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的速度在逐漸的加快,可是時間卻似乎在這一刻停止。
雖然不管葉染在哪里,杜方遙一直都堅定的認為自己和她之間距離并不遠,但是說起來,有多長時間沒有好好的和她坐在一起,靜靜的看著她了呢?
葉染很美,因為她不自知的緣故,這種美更加顯目和張揚,杜方遙接觸過不少女人,畢竟能夠有資格進入這皇宮的,又豈會是庸脂俗粉,更何況,他的母親白貴妃,就是一個美人。
不過白貴妃和葉染不一樣的是,她的美和她的為人一樣,低調而內斂,彷如一朵靜靜綻放在深谷的幽蘭。
而葉染,盡管她經常會習慣性的忽略掉自身的美麗,但是結合她的個性,她還是過于張揚了點。
只是,這一點杜方遙并不排斥,相反還很滿意,能夠讓他看中的女人,又怎么可能會沒有一種獨特的人格和氣質。
只是,此時坐在一旁,靜靜的打量著葉染,看著她那張無比熟悉的臉,他還是覺得難以找出一個合適的形容詞來形容。
有人說昆山玉碎鳳凰叫,芙蓉泣露香蘭笑。
有人說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
可是不管是哪一樣,都不足以形容葉染的美,因為她向來是一個喜歡打破規矩的人,就連她的美,也打破了那些約定成俗美好卻泛濫的形容詞。
當然,這絕對不是恭維,而是欣賞。
杜方遙清楚的知道此刻雖然自己的心跳在加速,但是,并沒有一絲的情欲,他只是帶著寵溺在看著這個屬于她的女人而已。
是的,她是他的,不管怎么樣都是他的。
杜方遙的目光很灼熱,葉染沒有理由感覺不到,不過正是感覺到了,她才更是不知道該說什么話好,甚至都不知道該怎么辦,因為她知道,只要她微微一動,杜方遙就會從她的動作中讀出她在逃避。
事實上,她的確想逃避,但是卻不想將自己的所有都暴露在杜方遙的眼皮子底下,那是她所不喜歡的感覺。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杜方遙終于移開了視線,其實他并不想移開,只是不想讓葉染太過尷尬,一口吃不成大胖子,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這個道理,他一直都明白。
視線移開之后,葉染也是吁了口氣,杜方遙給她帶來的壓力,實在是太大了。
即便只是在一旁靜靜的看著她,什么也沒做,其中的辛苦程度,卻是絕對不亞于和一個強敵的一場惡戰。
她感覺心有點虛,想找個借口離開,但是,還沒等到她說話,杜方遙的聲音就傳了過來,他到,“昨晚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
葉染眨了眨眼,她早就知道杜方遙大清早前來,絕對不是來和她打情罵俏的,正想著要否認,可是一看到杜方遙那張似笑非笑的臉,鬼使神差之下,還是點了點頭。
“知道。”她道。
杜方遙笑容微微收斂,“那你有什么看法。”
他沒有去追問葉染深處宮中,在沒有和外人接觸的情況下是怎么知道的,好似這一切是如此的理所當然。
葉染分不清楚他這是不是試探,不過略一沉吟之后還是道,“你想說什么?”
這一次杜方遙沒有迂回試探,而是直接道,“你應該知道是誰做的是吧?”
眉頭微微一蹙,葉染搖了搖頭,“我知道你心里有懷疑的對象,但是在沒有確鑿證據的情況下,我不好多說。”
“難道這件事情需要證據嗎?”杜方遙反問。
葉染淡淡一笑,“如果你不想要,當然可以不要。”
當然,這話不是對這個位高權重的男人的夸獎,反而,帶著諷刺。
杜方遙聽著就覺得好笑,“我雖然霸道,但是還不至于野蠻,而且,我今天過來和你談這事,也不是要來聽取你什么意見,我只是告訴你,既然他開始行動了,那我也沒理由歇著。”
葉染認同的點了點頭,“你向來是這樣的一個人,所以有些事情,既然有了決定,就不要再來問我。”
“我只是覺得這么做有必要,所以就過來了。”杜方遙面色一正,緩緩道。
這絕對不是情話,只是代表他對葉染的尊重,畢竟他再怎么惱火那個人在這種時候趁火打劫,但是那個人畢竟是葉染的朋友,所以他有理由也有必要先和葉染溝通一下。
葉染一聽這話,不由多看了他一眼,有一會,她才道,“你覺得他是你的對手嗎?”
“他不配。”
“哦。”葉染瞇了瞇眼,絲毫不意外杜方遙的回答,也絲毫不會覺得這是一句笑話,站在杜方遙的這個高度,他所能看到的東西,已經不僅僅是表面上的一些小打小鬧了。
“你在替他擔心?”杜方遙語意頗深的道。
“我不知道該怎么說。”葉染苦笑一聲,如果她就這么承認了,即便杜方遙表面上不會說什么,暗地里一定心理不好受,那么這場沒有硝煙的交鋒,后果就會變得更加慘烈了。
她想她應該保持在一個中立的位置,但是此時卻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杜方遙看她一臉為難的樣子,低聲一嘆,“其實,這個時候你更應該擔心的那個人應該是我才對吧?他給我帶來了那么多麻煩,而且這些麻煩并不小。”
葉染干巴巴的笑了笑,“我相信你能夠處理好。”
這當然是一句敷衍的話,但是杜方遙聽著卻是頗為受用,他是一個有自知之明的人,同時也是一個有著強大自信的人。
如果他連這么一件小事都處理不好的話,那這個皇帝,也沒必要做下去了。
不過,他還是道,“雖然我能夠處理好,但是有些人犯了錯誤,就應該付出相應的代價,你覺得呢?”
葉染摸著鼻子苦笑,避重就輕的道,“幸好我沒有犯什么錯誤。”
杜方遙一看她這樣子,又是一聲輕嘆,他站起身,摸了摸她的頭發,“你是我的皇妃,就算是你犯了錯誤,我也會給你機會的。”
說完這句話,他就離開了,留下葉染一個人目瞪口呆的坐在椅子上。
杜方遙是一個性格冷硬的人,這種性格的人,你是很難在他的身上看到溫情的一面的,但是杜方遙走之前的那句話,所表露的意思,卻是實在是太明顯不過了。
就算是葉染有意裝瘋賣傻,卻也不免心頭重重一震。
她不知道自己該做出什么反應,或許就這么呆呆傻傻的,是最好的了。
可是為什么,會感覺心頭一片柔軟無法控制呢?
這一刻,葉染終于明白,就算是她的信念再如何的堅不可摧,可是一旦和杜方遙待的久了,還是不可避免的會被他所感化。
幸好,三天之期很快就要過去了,她明天就要離開了。
原本她還以為杜方遙會找著借口和他一起去,但是李穆的出現,打破了開天城的僵局,也打破了杜方遙的布局。
前者是有意的,后者是無意的,不過,葉染還是感激他的。
只是,星羅王朝和北斗王朝的這場外交交鋒的背后,雙方又會怎么處理?
杜方遙說他能夠處理好,可是他又豈是一個甘愿吃虧的人,莫非,是找著這個借口,打算向北斗王朝出兵了。
如若真是這樣子的話,李穆的這一投石問路的做法,還真是一石驚起千層浪啊。
而杜方遙的眼里,也是一個容不得沙子的人,他又會怎么處理李穆?
是留著,還是干脆殺了?
這些事情不想還好,稍稍一想,葉染就感覺有點頭疼,苦笑,她還真不是一個玩弄權術的料啊。
如此一直呆坐在院子里,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著冬日里的一場暖陽,卻是越來越燥熱了。
葉染瞇了瞇眼仰頭望天,想著該怎么打破目前的局面,就加到一道火紅色的人影,裊裊婷婷的走了過來。
幾乎不用看她的臉,葉染就知道是北宮薰來了,只是讓她微感奇怪的是,北宮薰這個時候過來干嘛?
落井下石?
葉染想的沒錯,北宮薰的確是來落井下石的,只是,她雖然外表看上去跳脫和張揚了一些,卻并不是什么沒有心機的女人,不然也不可能在軍中那樣的環境下生存下來。
一個人出身優越,或多或少可以成為她生存的資本,但是這并不絕對,特別是在軍中那種實力為尊的地方,如果北宮薰只是頭頂郡主的光環的話,她是根本就沒辦法融入那個圈子的。
事實上,自從北定侯死后,的確有不少人存心看北宮薰的笑話,不過那些看笑話的,最后都主動閉上了嘴。
而這一切,都歸功于北宮薰在軍中所闖下來的成績,所謂虎父無犬女,即便葉染再怎么看北宮薰不順眼,但是還是得承認,這個女人,并不好惹。
不同于前幾日的暴躁和歇斯底里,在被杜方遙一頓呵斥之后,北宮薰變得收斂不少,只是是真的收斂了,還是做做樣子給杜方遙看,就沒人知道了。
她一路走到葉染的面前,也不下坐,而是直直的看著葉染。
兩個人一上一下,剛好構成一個俯視的角度,然后,她就這么似笑非笑的打量著葉染。
葉染知道她來了,但是卻連頭都沒抬一下,她知道北宮薰的小心思,所以不想給她造成一種仰視她的錯覺感。
過了一會,一直沒等到葉染抬頭,北宮薰臉上那抹刻意維持的笑容,卻是再也維持不下去了。
她輕聲咳嗽了一聲,笑道,“皇妃還真是好興致呢。”
葉染不以為意的聳了聳肩,“我是一個閑人,不像北宮美人那么忙。”
她故意咬重了美人這兩個字,用來提醒北宮薰和她之間身份有別。
北宮薰臉色一抹厲色一閃而過,隨即依舊不動聲色的笑著,“姐姐實在是過謙了,說起來不過是分內之事而已,哪里有什么好忙的。”
她不著痕跡的將皇妃的稱呼改稱為姐姐,雖然看似吃虧了一點,實則,不過是盡量想讓兩個人的立場對等一下罷了。
葉染哪里會不知道她的小心思,淡淡笑了笑,“不忙就好,不然我這做姐姐的,還真害怕妹妹忙的沒時間去伺候皇上呢。”
她干脆打蛇隨棍上,應了北宮薰的稱呼,不過后面的話,卻是讓北宮薰幾乎暴跳如雷,即便在來的路上她已經再三警告過之間不要輕易動怒,她過來是來看葉染的笑話的,而不是來讓她看笑話的,但是依舊氣的不輕。
她雖然是這宮里唯一的一個女人,但是這皇宮上上下下誰不知道,她不過是一個被杜方遙冷落的女人而已,雖然表面光鮮,實則和打入冷宮并無半點區別。
不過這些事情,一般人也只能放在心里想想,誰敢當著她的面說出來。大概整個星羅王朝,也只有葉染敢這么肆無忌憚了。
看到北宮薰那瞬間變得鐵青的臉色,跟在身旁的兩個侍女都心頭惴惴,唯恐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不過好在北宮薰的意志還算堅定,無數遍的自我心理暗示之后,總算是將心頭的怒火壓制下來。
她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姐姐這說的是哪里話,就算是再忙,只要皇上有需要,妹妹還是有時間的。”
葉染摸著下巴朝她笑了笑,假裝好奇的道,“那皇上有需要過嗎?”
一看她這欠扁的模樣,北宮薰就恨不能從地上撿一塊磚頭在她腦袋上用力拍兩下,故意揭人傷疤,實在是太可恨了。
可是一想,以葉染現在的武功,她要是動武的話,不僅占不到半點便宜,反過來還會自己吃虧,只得咬碎了牙,吃了這個悶虧。
一擺手,示意兩個隨身侍女退下,前頭的鋪墊已經夠多了,也該進入正題了,不然再這么說下去,遲早會被葉染給氣死。
葉染看她如此慎重其事的模樣,微感好奇,“你來找我有事。”
北宮薰的鼻子都快要氣歪了,沒事?難道專門跑過來給你奚落不成?
不過心里已經打定了主意,這些話,自然是說不出口的,她假裝若無其事的點了點頭,“自是有事,而且這些事,對你很重要。”
葉染雖然不是很感興趣,但是話已經說到這個地步,還是點了點頭,“那你說吧,我洗耳恭聽。”
北宮薰也不再轉圈子,而是直接道,“昨天晚上的事情想必你也知道了,難道你不好奇,如果找到李穆的話,皇上會怎么處理?”
葉染笑了笑,“這個關我什么事?”
“那如果,李穆和前朝騰龍王朝有關呢?”北宮薰毫無懸念的拋出了重磅炸彈。
葉染眼皮子重重一跳,“沒有證據的事情,你最好是不要亂說,你知道后果的。”
北宮薰看她的反應,很是滿意,笑著道,“我當然有證據,難道你覺得我是一個會信口雌黃的人嗎?”
這一刻,葉染的腦子在迅速轉動。
在杜方遙那天給她那本手札之后,她就知道其實杜方遙是知道她和李穆都和騰龍王朝有關的,至于杜方遙為何沒有將這件事情捅出來,她就不明白了。
但是,看朝堂和星羅王朝民間的反應,這應該還只是一個局限于他們三個人之間的秘密,杜方遙不想將之給捅出來,因為他知道這其中的厲害關系。
但是北宮薰卻不知道,所以她可以肆無忌憚。
葉染分不清楚北宮薰是信口雌黃還是真的有證據,但是不管是哪一點,她既然能夠說到這個點上來,那就代表她是多多少少知道一點的。
而只需要這一點,只要泄露出去,用腳趾頭就可以想象會造成多大的波瀾。
李穆雖然已經被杜方遙削職,但畢竟是前任大將軍,身份顯赫,但是,如若他是騰龍王朝的人的話,那么他以前的所有功業,都會被一筆抹掉,變成一個叛徒,受千夫所指,萬人唾罵。
到那種時候,即便是杜方遙潛忍著不想下重手,也是沒有絲毫可以選擇的余地了。
想到這,葉染身上的殺氣瞬間暴漲,有那么一個瞬間,她很想將北宮薰給殺了滅口。
而她身上的氣勢變化,北宮薰豈會感受不到,臉色蒼白的微微后退一步,隨即,又前進了一步。
在來的路上,她就已經做好了種種假設,也為自己布置了后路,如果她死了,陪葬的人可不止李穆一個,并且,她來的時候,故意張揚了一些,讓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來了流霜宮,如果她來了,而沒有出去,葉染又豈能逃脫干系。
嘴角一抹諷刺的譏笑漸漸蔓延,今日的這場交鋒,她是絕對占據主動地位的。
良久,葉染一聲輕嘆,“北宮薰,你知道你今日所說的話的含義嗎?你是在趟渾水,而且你應該知道,雖然你背后站著不少人在維護你,但是北宮家族畢竟大不如從前,我無法阻止你的決定,但是到底應該怎么做,我想你比我更聰明。”
這句話,在外人聽來或許無關痛癢,可是卻是再度刺入北宮薰的死穴。
的確,北宮家族自從父親死后,就已經大不如從前,即便還有一干父親的部下擁護著,但是那干部下,現在又有幾個人敢豁出所有呢?
而進宮,成為杜方遙的女人,她原本以為是一個轉變的契機,事實上,在進宮之初,她身邊的擁護者的確是多了不少。
但是那些擁護,不過是建立在純利益關系上的罷了,等到看了她幾出笑話之后,那些人散去的速度,卻更是讓人寒心。
這一點北宮薰不甘心,但是無能改變。
但是無意中發現的這一個秘密,她雖然不敢輕易的抖露出去,卻也深深的覺得,會是自己打一場翻身仗的資本。
杜方遙一直不待見她,主要的原因是因為葉染,更何況上兩天,她還在葉染的誘使下,鬼使神差的做出了刺殺的舉動,杜方遙對她的成見就更加大了,可是,一旦葉染離開……不,是永永遠遠的離開,那么情況,是不是就會有轉變了。
而這個,也就是她今日前來的目的。
北宮薰的沉默,等于承認了葉染的話,她知道手里握著的東西,是一把雙刃劍,用不好的話,還會割傷自己。
但是現在,她已經沒有任何籌碼了,所以即便是會重傷自己,她還是得試試。
點了點頭,她道,“我承認你的話很有道理,現在開天城的這趟水,已經被徹徹底底的攪渾了,或許有很多人都想趁機渾水摸魚,但是我知道我自己沒那么本事。但是,基于自身的利益,我卻是不得不趟渾水。”
她這輩子所說的話,大概從來沒有那一次比這一次還要來的真摯。
可是,她毫無保留的說出自己的來意,卻是讓葉染怔了怔,隨即,嘴角浮現出一抹苦笑,她道,“或許你的做法有可取之處,但是我始終無法認同,而且你也要知道,你的目標是我,而不是李穆,將這件事情捅出去,實則對你半點好處都沒有。弄不好還會惹怒了杜方遙,以你的聰明想必不難猜出,既然你都能知道這個秘密,他難道會不知道。”
這正是北宮薰所顧忌的地方,所以在杜方遙沒有明確表態之前,她也不敢盲目出手。
一個人要想成功和出人頭地,除了無所畏懼披荊斬棘的勇氣之外,還要付出相應的犧牲。
北宮薰不僅僅是一個聰明人,在她坎坷的人生成長過程中,她也是經歷過不少這樣的事情,所以感受很深。
但是即便如此又如何?或許讓她多幾層考慮,卻絲毫不會動搖她的信念。
緩緩的,她道,“我知道,所以我來找你,而不是他。”
一句話出口,兩個女人相視一眼,齊聲哈哈大笑,笑靨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