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更
果然,人以類聚,物以群分,聰明人是最能理解聰明人的想法的。
一聽這話,杜方遙微微沉思,有一會才道,“你憑什么讓我相信你。”
有時候,揭開傷疤也是需要勇氣和毅力的,特別是,如果那個傷疤,已經從里面開始潰爛。
淡淡一笑,葉染道,“我想,當年的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王爺想必比任何人都知道的吧?而且我也知道,這些年來,王爺一直都未曾放下過,一直在暗中進行調查,只是調查的結果,不如人意而已。”
“你知道的還挺多。”杜方遙嘲諷道。
雙方都知道彼此的底牌,所以對葉染能夠知道這么多,杜方遙并不覺得意外,只是不舒服罷了。
“多謝王爺夸贊。”無視杜方遙臉上的怒氣,葉染甜甜笑道。
這笑純凈至極,完全沒有一絲的瑕疵,可是杜方遙知道,這不過是一種假象,是她用來偽裝自己的手段而已,冷哼一聲,他沉聲問道,“姑且不論你有幾分把握可以調查清楚當年的事情,現在我最感興趣的是,你刻意引起本王的注意,想必不僅僅是出于好奇那么簡單吧。說說你的目的吧。”即便葉染是他找尋了十年的那個女人,但是這并不能影響他的判斷和理智。
低低一嘆,感嘆于杜方遙的精明,果然是什么事都瞞不過他,沉吟了一會,葉染才道,“其實這件事情,我本身是心血來潮來著,不過看王爺對我如此不放心,不如,就提個小要求吧。”
她說的不清不愿的樣子,好像是杜方遙在逼迫她一般,杜方遙苦笑一聲,卻怎么也提不起火氣來,“說吧。”
葉染眨了眨眼睛,淡笑道,“王爺應該知道,我從那個地方出來之后,一直過著顛沛流離的生活,始終缺乏安全感。所以,如果我幫王爺調查清楚當年的事情,那么不論我做了多大的錯事,王爺都必須無條件給我一次豁免權。”
關于當年秣陵別院的事情,對她來說,一直都是心里的一根刺,同樣,如果杜方遙執著的追查下去的話,真相遲早是會曝光的。所以她必須及早給自己爭取有利的優勢。
杜方遙未料到葉染會提這么一個不靠譜的要求,簡直就是要求他給一個免死金牌,不由疑惑道,“為什么你會想起這個?難道,你做過對不起本王的事情?”說到最后,眼神變得無比陰冷犀利,好似要看穿葉染的內心一般。
葉染仰起脖子,一臉坦蕩的看著他,“當然沒有做過,不過人無遠慮,必有近憂……說起來,王爺在這一點上,最能和我引起共鳴不是嗎?”
她說的當然是大實話,本質上,她其實和杜方遙一樣,鐵血冷漠,笑里藏刀,兩面三刀,杜方遙眉頭微微一簇,迅速思考著這個問題的可能性,好一會,才沉聲問道,“你向本王要這么一個條件,如果到時候又沒辦法給本王一個滿意的交代,你當如何?”
“王爺以為,該當如何呢?”葉染朝著他媚笑著,媚笑有如一只狐貍。
杜方遙懊惱的嘟囔一聲,真是該死,為什么明明知道她玫瑰帶刺,自己的心境,還是會受其影響。
故意嫌惡的翻了個白眼,杜方遙轉身就走,話語遠遠傳來,“你最好是三思而后行,如果你什么也不做的話,本王就當今日什么事情也沒發生。但是如果你做了,卻沒有做好的話,那就怪不得本王不客氣了。”
“不客氣,你能怎么不客氣呢?”葉染不知死活的淺淺笑著,渾然不知自己不知不覺中,已經觸及到了杜方遙底線的模樣。不過看到杜方遙狼狽離開,她的心里,卻是一陣痛快。
傍晚時分,開天城一場大雨,毫無征兆的下了起來。
春寒料峭,街上穿梭的行人都略顯狼狽,一個個只顧縮著脖子往家趕,片刻過后,原本繁華的街道就安靜下來。
偌大的白虎大道,雨霧空濛,長長的一條街道,看不見幾個人影。
白虎大道是進開天城必須經過的一條路,這個時候,天色擦黑,守城的將士們一個個無精打采的打著哈欠,無聊的數著手指頭,暗罵這見鬼的天氣,眼巴巴的指望著這一天趕緊過去,好去不遠處的小酒樓喝點小酒暖暖身體。
而這時,一道融入黃昏的青灰色人影,撐著一把黑色的油紙傘,緩緩的從城外走來。
他看似走的很慢很慢,背脊挺的筆直,走動之間,除了衣擺被冷風吹的搖晃幾下之外,整個人,沒有一絲多余的動作,甚至連他握著油紙傘的那只手,都沒有絲毫的顫動。
那人迎著雨,緩緩走來,轉瞬間,就已經到了城門口。腳步微微停頓,手中的油紙傘略略傾斜,他抬起頭,看著城門上用丹青寫就的三個朱紅大字“開天城”,滿意的點了點頭,嘴角微微浮起一抹笑意。
那笑不溫和,卻也絕對不森冷,就好像這濛濛的春雨一般,有著一種潤物細無聲的奇異之感,城門口,守城的將士們怔怔的看著他,一個個失神落魄的,幾乎移不開視線。
來人身上的氣息極為冷硬,再加上穿著一身冷色調的青衣,看上去就更加不好接近。只是他的那張臉,卻極為俊美,說是芙蓉粉面也絲毫不為過,狹長的桃花眼斜飛入鬢,使得他整個人散發著一種淡淡的邪氣,額前的幾縷碎發隨風輕舞,那雙桃花眼,散發著驚人的寒氣,令人不敢逼視。
“他是誰?”有人輕聲議論道。
說話的聲音很輕很輕,可是青衣人似乎聽到了,眼眸微抬,朝那說話的將士看來,那將士渾身一個激靈,彷如置身冰窟,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腦門。
他張了張嘴,想要說話,卻是發現喉嚨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給掐住一般,根本就發不出任何聲音,牙齒上下打架,半張臉都癱掉了。
好在,那青衣人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就徑直走進城門,一路沿著白虎大道,朝開天城內走去。
雨越下越大,雨點打在屋瓦上,發出“啪啪啪”的脆響,水柱從屋檐上飛射而下,濺落在大街上,街面上的水,匯成一道道小溪,緩緩的流動著。
可是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那個人走了這么長時間的路,鞋面上一點水漬都沒有,他渾身上下清爽的很,步子悠閑,有如閑庭漫步,異常飄逸。
“駕……駕……”
一輛急速行駛的馬車,猛然從遠處的街道轉角拐出,一路朝他這邊沖來。
快速飛馳的馬車車輪擦地而過,濺起無數的雨水和泥漿,急促的馬蹄聲,打破了街道上的安靜。
青衣人站到屋檐下,眉眼低垂,仿佛什么都沒看到一般,靜靜的站在那里,又好似在等待什么。
那馬車車夫的鞭子使勁的抽打著馬背,車夫全身上下被淋了個通透,凍的嘴唇烏紫,臉色發白。
不過顯然,最讓那個車夫害怕的,并不是寒冷,而是在馬車后面,窮追不舍的幾個黑色人影。
那幾個人影來的好快,一個個身姿矯健,奔騰挪躍之間,有如蒼鷹。
“嚓”的一聲震響,急速行駛的馬車車輪,好似被什么東西給卡住了,一個輪胎眨眼間脫離輪軸,飛了出去。
“砰……”馬車重重一頓,停了下來。
車廂內一個焦急的聲音響起,“老李,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即便是如此危急的模樣,那話語依舊顯得有幾分沉穩,看得出車廂內的人身份很不尋常。
“老爺,馬車壞了。”駕車的馬夫焦慮的道,只是話音剛落,就感覺到脖子處一股寒意冒起,幾乎還沒明白過來是怎么一回事,一股鮮血,就從喉嚨里迸射而出。
那車夫身體一軟,從馬車上滾落下來,渾身沾滿泥漿,動彈兩下,再無聲息。
馬車內的人聽到異響,掀開車簾一看,看到馬車前滾落的尸體,臉色大變,不過很快,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毒辣的神色。
沖著背后追來的幾個黑色人影厲聲道,“你們這些宵小之輩,難道以為殺盡我司空家的人,就可以得到你們想要的嗎?做夢。我就算是跟你們同歸于盡,也是不可能將東西給你們的。”
他說完哈哈大笑起來,笑的無比凄涼,無比慘烈,司空漠,江東第一首富,卻是因為得罪了江東巨鯨幫,而落得身敗名裂的下場,巨鯨幫千里追殺,要的不僅僅是他的名,而且還有他的萬貫家財。
那幾個黑衣人面無表情的圍堵在馬車前,冷冷的看著他,一個個眼中殺意高昂,手中的長劍上,更是沾滿了斑斑血跡,那血跡,竟然連雨水都沖不掉,顯然已經殺了不少的人。
為首,一個高高瘦瘦的黑衣人冷眼瞅司空漠一眼,陰冷一笑,“司空漠,妻離子散的滋味好受不好受,和我們巨鯨幫作對,就算你是江東首富又如何,就算你是星羅王朝的皇帝,一樣死路一條。”
“你……你們……”想起已經被殺死的妻子,司空馬氣急攻心,張口吐出一口血來,站在馬車的車轅上,身子搖搖欲墜,仿佛一瞬間,就老了十歲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