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死天團的年輕人出身高貴,哪怕是來操練,身邊都帶著一堆跟屁蟲。
上百仆役烏壓壓站在宮門斜對面,馬洪得意洋洋的道:“是誰說我家大公子會低頭?”
先前有仆役諷刺唐氏,說哪怕是贏了石茂,唐青也不敢得罪石家過甚。
可唐青卻當眾再度打臉石茂。
“特么的!馬洪,你家公子就不怕得罪石家?”
“是啊!石亨可是陛下看重的大明第一名將,落魄唐氏不堪一擊。”
馬洪冷笑,“我家大公子聞雞起舞,只需些時日,定然能縱橫沙場。”
“你以為將才就是在家里練出來的?你家公子可殺過人?”
“雞都沒殺過吧?哈哈哈哈!”
“你家的殺過?”馬洪反擊。
嘲笑的那些仆役默然。
馬洪捧腹大笑,“哈哈哈哈!”
快活的氣氛中,陳雄若有所思的看著唐青的背影,低聲道:“這廝真的不怕石家?”
所謂人前顯圣,既然石家不會放過自己,得了機會唐青就狠抽石家的臉。
至于后果,若是他無法抗拒,被迫跟著英宗大軍北上,不是死就是被俘。
被俘和死沒區別,不,做蒙元人的俘虜生不如死。
既然如此,我特么在死之前過把癮不行?
唐青哼著歌,耳朵一動,聽到了小跑而來的腳步聲。
陳雄!
“唐兄!”
“陳兄。”
陳兄親切的拱手,“唐兄方才給了石茂好大的沒臉,解氣之極。不過小弟有些好奇,唐兄真不怕石家報復?”
“我怕了石家就不報復?”
“嘖!是這個理。”
陳雄覺得這位唐兄果真是個妙人,“小弟聽聞此次操練是要真刀真槍。石茂和那些人會尋機動手。唐兄小心。”
“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唐兄豁達!”
陳雄豎起大拇指,第一次覺得這位排名在自己之前的京師紈绔果然不俗。
校場就在前方,陳雄悄然止步,好友林現上來,“陳兄,你和他聊了什么?”
“吃喝玩樂。”
“陳兄何必玩笑。”林現揉揉肚子,“唐青那廝竟不怕石家報復,變本加厲羞辱石茂,陳兄小心些,莫要和他走的太近。”
“我怕個卵!”陳雄不屑的道:“我爹在五軍都督府,石家敢沖著我出手,就是沒事找事。”
五軍都督府節制中外軍事,石亨是紅的發紫,可也不能平白為自己樹敵。
“那唐青為何敢?”林現摩挲著下巴,“莫非是失心瘋了?”
“你覺著,我會和一個失心瘋的人結交?”
“那是為何?”
“挨最毒的打,喝最好的酒,玩最美的女人!”
“說人話。”
“死囚臨刑前都能吃頓好的。”
王鐘已經到了。
三十五人集結。
“操練起來。”
校場上,三十五人持刀列陣,跟隨大旗而動。
這是演練陣型。
“殺!”
還有長槍操練。
一個時辰下來,大多年輕人叫苦不迭。
石茂站著,看著很是輕松,挑釁的看著坐下的唐青。
唐青在深呼吸。
“怎么,唐兄不成了?”林現問道。
“是啊!”
唐青竟然自承不行了……石茂有些詫異。
這人,他竟然不較勁了。
為何?
石茂回去,和幾個好友猜測了一番,都猜不到結果。
“石兄何須猜測此人如何,等大軍開拔到了大同一線,就憑石兄叔父石參將的威望,要弄唐青和玩兒似的。”
“這陣子操練機會也不少。”
石茂點頭,回頭看了唐青一眼。
從操練開始,唐青表現的很平庸。
陳雄過來坐在他的身側,說:“看那幾個,連一刻鐘都撐不住。若非是武勛子弟,早就被趕出去了。”
若非是武勛子弟,早就被趕出去了。
轟!
唐青只覺得五雷轟頂。
這是英宗拉攏權貴們的手段,哪怕你是爛泥,他也愿意帶著這灘爛泥北上。
送死天團只是個象征性的存在。
不管你能力如何,都只是存在。
也就是說,我表現的再差,也逃不過被也先一刀剁了的命運。
艸!
唐青拍了一下腦門,覺得自己表錯情了。
如此,該怎么辦?
土木堡三個字,讓唐青如芒在背。
當日操練結束,回到家后,康信竟然在侯著他。
“可是祖父有事?”唐青問。
康信笑道:“今日是大公子第一次操練,伯爺特地去祠堂上香,請列祖列宗護佑大公子。”
唐青跟著去了書房。
“見過祖父。”
唐繼祖正在整理兵書,見他來了,便問了今日的操練情況。
“就是演練陣型,刀槍也操練了一番。”
“沒用。”唐繼祖搖頭,“上了沙場,最先死的便是新卒。死剩下的才是精銳。”
用戰死來完成優勝劣汰,這便是戰爭的殘酷。
“是。”
唐繼祖看著長孫,嘆息,“宮中遣人來告知,幾日之后,便要讓你等去京城之外剿匪。”
“剿匪?”
唐青看到了躲在門外偷偷往里看的唐幺幺,唐幺幺見到他看過來,就把眉皺成了蠶寶寶,緊張兮兮的搖頭,示意他保密。
“不見血,如何上沙場?各家長輩也不放心。”唐繼祖看著有些譏誚之意,“可誰都知曉,你等會跟在陛下身邊,何來廝殺的機會。”
“那這是……”唐青真猜不到剿匪的目的。至于跟著英宗沒有廝殺的機會,呵呵。
“這是讓武勛重振旗鼓,為陛下羽翼之意。”
唐繼祖看了門外一眼,唐幺幺縮頭閉眼,嘀咕,“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
“不能殺敵的武勛,如何能為陛下羽翼?”
宮中,王振負手站在殿外,身邊是錦衣衛同知馬順。馬順佝著腰,“翁父說的是。”
“太祖皇帝與太宗皇帝能鎮壓群臣,靠的是威望。威望何來?赫赫戰功。戰功何人而立?武勛!”
王爸爸負手道:“那些文官得意洋洋,自以為能壓制住陛下,而武勛,便是咱給他們尋的對手!”
“翁父英明。”
在外面令百官喪膽的馬順,此刻就像是一條溫順的狗。
王振回頭看著他,“天下文人無數,大多是文官的同黨,你可畏懼?”
“不曾。”馬順信誓旦旦的說。
“這些人在咱的眼中都是狗,而你。”王振指指馬順,“在咱的眼中也是狗。”
馬順楞了一下,“是,下官是翁父養的狗。”
“錯。”
“請翁父示下。”
“你是陛下養的狗。”
王振身后的內侍盯著馬順,只見此人一怔,臉上的諂笑越發濃郁了幾分,很是認真的道:“是,下官便是陛下養的一條狗。”
……
“在出發剿匪之前,你需要見血。”唐繼祖說。
“祖父!”唐青一怔。
“石家此次灰頭土臉,石亨性子殘暴,睚眥必報,但凡等他騰出手來,必然會對你,對咱們家出手。在此之前,我能做的便是讓你多幾分保命的手段。”
石家!
石亨!
“祖父,去哪見血?”
難道去尋誰單挑?
“你跟我來。”
祖孫二人出門,直至京城之外。
京城外的一個莊子,老邁的管事熱情的在等候。
“見過伯爺,見過大公子。”
唐繼祖下馬,“讓你準備的人,可準備了嗎?”
“小人這數十年何曾誤過府中的事兒,伯爺放心,那人昨夜就拉來了。”
拉來?
唐青有些懵。
“帶路!”
管事帶著二人到了莊子里的牲畜大棚中。
里面養了些牛,不時哞哞叫喚。
就在棚子角落里,躺著一個被五花大綁的男子。
唐繼祖指著男子,對唐青說:“殺了他!”
這就是你說的見血?唐青:“……”
唐繼祖說完就走出去。
年邁的管事陪在一旁,二人默然。
殺人!
這對于現代社會的人來說,是不可想象的。
殺人償命,在后世不是玩笑。
唐青下意識的退后一步。
男子穿著布衣,身形廋削,臉頰凹陷,看著頗為可憐。他的嘴被布團堵著,發出嗚咽聲。
唐青再退一步,男子眼中多了喜色,嗚嗚哀鳴。
外面,管事輕聲道:“伯爺,如今各家子弟見過血的少之又少。大公子才十六,是不是太急切了些?”
“形勢比人強。”唐繼祖說:“我擔心石家會借著剿匪的時機對子昭下手。”
“要不,讓小人跟著大公子去?”管事舔舐了一下嘴唇,說:“小人當年好歹在邊塞殺過韃子,跟著大公子也能照應一番。”
“護得住他一時,難道還能護得了一世?”
唐繼祖說:“我也想借此看看子昭的心性。”
嗚嗚嗚!
里面傳來了男子惶然的聲音,接著是身體和干草摩擦的聲音。
子昭,莫要讓我失望……唐繼祖的眉心一跳,雙手握拳。
長刀出鞘聲。
劈砍聲。
鮮血飛濺聲……
管事愣住了,“不是吧!”
他已經想好了各種可能,大公子在里面干耗半個時辰,然后出來說不敢下手。或是等一刻鐘,大公子出刀砍殺半天,結果沒砍死人。
大公子的長刀被骨頭卡住了,拔不出來……
腳步聲傳來。
有些沉重。
唐青走到棚子外,對唐繼祖笑道:“祖父,咱們回家吧!”
大公子很是鎮定啊!管事進去。
唐繼祖仔細看著長孫,從頭到腳。
面色微白,臉上和身上都有血跡。
“那人,死了嗎?”唐繼祖準備讓管事補刀。
“應該死了。”唐青說。
管事走出來,看著唐繼祖,用力點頭。再看向唐青,眼中有掩飾不住的驚訝。
“回家!”唐繼祖眸中多了些欣慰之色。
管事站在村口,晚些婆娘來尋他,“夫君怎地很是震驚的樣子?”
“你若是看到那一幕,也會震驚。”管事嘆道:“娘的!但凡看過那個該死的畜生的死樣,誰敢說大公子是紈绔?”
“咦!什么味兒?好腥臭?”
“人血的味兒。”
回到伯府,唐青陪唐繼祖吃了晚飯,這才回到自己的住所。
“大公子。”
鴛鴦相迎。
“賞!”唐青一臉遮奢,隨意指指鴛鴦。
“謝大公子。”
可這賞賜得有個名頭吧?
鴛鴦還在納悶,唐青一步三搖晃的進了臥室,“都別跟著。”
嘔!
唐青在狂嘔。
把剛吃的晚飯全數吐了出來。
一刻鐘后,他出了臥室。
唐賀竟然在等他。
還帶來了一壺酒。
“你祖父給的,喝吧!”
老頭子竟知曉我會吐……唐青下意識的想吐。
“你祖父讓我問你,為何不問那人是否無辜。”唐賀不知他們祖孫在玩什么,被瞞著的感覺讓他很不安逸。
稍后,唐賀去見唐繼祖。
“子昭說,他信您。”
唐賀看到老爹的眼中多了幾分滿意,便賠笑,“爹,有幾個好友約我今夜去做文章,您看……”
唐繼祖前日讓家人晚上沒事兒別出門。
唐繼祖看著他,“文章?”
“是。”
“喝酒玩女人的文章?”
“爹……”唐賀有些心虛。
“你這逆子,若非你做了壞榜樣,子昭何至于此,來人,家法何在?”
一聲慘叫,驚動了正和花花在溜達的唐幺幺,看到自家老爹狼狽從書房出來,接著書房里飛出一本書,不禁瞪大眼睛,“花花,爹挨打了。”
唐賀看到女兒,馬上恢復了姿態,干咳一聲,“為父和你祖父在商討文章。”
“哦!”
唐幺幺很是乖巧的應了。
“爹。”
走在前方的唐賀沒回頭,“何事?”
“爹,你屁股上……有腳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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