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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征戰殺伐 第一百一十一章 雪滿弓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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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征戰殺伐第一百一十一章雪滿弓刀(下)

第二卷征戰殺伐第一百一十一章雪滿弓刀(下)

不行!絕對不能哭,我得想辦法!顧大娘雙手緊握著菜刀的刀柄,胸口劇烈起伏著,木清遠帶著男人們前往了南城門至今沒有消息,衙門里都是老弱婦孺,不但幫不上忙,反而會成為右銜衛的拖累。幾經躊躇,顧大娘還是跑回了衙門。

“鄉親們,姐妹們!”顧大娘帶著哭腔喊道:“嚴指揮使正在作戰,我看到小伙子們奮力殺敵,可是敵人太多了,他們被困住了,若是得不到救援,他們就會成為敵人的刀下鬼!”

“可是......我們......能做什么呢?”一個女子哭著說道。

“我們可以的!我們可以干擾敵人!”顧大娘指著府庫中留著的銅鑼和牛皮鼓“我們只需要讓敵人以為嚴指揮使還有后援,分散敵人的注意力,那么我們的軍隊就能找到突破口了!現在,誰愿意跟我一起去?”

面對著蜷縮著的婦孺們,顧大娘只好自己撿起一面鑼走到了衙門口,停下轉身說道:“救出軍隊也就是救出我們自己,那些戰士,他們原本會是我們的兒子、夫君、父親,我一個老太婆就算死了,能換回那些年輕的生命也值了!”隨后,丟下惶惶不已的百姓,顧大娘跑到了之前她躲藏的地方,瞅準時機,敲響了手中的銅鑼,同時大聲喊道:“軍爺快來啊!下唐人在這里,軍爺!快叫上弟兄們來殺敵啊!”

這一叫并沒有引起太多下唐軍的注意,畢竟在這激烈的戰場上,一個老嫗的喊聲怎么樣都難以傳進殺紅了眼的戰士的耳朵里。顧大娘幾次三番的嘗試卻始終起不到效果,正在著急的時候,聽見了身后的腳步聲,來者正是原先躲在衙門內的一些婦孺,他們有的扛著大鼓,有的提著銅鑼,他們中有婦女、有老者、也有稚童,他們同時開始造勢,一面敲鑼打鼓,一面大聲喊叫,這下效果有了,不少下唐戰士受到呼喊聲的影響,紛紛回頭查看是否真的有敵人前來,這下正好讓嚴於信抓住了破綻,他揮動鋸齒釘牙槊從那些分神的下唐軍之中殺出了一條血路。

原本密不透風對的包圍圈在出現了一條縫隙之后,右銜衛不惜血本的將縫隙撕開成為裂口,讓更多的袍澤從包圍圈中脫身。而下唐軍絕對不會讓到嘴的鴨子飛出自己的手掌心,馬上收縮陣型,再次緊緊咬住右銜衛隊尾。

與此同時,顧大娘等人造出的巨大聲響也驚動了在南城門對峙著的木清遠他們。木清遠很熟悉這些叫喊聲,難道是敵人闖進了府衙了?雙腳站立在雪地中,已經被凍得失去了知覺,可額頭卻滲出細密的汗珠,木清遠不知道右銜衛的戰斗究竟如何了,不知道府衙是否被攻占了,這一晚發生的事都超出了自己的掌控能力,更糟糕的是眼前這些人絲毫不為所動,他們身邊不遠處的酒肆基本上只剩下殘垣瓦礫了。

“比起去找密道,也許身后的女人們更需要保護哦!”青面首領一句話就基本瓦解了木清遠身后這些漢子,他們不住的回頭看向府衙方向,那里有他們的母親、妻子、子女,他們絕對不能坐視不理!

“木大人?”有人終于忍不住開口問道,木清遠知道自己已經徹底輸了,輸給了敵人們的攻心術,他最后看了看向克儉,對方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眼神,他無可奈何,臨走之前憤恨的說道:“我們之間的交換依然有效,你還未接受,有膽量的就別慫!”

待木清遠帶著男人們跑回到府衙時,烈火燒灼的場景讓他全身的血液從頭頂涼徹到腳底:右銜衛的將士、被留在府衙的老弱婦孺們在掙扎著、驚叫著,下唐軍像是收割人首級的惡魔,在血色漫天的背景下瘋狂的奪取著人命,前一刻還是活生生的人,后一刻便成了惡魔的刀下鬼,他們噴濺著殷紅的血液,他們圓睜著不甘心的雙眼,他們在今夜之前曾經是右銜衛的年輕戰士,曾經是商鋪中和藹的老板娘,曾經是村頭頑皮的孩童,曾經是在家中含飴弄孫的老者,但從今夜之后他們統統變成了下唐軍的軍功。

啊!男人們怒吼著沖進了戰陣,他們雙目噴火,他們要血刃仇人,他們要保護自己的妻兒,他們要守護自己的家園!可是,他們不是訓練有素的軍人,他們只是為生計奔波的百姓,他們沒有格斗技巧,沒有鋒利的兵刃,他們有的只是一腔熱血,然而在戰場上,熱血救不了親人的命,甚至都救不了自己的命。這些男人們在木清遠的眼中一個個倒下,也許他們砍傷了一個下唐兵,可他們連同親人一同赴了黃泉。

啊!被凍結成冰的血液重新沸騰,木清遠脫掉自己的官服,將手中的長劍捅進了一個下唐兵的胸膛,他不是人們眼中的刀筆吏,也不是大理寺少卿的公子,他是青山書院的精通六藝的學子,他是漢州刺史。我要保護漢州百姓!木清遠斷喝著,沖殺著,憑借著每日都不落下的練劍,他一時間倒也能護得自己周全。

雖然有了百姓的“謊報軍情”暫且解了右銜衛的圍,可嚴於信拼盡全力也是回天乏術了,他身邊的弟兄數量實在太少了,且每時每刻都在減少,他眼中能看到的身穿赤紅鎧甲的袍澤們已經被棕色的下唐軍淹沒了,他的全身已經不受自己控制了,只知道揮動已經出現缺口的鋸齒釘牙槊,抵擋住一波又一波沖上前來的敵人,就在他即將堅持不住,即將要倒下的時候,有人將自己的背靠上了他的背,嚴於信來不及扭頭看看是誰,只能感覺到這脊背的溫熱、挺拔和堅韌,像是一座巍峨的高山,讓人依靠得踏實、安心。

木清遠和嚴於信兩人背靠背,互相作為對方的后援,同下唐軍做著最后的抵抗,每一個上前挑釁的下唐兵都會成為兩人的戰利品,直到身穿血腥紅甲的人下令停止進攻,兩人環顧著四周的敵人,手顫顫巍巍的舉著兵刃,滿面的血污已經遮蔽了他們的眼簾。

“果真是漢子!”此人鼓著掌,眼里卻沒有該有的敬意“我們下唐軍人最是敬重英雄,但凡英雄都是識時務的,兩位不妨看看四周再決定究竟要不要繼續堅持下去!”

兩人謹慎的環顧四周,除了他倆,其他的右銜衛將士都已戰死沙場,層層疊疊的尸體之中,不乏漢州百姓的,而那些還活著的則被下唐軍悉數抓獲,紛紛跪倒在漢州府衙門前瑟瑟發抖,他們身邊站著的就是屠刀森然的下唐軍。

身穿血腥紅甲之人手持屠刀走到了一名跪著的百姓跟前,將刀尖抵在了他的喉間,問道:“我數萬人的大軍,要殺了你們兩個輕而易舉,但是現在給你們一個投降的機會。當然,你們可以拒絕,不過,我很有耐心,會一次一次問,每一次你們拒絕,我就殺掉一個百姓,直到殺完!這個交易可還公平,木大人,嚴指揮使?你們一個愛民如子,一個愛兵如子,哼!如今,愛兵的機會是沒有了,愛民的機會就看你們會不會把握了!”

木清遠分明看見顧大娘也在其中,他也算是松了一口氣,面前這人說的不錯,整個漢州城已經在下唐的控制之下了,僅憑他和嚴於信兩人,根本用不著動用大軍,再來十幾個下唐兵,他們就身首異處了,死并不是一件難的事兒,可關鍵是要死的有價值。正當木清遠決意投降的時候,身后的嚴於信終因體力透支而摔倒在地。

“嚴指揮使!”木清遠扶起已經是血人的嚴於信,對方眼神依舊犀利,可全身已經無法動彈,從他的眼神中木清遠讀出了和自己一樣的決定。

“報上姓名!”

身著血腥赤紅甲的人顯然沒有料到木清遠能拋來如此一問,有些哭笑不得“我乃下唐拓戎將軍——樊曳!”

“我們投降,放過他們!”

樊曳嘴角抹過一絲笑容“早如此,也就不必犧牲如此多的人命了,是吧,嚴指揮使?”不等嚴於信說話,樊曳一刀抹斷了那名百姓的脖子。

“我們都投降了!”木清遠吼道,雙目圓瞪,可樊曳反而來了興趣,將刀尖抵在了顧大娘的脖子上“你們投降的太晚了!”

“好好好!”木清遠將自己和嚴於信的兵刃丟棄。

“跪下!”

嚴於信身上軍人的榮譽感實在讓他做不出此等卑顏屈膝的行徑,即便木清遠已然跪下,可他始終不肯。樊曳將刀尖刺入顧大娘的脖子,繼續逼迫道:“方才喊援軍來的就屬她最賣力了,你若不下跪,我就切開她的喉嚨,看她還怎么喊叫!”

“娘!”被從南城門押過來的向克儉即便再努力也掙脫不開身上的繩索,可他看到顧大娘命懸一線,只好雙膝跪地“我跪下!你放過我娘!”

“娘平日里是如何教你的!”顧大娘眼含淚水,狠下心想要引脖自盡卻被樊曳及時收回了刀,他不無得意的說道:“沒想到一個老太婆這么有用!那我可不能讓你就這么輕易的尋死!晏童,你那邊如何了?”后面這句話時對押著向克儉的人說的,沒錯,來者正是六部之一青怨部主晏童。

“樊將軍大可放心,唯一逃出城外的密道已經被燒成一堆瓦礫了,如今漢州城已經徹底在我們控制之中了!”

“好!今夜之戰多虧你晏童部主和南宮部主!”樊曳說著看了一眼一直站在他身邊不遠處的那個黑色人影,唯一露出的鷹一般的眼睛深深刻在了木清遠的腦海中。“嚴指揮使,既然你不想下跪,本將軍也是佩服你的錚錚鐵骨,那么只好委屈你了,來人!”

兩名下唐兵沖上前來,將原本就渾身負傷、站立不穩的嚴於信按到在地,嚴於信也并未做掙扎,只是一直瞪著樊曳。

“嚴指揮使,省省力吧,待會到了城頭你再瞪我。把他捆綁好,懸掛到城頭,看這鐵骨能硬到幾時!”

“樊將軍還請三思!”晏童明顯反對“我們今夜的計劃就是速戰速決,奪下漢州城,若是將他懸掛在城頭,難道樊將軍擔心消息走漏的不夠快么?”

樊曳撇撇嘴“晏部主說得有理”,轉頭正好對上了嚴於信的目光“來人,去準備一副交叉的支架,將嚴指揮使請上架子,讓這漢州城百姓都看看!”

得令后的士兵快速的將兩塊一人半高度的木板交叉的釘在一起并將其固定樹立在了漢州府衙的前門,隨后幾人將嚴於信雙手雙腳分別固定在了木架的四個點上。

樊曳接過士兵呈上來的行軍釘,那種細長尖銳的釘子,走到了嚴於信的面前,拋給他一抹詭異的笑容,沒等嚴於信反應,一枚行軍釘就扎入了他的左手掌中心,樊曳照著釘子狠狠一拳,釘子穿透手掌和木板而出。

啊!嚴於信的喊聲讓木清遠揪心,他看到樊曳的手掌有鐵甲保護,樊曳很是享受的將另一枚釘子同樣扎入了嚴於信的右掌心,這回慘叫聲沒有傳出來,嚴於信憋紅了臉,全身抖動著,嘴里發出輕輕的哼聲,每一聲都讓在場的漢州百姓難受。

樊曳鼓起掌來“佩服,佩服!果然是說到做到啊,那接下來看看嚴指揮使還能撐多久?”

“樊將軍!”晏童再次出言制止“時辰不早了,我們還有正事呢!”

樊曳這回憋不住了,正想發作,那個黑色人影動了動,攔住樊曳說道:“樊將軍,汗王還等著您的好消息呢。”這聲音極具磁性,低沉雄渾,有種讓人欲罷不能的魔力。

“好!”樊曳拖出長長的尾音,“讓我們辦正事去!將這些人統統關押,那個狗官單獨關進籠子!”

洋洋灑灑下了多日的雪在梁歷31年第一天的丑時漸漸停下來了,在這個本該是萬家燈火、合家歡慶的時刻,漢州城已經悄然易主,戰死的右銜衛將士們被拔去衣服,所有的尸體都被集中掩埋,下唐士兵們統一換上了梁朝軍服,開始站上了城頭。一夜的激戰,遍地的鮮血都被積雪覆蓋了,短短一日的時間,漢州城恢復到了之前的模樣,一切往常,除了城內再也見不到百姓的身影。:wbshuk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