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成公主

第133章 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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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云彤躺在床上,呆呆地望著帳頂的石榴花。

紅羅紗帳,紅得艷麗,再加上水紅摻了金絲成的石榴花,濃郁得像要把這世間的喜慶都織進帳里,那流光溢彩的紅看著就是富貴滿堂,榴綻百子的意味。

對于此刻的她而言,卻像個諷刺。

李云彤看著那些栩栩如生的艷麗花朵,不由想起好幾年前她剛及笄之時,周道務送她的一幅畫,畫中有一群游水的金紅鯉魚……那鯉魚極傳神,像映照著日光金燦奪目。

看上去也是這么喜慶。

李云彤并不是個念舊的人,在宮中圣旨下封她為文成公主的那天起,她知道自個和周道務的姻緣不成了,先前因兩人定親生出的一點憧憬,便灰飛煙散。

那個時候,周道務說她無情,她還說各有姻緣再念念不忘從前,那種多情比無情還可恨。

因為擱下了,所以路上接到段簡璧的書信講她和長孫嘉慶成親之事,李云彤感到高興,信中提到周道務和臨川公主成親了,她就不過一笑丟開。

她切切實實地知道,自個對周道務并無情愫。

可昨夜里……

李云彤有些恍惚。

她心里頭,明明對祿東贊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意,對松贊干布不說十分憎惡,也是很討厭的,昨個對他的親近,也確實很抗拒,但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其他的東西。

他竟然令她心慌意亂。

先前她以為只要他不碰自個,只在人前裝裝恩愛,不是什么難事,昨晚才發現,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再加上兩個人還有夫妻名份,要保持彼此水火不相容的關系,著實有些不易。

有心讓松贊干布再不進這屋子,但根本沒有立得住腳的理由,除非,她無所謂唐蕃交惡。

可令唐蕃友好是她的使命,甚至,她就是為了這個才來得吐蕃,怎么可能為了個人私欲置國事于不顧。

她向來提得起放得下,這是頭一回覺得進退兩難。

她不認為這是因為自個心頭有祿東贊身影的緣故。

畢竟,在她知道不可能做出什么舉動的時候,她已經決心像當初放下周道務那般,放下與祿東贊那朦朦朧朧的感情。

就算此刻沒有全放下,她也不認為這是阻礙她與松贊干布親近的原因。

她不愿松贊干布碰她,因為他的所做所為傷及了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她當然不愿意理會他。

可她以后應該怎么辦?

李云彤在心里想:和他親近是萬萬不能的,至少,在自個沒有接受他之前,不能夠如同其他夫妻般親密。離開吐蕃更是不可能。這樁婚事,要如何繼續才能不讓父、兄擔心,不連累到唐蕃的關系?

沉吟良久,李云彤知道她得想出一個法子,令松贊干布也認同這只是一樁締結的盟約,和真實的姻緣不一樣。

經過昨夜的事,她也明白,反抗要講方式方法,不能雞蛋碰石頭,不能惹怒他。

因為昨晚的事,李云彤深感做為女兒身有多么身不由己。

她來吐蕃,是想要更多的自由,是想如同男兒一般建功立業,青史留名,而她和松贊干布的關系如何,將直接決定她的愿望能否成真。

這是一個男人說了算的世界,這是一個王權的世界,雪域高原之上,沒有松贊干布的肯定和支持,她將寸步難行。

考慮到他們才成親,她剛剛成為吐蕃的贊蒙,目前倒也不是太著急,畢竟,這個身份會給她一些便利,等到邏些,進了吐蕃的王城,她還有很多的時間籌劃此事。

不管如何,不能讓父親和哥哥知道我們并未洞房。

她心里存下了這件事,便去找床上鋪的白綾。

掀開紅色的錦被,再再掀開紅色的喜褥,反正哪哪都翻遍了,也沒看見一點白色。

用來做元帕的那塊白綾哪里去了?

李云彤有些心慌。

門被推開,晨練了一半的松贊干布走進來,笑容滿面地說:“你醒了?那我讓人進來侍候。”

先前李云彤躲進被子里,又一直沒見起,松贊干布還以為她又睡著了,特意交待仆婦們別進來打擾,自行先去晨練。

沒想到過了一個時辰,朝霞從窗欞照進來,將石榴花的紅羅帳子染成了明燦燦,她還躺在床上沒起。

見李云彤不理他,還在床上東翻西翻,松贊干布明白過來,悶聲笑道:“那帕子我已經交給了高嬤嬤。”

高嬤嬤是李云彤從宮里帶出的四位教養嬤嬤之一,那元帕由她留著,到了吐蕃交給松贊干布的母親,以視她兒子娶了個清清白白的媳婦。

雖然事后可以找高嬤嬤做個假,但這事讓第三個人知道,還是有點麻煩。

說不定高嬤嬤會誤會她先前失了清白,那以后松贊干布因此對她不好,大唐這邊也沒人有底氣說話。

雖然大唐開化,但女子婚前失貞,尤其是像她這樣的和親公主,還是一個不小的罪名。

普通女子若新婚之夜元帕未見紅,被浸豬籠娘家人都說不出話來。

他這就是故意的!

見李云彤氣鼓鼓地看著自己,松贊干布收起逗她的心思,拳頭抵著唇輕咳一聲,“嗯,我在上面滴了些血。”

“什么血?”

松贊干布不想告訴李云彤自個劃破了手指,就唇角一勾道:“當然是雞血。本來想把你的手割破滴點血上去,你縮在被子里不肯出來,只好做罷。”

雞血?竟然是雞血……

李云彤無語地看著他。

但愿那雞血和……顏色什么的差不多吧。

沒見過殺雞,平常吃的雞血塊都是黑紅色,李云彤也不肯定兩種血的顏色是不是一樣,只在心里頭暗暗祈禱不要穿幫。

起床后見高嬤嬤歡天喜地的恭喜,她才放下心。

因為沒有公婆在這里也不需要敬茶,用過早飯后,李云彤就直接去了后院。

松贊干布在后院繼續晨練,正拿著一把長刀在那兒練。

因為怕李云彤不自在,他起來并沒有等到她一起用早飯,之前回去一趟,也是看看她起了沒有。

松柏蒼翠,繡球藤柔靡,他穿著一身薄薄勁裝,頭臉已經練得出汗,薄薄的衣衫半濕的貼在身上,勾勒出他極精壯的身段。

長刀鋒利,舞起來風聲呼嘯,在樹影中穿梭而過,離很遠都能感覺到那股子凌厲的殺氣撲面而來他的這身裝扮,再加上那舞得密不透風的刀影,看上去當真是鐵骨錚錚,威風凜凜。

李云彤一時不由看呆了。

她打小愛武,雖然自個只練就了花拳繡腿,卻十分喜歡看別人舞刀弄槍。

習武之人最是警惕,從李云彤踏進院里的第一刻起,松贊干布就用眼角的余光睢見了她,待看到她的神情,他心頭不由得意一笑,略一沉吟,他的長刀便挽了個刀花,直直沖她而去。

李云彤眼睜睜看著松贊干布手里一人高的長刀如同利箭,帶著凜冽風聲,朝著自己扎過來。

雖然一時間臉色發白,但李云彤卻一動也沒動,任由那刀朝自己飛過來。

她就不信,松贊干布會要她的命。

長刀貼著她肩部的衣衫而過,穿過她身后的繡球藤,再穿過兩棵松柏,方才深深地扎到地上。

被長刀一碰,粉紅的繡球花瓣如同一場急雨四處飄散,落了李云彤滿身。

新婚的第一天,她穿的是紅色錦緞羅衣,被粉色的花瓣一點綴,臉色蒼白,神情又有些茫然,如同誤落凡間的仙子,緊張地不知身在何處。

雖然神色暴露了她的心思,但就憑她敢站在原地不動,松贊干布也不由贊嘆,“膽量不錯,竟然敢不躲開。”

他走過來,拈起李云彤肩頭的花瓣在自己鼻下聞了聞。

這個動作真是曖昧,李云彤皺皺眉,眼神避開他的凝視,有些不自在地說:“贊普就算不喜歡我,也不至于要了我的性命,當然不用躲。”

“喜歡,我當然喜歡你。”松贊干布哈哈大笑,勾起李云彤的下巴,輕聲道:“憑誰見了你這個人,都會喜歡。”

看了眼地上的那把長刀,李云彤裝作沒有聽見他這句話,避開他的手,淡淡地說:“贊普繼續練吧,我到院里四處隨意轉轉。”

走兩步,離他遠些了,她方才回道道:“對了,咱們何時動身去邏些?”

“怎么?這么急著跟我回去嗎?”松贊干布玩味地問。

李云彤像是沒聽懂他話語里的暗示,看著他的鼻尖道:“若是不著急,我想在這兒多呆一陣,帶來的工匠先前正在教當地的百姓紡織和耕種,還需要有些時日才能完全掌握,若是就此離開,恐怕前功盡棄。”

“你,竟然肯讓他們教我吐蕃百姓……”松贊干布有些百感交集。

他雖然知道李云彤帶來的那些工匠早晚會為吐蕃所用,但沒有想到在他們還沒有成親之前,她已經著手讓吐蕃百姓在學習大唐先進的紡織和耕種技術,還一點不藏私。

“當然,唐蕃友好并不是嘴上的一句空話,我離開長安之時,父皇曾說過,吐蕃的子民就如同大唐的子民,讓我來了之后,務必要將大唐那邊的雨露陽光遍撒吐蕃。來了之后,我見這里的百姓耕種還不知道使用工具,連用耕牛都很少,天種天收,這樣收成怎么能好……”

看見李云彤認真地說起她到玉樹后的所見所聞,松贊干布一時忘形,上前抓住了她的手,“云彤,你真是我吐蕃的福音,天可漢將你嫁到吐蕃來,真是嫁對了!”

李云彤掙了兩回,都無法將自個的手從松贊干布的大掌里抽回,只好輕聲道:“贊普,你弄疼我了。”

聽到她這會兒沒有用敬稱,松贊干布卻打心眼里高興,他知道,這和之前他們爭執時的不敬有區別,經過昨夜,她這是已經不知不覺對他滋生出幾分親近之意。

嗯,曙光在前,他要再接再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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