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謀凰

第四十一章 攝魂赑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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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風想到深處,突覺醒著好累,他愿相信父母的謊言,他愿相信夢中家門前八個墳頭芳草萋萋。風過,帶干眼角之淚,難得糊涂。人生實苦,是什么支撐著南風走至現在?一則勤修苦練,身體累了苦了,心中的痛楚便覺得少了幾分;二則金鐏對月把酒言歡,分不清哪是夢幻哪是現實,把現實當夢境,夢境當現實,豈不更好?

“念姑娘稍候,待我去去就來。”深秋時節漫山遍野的青梅成熟,南風寢殿藏了不少本地土釀梅子酒,是先前逛臨鎮紅樓之時順道采買來。這里的酒壇以糙胚造之,土黃土黃的毫無潤色,潦草炭書“梅子酒”三字,毫無美感可言。一向追求精致的南風往常是決計不會拿正眼瞧瞧如斯不精致之物的。那日被那賣酒的小女孩吸引,紅繩扎著兩個羊角辮,雙頰被秋風吹得酡紅開裂,像極了夢中疼愛自己的姐姐。

不多時,南風手捧兩罐比念小嬌頭顱還大的青梅壇子酒。已過而立的南方生的白凈如那不及弱冠的少年,他歪頭淺笑,拋一壇子給念小嬌。

念小嬌只覺今日之南風有些微不同,那日日深入眼角的笑今日甚是牽強。

“不會笑就別笑,怪難看的。”念小嬌一把扯下青梅酒的紅布頭木塞,酒香醇厚,色澤深紫,她不懂酒,但覺得顏色怪好看得,梅子味怪香的。

“先干為敬”念小嬌一仰頭,一口酒火辣辣入喉,嗆得她咳嗽不止,這酒看著如果汁,喝起來也忒烈了。

“逞強!”南風大笑,猛喝一口果酒。甚覺給力,自帶梅子香,又保留了烈酒的濃厚,嗆得很,烈得很。可不,都嗆出淚來。

“美酒敬英雄。”念小嬌止了咳,回味著喉間香甜,忍不住又是一口酒下肚,如那偷腥的貓,止不住美味的誘惑。念小嬌自小喜歡吃肉,她向往著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偏生柯坪哥哥管的嚴,只許喝茶不許喝酒,每每看著臨桌那把酒言歡之氣派,神往不已。這是第一次,初嘗酒滋味,霸道如斯又美味如斯。

濃烈、回甘。

“快活”念小嬌眉眼彎彎,半壇酒已下肚,她仰面躺在草地上。深秋的夜有些涼,天有些沉,星有些近,似觸手可及,閃著閃著,念小嬌覺得星星都要砸到自己了。

因為她醉了,眼花。

“胡鬧!”一聲低喝自頭頂響起。

“哈哈,老樹墩子,你來了。”念小嬌有些飄了,看著不茍言笑的商弘,往常只敢在心中默念的話不覺脫口而出。這是第二次,念小嬌此次叫商弘,上一次在沱山山洞,她這樣叫他,惹得他動怒狠狠戲弄了她一番。

而今,商弘又有些動怒了,不過不是因為她叫他榆木疙瘩,是因為她竟敢喝酒,還是和一個初識不久的男子,哪怕那人是他的朋友,也不可以。

商弘狠狠剮了南風一眼,好像自己的嫩白菜被豬拱了一般。他蹲下溫柔地扶起念小嬌:“該回了。”

“不要,我還要喝”喝罷酒的念小嬌多了些女兒媚態,她含嗔帶顛,復又倒下,抱著地上的雜草耍賴不已。

南風只覺又是一道凌厲的眼神掃射向自己,旁觀者清,忍不住道:“我的好少主,她是那云霄的雄鷹,不是可以養在籠子中的金絲雀。護得了一時,護不了一世。如若真喜歡,便讓其展翅高飛吧。”

商弘看向南風的眼睛深切了幾分,這個南風,張狂時候居多,如斯一本正經說話,商弘亦是罕見,不過穿上袈裟也不像得道高僧。

“哈哈,眾人皆醉我獨醒,眾人皆醒我獨醉。”南風復又恢復往昔放浪,一手撐頭半臥山畔,仰面喝下整壇殘酒。

“好酒!”

“喝好了就滾回去睡覺,別整的跟個娘們似的神神叨叨。”商弘丟下一句惡狠狠的關切之言,抱起念小嬌闊步離去。

那小小的身影瑟縮在其懷中,大抵酒后的秋風有些刺骨,小臉朝著溫暖的懷抱蹭了又蹭,很是嬌俏可人。待商弘將其安置于軟塌,一夜香甜,無夢無憂。

次日,宿醉后晨醒的念小嬌站在山頭,看著前方開山的人潮,爆破之聲不絕于耳,念小嬌只覺頭疼不已,大抵是因為宿醉吧。也不知是今日夷平了第幾座山頭,有呢喃自腦海中起:

“不可!不可!”

念小嬌回視整個山頭,此處除了遠處忙的熱火朝天的開山之人,近處緊閉雙唇的商弘,空無一人:“可有聽到什么聲音?”

“葉落之聲?”商弘指著前方枯黃之落葉問道。

一葉落之天下秋,寒露已至,草木皆枯,漫山遍野暖黃一片,好一個金秋之景。

“不可!不可!”

那聲音如咆哮般自念小嬌腦海想起,直擊心靈,她雙手捂住耳朵,仍是止不住那嘶吼,疼得念小嬌抱頭蹲下。

“不可!不可!”念小嬌不知不覺嘟囔出聲。

“什么不可?”商弘蹲下捧起念小嬌雙頰,關切地問道。

念小嬌一手狠狠抓住商弘衣領,一手指著前方開山之人:“不可!停下!”

話畢,便昏迷不止。

商弘抱著念小嬌飛奔而下,已然昏迷的念小嬌仍是蹙眉不已滿臉懼色,仍是止不住呢喃“停下停下”

他不知道念小嬌發生何事,看其情形甚為不妙,唯有依著念小嬌之言叫停了開山之隊。

近段時間一直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煞婆聽聞念小嬌昏迷,忙來查探。與其一起的還有寒玉派掌門寒玉仙人,那是一個被歲月優待的女子,雖至中年,卻有著如少女般光潔的皮膚,甚是明艷動人,不愧為上一輩名震江湖的大陸三大美人之一。

三十年前大陸風靡三大美女,一為皓月郡主寒玉仙人,乃垠央城南平王之女,因情所傷,自成宗派避世而居;二為西域美人皇帝神秘側妃,傳言美貌不可方物;三為霸道少女天煞刀魔。不過后人都說天煞刀魔,便是而今天煞派教主,江湖人稱煞婆,難負盛名,甚為稀松平常,殊不知,是煞婆從未以真面目示人。而皇帝側妃能見之人少之又少,自是難以證實,江湖流言,那三美之名大抵只有寒玉仙人方能名副其實。

寒玉仙人看到床榻之人時,有一瞬間的愣神,去年,她去看那不長眼的死鬼冤家,他的身旁便有這樣一個少女,眉青木秀,有著天然的靈氣,一如那林中精靈,澄澈而靈動。可不就是這臥榻美人。

“三妹,你可知這女娃是何由來?”寒玉仙人沖著煞婆問道。

“她是老二之女。”煞婆一聲嘆息。

“那林栗那個短命鬼?”

“林將軍是念姑娘的義父,照顧其長大。”

寒玉仙人閉上眼睛,林栗啊林栗,不枉二妹視你如親弟弟,你這老家伙倒是做了一件好事。

“兩位前輩,可知念姑娘這是怎么了?”商弘甚為焦急地問道,素來的教養令其不忘躬身行禮。

“勞煩商公子好好照顧她,待我們去那林中一趟。”煞婆說罷,風風火火離去。一個眼神寒玉仙人便已跟上。一個英氣逼人一個仙子圣潔。

“你怎么看?”煞婆一邊飛馳向前,一邊開口問道。

“自是那老朋友所為。”寒玉仙人臉色不太好看,念及過往,深知那是個難對付的:“可惜二妹不在了,不然哪輪得著他在此撒野。想當年,還不是像一條走狗般跟著二姐,做那打頭羊。”

半晌無語,只剩下趕路激起的泠泠風聲。

二人很快便已到達開山之所在,那里黃土朝天,斷壁殘垣。

煞婆一聲呼喊:“出來吧,龜兒子。”

一時間整個山谷想起巨石爆裂之聲,那龜裂的山體有眼炯炯,細看之那山竟整個便是一個龍首,傳說中可開山辟地擅長攝魂龍頭龜身的赑屃。

“哼!”一聲低嗤,驚起一陣風催得附近樹木搖曳不止,金黃的落葉滿山飛舞,止不住地旋轉落下復又旋轉落下。

“我那乖侄女的魂豈是你這老怪物可以攝取的?”煞婆一把天煞刀祭出,朝著那赑屃頭顱射去,一擊即中。

赑屃的頭顱也不知厚幾許,一個擺頭便把天煞刀遠遠扔出,絲毫未傷。

“赑屃老東西,小女娃的魂魄也不美味,我與你交換如何,以我之驅,換那女娃之魂,但求將你那老巢的萬年陰鐵放出一些,畢竟黃金圣劍如若魔化,你也休想自保,如何?”寒玉仙人沖著赑屃道。

赑屃一雙碩大的黑眼轉個不停,似乎真的在思考。

寒玉仙人說罷飛身而起,朝著赑屃背上而去。

“大姐!”煞婆驚呼。

“好妹妹,那死鬼林栗已然離世,我亦無了求生之意,如此賴活著,也不快活。你便讓我去吧。”寒玉仙人如飛升之仙,白衣隨風飄揚,隨時欲羽化而去。

“妹妹接著。”不多時,龜背上的寒玉仙人將一巨石拋出,而后隨著赑屃沉入地底,沒了蹤跡。

唯剩下煞婆驚天之吼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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