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生

第二百八十章 空

第二百八十章空_劫生_都市小說_螞蟻文學

第二百八十章空

第二百八十章空←→:

“呃!”不僅那女傀,那無數的鬼影皆是痛苦地掙扎了起來。

方承影得意道:“凈天神咒,只要被開啟,便不會為外力打破,你能奈我何!”

他忘我地欣賞著阮芝蘭漸漸透明的身影,仰天大笑了起來。誰也沒有想到,一直護衛在他左右的安云突然出手了,他袖中什么機關突然一彈,三根如同刺一樣的東西便如同一道閃電朝方承影疾馳而去。

“小心!”方心終于回過神,幾乎本能地擋了上去。她一聲悶哼,那三根刺悉數釘入了她的后背,而下一刻她的身體如同融化了一般,渾身冒出一股黑血。

“衰榖,衰榖……”

白秀將目光放在人群中努力搜尋著,但見方心身影,自是欣喜不已,但緊接著,好似整個世界都墜落了下來,他腦中一片空白,走了兩步幾乎跌倒在地,好不容易才支撐起身體,踉蹌著走了過去,小心將她抱在了懷中。

方瑾幾人不忍去看,轉身去擒安云卻見他早就不見了身影。

方心竭盡全力仰起頭看著白秀,露出一絲微笑:“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回來的……”

白秀的淚水瞬間滾落了下來,他嘶啞著聲音道:“對不起,對不起……如果我快一點……”

因為劇烈的疼痛,方心的臉早已猙獰扭曲,她的目光卻仍是澄澈,待咳出一口黑血,她終于喘息:“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白秀,原諒我好不好,他……他是我父親,媽媽臨走之前,叮囑過我……嗬,要好好照顧他……”

但見她殘破不堪的身體,白秀只覺心如刀絞,因為他的緣故,衛葳才死于衰榖,這本是他的罪孽,可老天卻是如此殘忍,竟報應到了他心愛之人身上。

方心身上突然泛起一道金光,方承影神色一變,想將那將那兩道符咒撲滅,卻是近不了分毫。

阮芝蘭一怔,旋即哈哈大笑了起來,原本因為痛苦扭曲的容顏,顯得越發猙獰:“報應啊,報應啊!因為你的心狠手辣,這孽種也要魂飛魄散了,更過癮的是,她的身體尚未死去,便要時時刻刻承受蝕骨之痛,哈哈哈!”

她一陣狂笑,緊接著身形便如同砂礫,被風一吹,竟消散了開來。掙扎許久,她終究仍是被凈化了。

“嗬嗬……”方心劇烈地咳嗽起來,手突然抓住了白秀,將他的手放在戮心鴛鴦幡上,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他,幾乎是懇求道,“……對不起……對不起……”

白秀顫抖著接過,但見她不舍卻解脫的目光,他將它緊緊握住了。

不知過了多久,利刃透體而入的微響如同驚雷在他耳邊炸響,和它一起的是方心留給他的最后一句話。

“如果、如果有下輩子該多好啊……我們一起活到九十九歲……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方心的手終究無力地垂下,白秀感覺自己那顆心也跟著一起死了,但胸膛一股力量,卻是如此灼熱,它橫沖直撞,從他靈脈中,瘋狂涌動著。

“天啊,這、這是釋靈解魄……快逃啊!”

一聲驚叫讓無數人變了臉色,也不知是誰起了頭,所有人瘋狂朝外涌去,然而已經晚了,一道白光從白秀眉心亮起,瞬間將整個山谷吞沒了。

三日后。

“就是他嗎?”

“對,太可怕了,當場百來號人,除了幾個靈力深厚的全都死了……”

“魔鬼……”

白秀將頭埋入了臂彎,外面的議論聲終于小了下去,他發現自己又一次活了下來,多么的可笑,該死的人沒有死,不該死白白丟了性命。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陣腳步聲突然出現在門口,白秀微微抬頭,見白澈輕手輕腳地推開門鉆了進來。

他焦急萬分地朝白秀招了招手:“快走,他們要舉行公審大會處死你,現在不走就來不及了……”

白秀沒有動,只將如同止水的目光投了過去:“你根本就不是我二哥……你到底是何方神圣,為什么要附在他身上?”

“白澈”臉上的急切變戲法似地不見了。

他順手把門合上,笑了笑:“我就知道,既然我在劫生天救了你,你肯定會發現我的存在,不過對于這些問題,我想你心里應該已經有了答案。”

白秀目不轉睛地看著他:“我希望你自己告訴我。”

“抱歉,二十年前發生了一些事,當時情況非常危急,我只能出此下策。”

白秀低下了頭:“讓我去聽魂之地的是你,在阿心身上布下迷梏的是你,前后假扮方懸翦的是你,有人對我不利警告他的是你……

我釋靈解魄之后本應該魂飛魄散,也是你救了我。”

他的聲音有些哽咽:“如果沒有你們,我也沒有機會來到這個世界,所以不管你們做了什么,我都沒有資格去指責你們,可你不應該救我。

死了多好,死了就能脫離這些虛無的謊言,死了就能一輩子陪著阿心……你為什么要救我?”

“你不能死。”

“那你告訴我,我到底為什么而活在這個世界上?”

“以后你就知道了。”

“以后……又是以后,我這二十多年都過得稀里糊涂,哪來什么以后?”白秀一時失笑,“算了,我根本就不該問這個問題,畢竟有些答案對于我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他死志漸生,“白澈”嘆了口氣:“我從來沒有想過讓你原諒我,明知道你會拆穿我的身份也要過來,不過是想跟你說聲抱歉。

在離開這個世界之前,能以白殊這個身份跟你告別,我也沒什么遺憾了。”

白秀一怔,像是想起什么,喃喃道:“施展釋靈解魄,沒有人能活下來,我之所以是那個例外,不過是有人替我付出了代價。”

“白澈”笑道:“我才是那個該死的人,茍延殘喘至今,是因為當年我請鬼王司命卜了一卦,看到了你的劫數……而現在我是時候離開了。”

白秀低聲道:“所以我又害死了一個人。”

“可惜我沒能救得了那個女孩,她和你的情況不一樣,身亡的那一瞬間就已經魂飛魄散了。”

白秀茫然地聽他說著,好似這人生只是黃粱一夢,分外的不真切。

“我該走了,你也快離開吧,外面暫時不會有人。”

“白澈”轉過身,緩緩朝外面走去,“如果有機會,替我看看你白幽姑姑,我欠他們母子太多,也替我向你白曈姑姑道個歉,我不該騙她說我只是白殊的朋友。”

那個身影漸漸變得模糊,白秀知道,他父親再也不會回來了。

他呆坐許久,突然也跟了上去——他不知道等著自己的是什么,但還有一件事他必須去做。

外面果然沒什么人,他出了里鎮,徑直朝仙游澗走去。

此時已經入冬,小路兩邊的的草木亦已凋零,在陰沉沉的冬日里流露出幾分蕭瑟。

一陣寒風呼嘯著穿過狹窄的山谷,發出一陣叮叮咚咚悅耳的清響。

白秀走著走著,眼淚便淌了下來,他想起他和方心曾經從這兒走過,當時的他對未來充滿了忐忑,其中卻也夾雜了幾分希望。

可是現在呢,他失去了方心,失去了鄭如意,連他父親也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老天就像和他開了個玩笑,在給予他各種感情的同時,也讓他注定失去這一切。

他跌跌撞撞地穿過了仙游澗,前面便再也沒有路。

他用指甲將自己手腕劃了開來,淡淡的血液便緩緩落入了那宿靈河中。

他渾然忘了疼痛,只是一遍又一遍地說著一句話:“在下有一事相問,還請鬼王司命現身一見。”

直到他念到第九遍,那河水輕輕一翻,竟露出一條青石板路來,白秀什么也沒有想,就這樣一步一步地朝那鬼城走去。

那泛著金光的血色在他腳下一路蜿蜒,比兩岸的照山花還有詭異幾分。

再見他時,鐘鳴嚇了一跳,剛想要問上幾句,鐘喑暗暗搖了搖頭,示意他將白秀帶進了鬼王府。

鬼王司命仍是一身青衫背對著白秀站著,見他來,也只是輕輕嘆了口氣。

“你來了。”

“我來了。”

白秀直截了當地問出了他的問題,“閣下曾經許諾可以回答我任何一個問題,我現在想問,有沒有什么辦法可以讓那些枉死的魂魄重歸世間?”

“你想救那個女孩?”

“……我不奢望她能回到我身邊,只懇求你能讓她去黃泉碧落,從新投胎轉世。”

“柴火燒成了灰燼,灰燼還可以變回柴火嗎?”鬼王司命低低一笑,“人死魂滅的一瞬間就已經塵歸塵、土歸土,化作天地的一部分了……世上哪有什么起死回生。”

“不行么……”白秀怔怔地想道,果然這只是他的癡心妄想,他頹然轉身,踉踉蹌蹌地朝外走去。

“年輕人,死之可懼,生之不易,世人皆知,你還是好好珍惜自己可憐的性命吧。”鬼王司命說罷,長嘆一聲,“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執念不輟,他日必悔,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白秀默默念著,一口鮮血突然涌了上來,他只覺天旋地轉,蹣跚著往回走去。

“嗚嗚嗚——”

仙游澗又近在眼前,天空灰蒙蒙的一片,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

誰在那里哭泣,誰又在彈唱著那首送葬的悲曲?是我,是我,它說道。

白秀茫然走著,忽見前面站了一人,盯著對方看了好久,他才后知后覺地發現那是白橈。

他的眼睛血紅,好似才哭過一場,見白秀過來,一掐法訣,一掌便欺了過來。

白秀渾然忘了躲避,白秀只覺得心口仍是痛的厲害,一時之間站立不住跌倒在地。

“你害死了阿心!你害死了阿心!”白橈瘋了似地撲了過來,連運靈都忘了,只拳打腳踢和他扭打成一團。

見他渾渾噩噩將連反抗都無,白橈怒不可遏,忽地從腰間抽出他的短刀,高高舉了起來,他猶如惡鬼一樣,居高臨下地看著白秀:“你若真覺得對不起她,便給她償命吧!”

白秀憐憫地看著他,終于露出一絲笑容。

再見了,世界。

然而一個人影突然沖了過來,拼了命地抱住白橈:“橈兒,快住手,白秀他已經受了重傷,你這樣胡來,是想要他的命嗎?”

“媽,你怎么來了?”白橈回過神,怒不可遏地看著她,“他把阿心從我身邊搶走,然后害死了她,你還為他說話?”

他一把推開白幽,冷笑著揮了揮手中刀:“反正他也不想活了,我就成全他好了。”

白幽仍是不讓一步,她看了看白秀,又抬起頭看著白橈,掙扎了幾個來回,終于撇過了頭,哽咽道:“他是你同父異母的哥哥,你們不能手足相殘!”

“什么?”別說白橈,連白秀也不由愣了愣。

白幽痛苦地閉上了眼睛,但還是將那個隱藏了二十來年的秘密說了出來。

“當年他和謝清苑分道揚鑣,我們就在一起了,后來有了你,只是他突然失蹤,我不能未婚生下你,這才、這才嫁給了白棟……這把刀就是我們的定情信物。”

“這怎么可能!”白橈猛地扔下短刀,轉身就朝鴻蒙里鎮飛奔而去。

“橈兒!”白幽連忙將短刀撿起,對白秀道,“你快走吧,我來的時候他們已經發現了你的下落,馬上就會追過來……別逞一時意氣,能逃多遠就逃多遠吧!”

她說完跌跌撞撞地朝白橈離開的方向追去。

白秀掙扎著站起身,回頭一看,鴻蒙里鎮影影幢幢,六宗的人果然朝這邊過來了。

他又轉頭看了看遠方,宿靈河依舊孜孜不倦地在風雨中靜靜地流淌著,他突然一笑:“逃又能逃到哪里去……世界雖大,卻已經沒有我的容身之處了。”

他將臉上的淤泥擦去,緩步迎著那人群堅定而有力地走去,他不僅害死了方心、害死了衛葳,還害死了其他家族、門派上百號人,早就罪孽纏身。

而現在,是時候去贖罪了。:mayiwsk

新書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