書讀太多了,總是拎不清,如今抬出皇上來,應當能斷了他的心思。

云頌伊松了口氣:“好,我回去就把你的原話告訴他。”

“嗯。”楚姒淡淡頷首,掀開車簾子去看街上,街道兩側都堆著厚厚的雪,如今這雪不停,便也沒法清理干凈了,偶爾還能看到有頑皮的孩子四處笑鬧著,然后就滑到在地上哇哇大哭,附近的婦人便滿臉著急的趕來,一邊責罵一邊心疼的安慰。

楚姒看著,唇角不禁浮出笑意,再回過神,馬車已經到了如意坊。

如意坊一樓的大堂內陳列著不少的金銀首飾,各種材質、款式應有盡有,樣子都是最時興的,不少官家夫人小姐過來看。

“你看那個瑪瑙鐲子,真好看,我要買了送給我娘!”云頌伊一眼看中里頭的一只鐲子,拉著楚姒便笑著跑過去,卻不想被人捷足先登一把拿走了。

云頌伊一抬眼,看到面前的人,不禁黑了臉,轉頭就要走,卻聽到身后之人道:“一個破爛鐲子,買了回去給我院門口看門的老婆子戴吧。”

云頌伊一聽就惱了:“云頌月,你別欺人太甚!”

楚姒看著站在云頌月邊兒上滿是敵意的楊盈,頭更疼了。

“欺人太甚?我欺誰了?”云頌月諷刺的看著她,瞥見一旁的楚姒,越發的不滿:“喲,這不是未來的世子妃么,怎的也出來拋頭露面了,不用在家里繡嫁衣?”

楚姒眉梢微挑。并不打算跟她在這里斗嘴:“伊兒,我們去樓上吧。”

“楚小姐走這么快做什么?”楊盈一個閃身將幾人的去路擋住,瞧了瞧楚姒,她并沒有之前那個把自己扔水里的丫頭,心里安了些,看著她諷刺道:“世子妃這是要去哪兒,去見世子爺么?”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貨色,就想攀附林世子。”云頌月鄙夷道,想起林清愚,心中又是一陣妒忌:“您吶,還是回去繡你的嫁衣吧。哦對了,你在尼姑庵住了三年,不知道還會不會繡花,是不是把雀兒都能繡成蛤蟆。”云頌月話音才落,周圍的人都輕掩嘴唇笑了起來。

云頌伊氣得面色通紅:“把雀兒繡成蛤蟆的是我,你污蔑姒兒姐姐做什么!”

“喲,原來是你呀,云夫人教的可正好,針織女紅都不通,可不知將來哪家公子有福氣能娶妹妹呢。”云頌月越發來勁。

云頌伊恨不得抬腳踢她。卻被楚姒拉住:“忘記我跟你說的了?”

云頌伊一怔,旋即吸了口氣壓下肚子里的怒氣,笑看著云頌月:“我不跟你爭,古語有云,與君子斗,其樂無窮;與小人斗,閑得慌。”說罷,扭頭就拉著楚姒要離開,楊盈卻直直的堵在面前:“世子妃,我們尊您一聲世子妃,您就真的擺起譜兒來,都不跟我們搭話了?”

看著故意挑事兒的楊盈,楚姒眉頭微蹙,卻忽然聽到樓上傳來一道清冷的聲音:“安平侯未來的世子妃,擺譜怎么了?”

楚姒微怔,他怎么在這兒?

楊盈被懟,惱怒道:“楚家小姐如今不在家繡嫁衣,出來拋頭露面四處閑逛,林世子可真是好福氣。”

林清愚緩緩從樓梯上走下來,清冷的目光遇到楚姒。變得溫暖:“我的世子妃,還用自己繡嫁衣么?”

“這是規矩”楊盈還想反駁,一旁的媚娘便笑著走了下來朝楚姒行了禮:“楚小姐,您的嫁衣我已經安排了如意坊最好的十八位繡娘為您縫制,樣子已經繪了二十八張,一會兒您若是得空,請看看,挑選挑選。”

眾人都驚呆了,如意坊最好的十八位繡娘一起來做,還繪制了二十八張繡樣子讓楚姒來挑,怕是哪家皇子妃都沒這待遇吧。

楚姒看著林清愚,眨眨眼:“好。”

云頌月站在后頭,看著立在樓梯邊一身白衣勝雪,帶著銀色面具仍舊掩飾不住其絕美的男子,死死咬唇:“林世子,您是特意來這里等楚小姐的嗎?”

云頌月這話問得惡毒,哪有為成婚的男女私下見面的。

云頌伊氣得要回去扇她巴掌,卻聽到林清愚道:“只是緣分而已。”

底下的姑娘們聽得又是面上一陣紅,雖然面上羞澀,可心里卻想著若是以后自己的夫君能跟自己說這話。那還不得甜死。

林清愚從樓梯上走下來,腳步極輕,極緩,楚姒知道,他的傷怕是還沒好,也是,那么重的傷怎么了能說好就好。

“既然大家都在,這也不算私下見面了吧。”林清愚輕輕笑著,走到楚姒跟前,只看著眼前人。她穿著自己送去的衣裳,白色的,上面繡著的花樣子跟自己衣服上的一樣:“聽說你病了,我讓娘親去看你,倒也不好天天叫她去看,你現在可好了?”

“嗯。”楚姒有些不知道應對這樣的濃情蜜意,只當林清愚是在故意氣云頌月和楊盈。

“那就好。”林清愚輕輕頷首:“若再有不適,遞個信兒到侯府,娘親喜歡你,定然舍不得你吃苦。”林清愚無奈只能拿侯夫人的名頭,周圍的小姐們哪里聽不出話里意思的。看著楚姒的目光頓時盡是羨慕和嫉妒,云頌月更是要發瘋,理了理耳旁的發髻,整理好情緒笑著上前行禮:“月兒見過林世子,咱們之前在云府見過”

“幾日不見,都瘦了。”林清愚似沒聽到云頌月的話,心疼的看著楚姒:“去樓上轉轉吧,喜歡什么直接拿就是,云小姐也一樣,以后如意坊你們拿的所有東西,都記在侯府賬上。”

云頌月以為說的是自己,才驚喜的抬頭,便聽到云頌伊欣喜道:“多謝林世子!”

林清愚輕輕咳了兩聲,林傅忙上前:“爺,該走了。”

林清愚這才點點頭,笑看著楚姒:“若有誰再對你不敬,也遞個信兒到侯府。”

楚姒看著林清愚,既覺得他這話說的惡俗,但心里卻暖暖的,冷淡應了聲:“嗯。”

看著林清愚走了,云頌伊才搓了搓臉:“天吶,姒兒姐姐,還好安平侯府只娶一妻,不然只怕那墻都得被人翻塌了。”

云頌伊這話說的云頌月滿面通紅,她恨恨的盯著楚姒,又看看在一旁做鬼臉的云頌伊,扭頭便跑出去了。

楊盈還想上來說什么,綠芽憋了半天終于站了出來:“楊姑娘看來很想再見見林世子?”

“少拿他威脅我。”看眼周圍嘲諷的眼神,哼了一聲便也憤憤然走了。

楚姒終于松了口氣,云頌伊拉著她笑道:“走吧,樓上去,我可要好好挑一挑哈哈哈!”

“我也隨你們一起去吧。”一道柔柔的聲音傳來,楚姒微微皺眉,轉頭便看到了面色有些憔悴的八皇子側妃蔣繁。

(戰場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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