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離策11同榻_wbshuku
11同榻
11同榻
俞鈺晚回到屋里的時候。
裴瑾渝早已換了一身青衣,坐在先前俞鈺晚看書的榻上。隨手翻著那本沒有收起來的地理志。
見俞鈺晚進來,他也不曾抬眼。
先前這兩人彼此的相處模式,其實她完全沒有了記憶。所以俞鈺晚也只能道:“夜已深了,世子早點歇息吧。”
說罷,也不管裴瑾渝是否聽到,只管吩咐人梳洗。
然而這個過程俞鈺晚用了超過平時里兩倍的時間,裴瑾渝也未開口。
待屋里書桂帶人離去后,俞鈺晚始終未開口說過一句話。在沒有摸清今晚裴瑾渝想要說什么前,她絕不會首先開口。
她生怕一開口就漏了陷。
在榻上坐著的裴瑾渝依然沒有說話,他的所有心神似乎都被那本地理志奪了去。
俞鈺晚不由有些尷尬了,其實她已經很困了,但裴瑾渝沒有睡的打算,她也只能抽了一本書坐在邊上看了起來。
時光靜謐卻又難熬。
就在俞鈺晚快要堅持不下去時,裴瑾渝卻放下了書,道:“這是本好書。”
俞鈺晚只得回答:“是。”
“這書自成書來,會看之人寥寥無幾,更別說婦人。”裴瑾渝并未抬眼。
俞鈺晚心中一跳,笑:“妾身也看不大懂,不過是打發一二時間而已。”
裴瑾渝嗯了一聲,并未看她。
待又過了片刻,裴瑾渝才道:“你可先歇息。”
俞鈺晚點頭。
躺在床上,閉上雙眼。外間還是沒有聲音,然而俞鈺晚卻絲毫睡不著,握緊的雙手已經慢慢在滲出汗。
也不知過了多久,身邊的床微微往下陷了一點。
屋里的紗燈突然一黑。
裴瑾渝躺在床榻的外邊,清冷的月光微微滲了進來將他的臉拖進了忽明忽暗的月光中。
床榻很寬很大,兩人中間還有一段距離。
俞鈺晚側身躺著,將臉埋在了枕頭里。
“你兄長之事,我在邊關聽說了,當時羌人攻勢正猛,我便未寫信。”寂靜的夜色中,裴瑾渝開口。
俞鈺晚身體一僵,不知為何,她不愿意人再提到俞梓淵,尤其是身邊的這個男人。
“妾身明白,世子今日也累了,早些歇息吧。”俞鈺晚覺著自己的聲音有些生硬。
沉默半響。
裴瑾渝的聲音卻又緩緩在黑夜中響了起來:“阿晚,裴家大廈若傾,俞家也會得不償失。洛城雖好,也非你故鄉。”
俞鈺晚的身體微微僵硬,他這是察覺到了什么?只憑她看的一本書?
俞鈺晚笑笑:“妾身不懂世子所言。”
“阿晚,你不懂?”
俞鈺晚還未來得及說話,只覺下顎一痛,裴瑾渝右手已經捏住了她的下巴,俞鈺晚不得不被這股外力拖住平轉了身子對著他。
裴瑾渝五官并非最好看的,然而組合在一起竟讓很容易讓人陷入其中。可是現在這張臉落在俞鈺晚眼中,卻像狼一般的可怖,俞鈺晚只覺自己就是一只待宰的獵物。
弱小而無力。
仿佛一切都被看穿。
逃不脫,走不掉。
“阿晚,你如今都不敢看我了。”裴瑾渝輕聲。
他的聲音很輕,很輕,還微微帶著一種仿佛諷刺的笑意。
可這聲音卻讓她的心慢慢沉了下去。現實比想象更讓人恐懼。
“妾身是不懂。”俞鈺晚她極力保持著鎮靜,然而心中的恐懼如海水一般的涌來。
俞鈺晚幾乎要尖叫出聲。
裴瑾渝緩緩又重復問道:“阿晚,你真的不懂?”
他的聲音毫無起伏。然而這句話仿佛積壓了他多年的怒氣。
下巴上傳來的疼痛迫得俞鈺晚不得不看向面前的男人。難道今日我又要喪命?
她的身上已經濕透。
“世子和公主之事,天作之合。世子若真以為妾身懂,還不如明日就休了妾身。也如了老太太和皇上的愿。”俞鈺晚咬牙。看向裴瑾渝的眼充滿了痛恨。這一刻若是她有雙利牙,她將會毫不猶豫地將對面的男人咬死。
她被逼行了最險的一招。帶著一種連她自己都說不明白的軟弱。
月光將俞鈺晚的臉藏在了暗影中。
他手中的這張臉,皮膚白皙光滑如嬰兒,此時下巴上早已印上了紅痕,眉眼間沒有一絲眼淚,只有被他迫出來的恨意。
裴瑾渝將手放開,輕聲:“既如此不甘,就做好本分。”
裴瑾渝看向她的那雙眼睛,在月光之下卻如漩渦一般。也不過一瞬,他便平躺閉上了雙眼,不再動作。
俞鈺晚心中微微一松。
可是一種鋪散開來的悲哀卻深深地將她籠如黑暗。
當你的生命和命運全部掌握在一個男人的手中時,這種感覺簡直能讓人窒息。
這一整夜,她看著身側閉上雙眼的裴瑾渝,心中只有一個信念,這個男人遠比她想的要復雜和危險得多。
第二日俞鈺晚醒來時,裴瑾渝早已起床不見了蹤影。
“姑娘,該起了,餐點已備好。”書桂進了屋,服侍俞鈺晚梳妝。
俞鈺晚走了下床,此時屋里沒有別人,除了書桂,就是往常來伺候的兩個丫頭,這兩個丫頭早就是俞鈺晚的人。
是以,俞鈺晚根本不避人。下巴挨著脖頸處幾處紅痕觸目驚心。
這身體的皮膚還是太容易留下痕跡了。俞鈺晚在鏡子前看了看,“今日還要進宮,幫我把這幾點遮住吧。一會兒還要去給老太太和太太請安。”
書桂心里雖然高興世子昨夜留宿在姑娘屋里,可是俞鈺晚的樣子實在太過嚇人。
“這藥膏最是好用了,我為姑娘先擦上,一會兒再撲點香粉,保證看不出。今日外面天涼,去年做的那件銀紅色的銀衫姑娘一直沒穿過,今日正好進宮,穿上更是適合不過。”書桂一邊給俞鈺晚梳洗,讓身邊的小丫頭去將衣服拿來,一邊嘮叨。
她不敢問。
待俞鈺晚梳洗完畢,穿上衣裳。那下巴下的紅痕果然看不見了。
紅色的衣衫更是襯得她容色越發明艷。只是眼睛深處卻還是有幾分疲倦。
“我身體這幾日不太舒服,這是我需要的藥,你看看能不能找人去四叔的藥鋪抓了來。”俞鈺晚待梳洗完了,對書彩吩咐道。
前一世,她對中醫感興趣,也自發的看了些這方面的知識。
書桂一愣,隨即不知明白了什么,笑著接了過去。
“好。”平日里俞鈺晚有什么大小毛病,都是書彩悄悄讓人去四叔俞孟榮那兒拿的藥。
俞鈺晚又道:“今日府里老爺夫人們都會去宮里,你著人悄悄去。”
書彩點頭,“小姐放心,還是讓老方去,他向來最是小心不過。”
老方是俞鈺晚陪嫁莊子上的一個管事,原來是鄭氏的人。現在每隔一月都會來給俞鈺晚匯報一些收成。是以,便成了俞鈺晚與俞家聯系的一個中間渠道了。
“給祖母請安。”俞鈺晚來到榮安堂的時候,老太太才用早食。
伺候在她身邊的林嬤嬤正在給老太太抬水伺候漱口。
“趙氏是伺候慣了大郎的人,大郎才回來,該讓他高興兩日才是,你怎能就和一個姨娘在爺們面前爭起寵來。你是嫡妻,那趙氏有了兒子,又豈不會尊敬你。二郎三郎他們都有了孩子,你自己生不出來,也不能攔著別人。你也該為大郎的子嗣著想。你那幾個丫頭你也該管管了。”老太太道,“別像鄉下來的野丫頭一樣。”
看來昨夜的事,趙氏已經讓人告到老太太這兒來了。
趙氏父母是老太太娘家的家生子,趙氏是老太太當年給裴瑾渝的人。這樣告狀的事,從前她也沒少做。
從前俞鈺晚沒少被這人惡心,因此也從來不給趙氏面子。
如今的她,自然更不會了。
俞鈺晚笑道:“祖母說的是。只是昨夜世子要與孫媳商量今日進宮之事,那趙氏卻讓世子今日再說。祖母你老人家想想,孫媳很少進宮,去宮里是多大的事?世子也是怕孫媳今日不懂事耽擱了咱們府里的大事,才想起昨兒說。這樣的大事怎能有容耽擱,所以孫媳就讓她先回屋。哪想她執拗不讓,孫媳才讓丫頭帶了她下去的。再說咱們家最重規矩,雖然她得老太太和世子喜歡,但畢竟還是個姨娘,在正屋里吵吵鬧鬧的。若讓別人知道,讓別人笑話世子。”
睜眼說瞎話,她也是會的。
老太太想了想,平日里裴瑾渝很少去俞鈺晚屋里,昨日回來對俞鈺晚的態度又如此明顯。昨夜她暗示裴瑾渝的話,想來裴瑾渝應是去和俞氏談了厲害了,微微清了清口,老太太笑道:“既然如此,昨夜世子是否已經將厲害給你講清楚了?”
她抬眼看向俞鈺晚,雙眼咄咄逼人。
這是在打探嗎?
俞鈺晚心里冷笑,嘴上卻回答:“世子說俞家不過是螞蟻之家,望妾身明白。”
老太太聽了,雙目微微一松,她對這樣的答案很滿意。
昨夜她將裴瑾渝叫到榮安堂,說了皇家的暗示之意,自然也是將裴家的選擇告之。裴瑾渝沒正面回答,只說了句此事孫兒自行會處理。
今日趙氏又來告之昨夜裴瑾渝歇在了俞鈺晚房里,她心里本想著這兩日要再敲打敲打俞鈺晚,同時還得和長子裴承安商量來著。此時聽了俞鈺晚的話,心里那兩份不好掌控裴瑾渝的擔心便少了幾分。
“如此,下去吧。你也可去見見你婆婆。”老太太笑著吩咐,話是溫情的,可是那眼神卻毫無溫度。:wbshuk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