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蓮第一百二十二章倉央嘉措_wbshuku
第一百二十二章倉央嘉措
第一百二十二章倉央嘉措
布達拉宮之中,洛桑走進桑結嘉措居住的寢宮,第一次他踏步走進這個人的房中。聽下面的人說,桑結嘉措并不希望有人打擾他的修行,所以他的房中一直未有人來清掃。
可是當洛桑望著眼前一塵不染的寢宮之時,心中有一根弦仿佛瞬間被撥斷。他是個一絲不茍且嚴肅的人,洛桑在心中默默的說道。
聽聞有不少的人說桑結嘉措與當年的五世作風很像,洛桑曾想他們之間或許存在某種的關系吧,比如情同父子,又或者是桑結嘉措太崇拜五世,所以作風上模仿著他本人。
洛桑緩緩踏步走向桑結嘉措房中的書桌,他不知道這個已經年有五十多的老人,他時常會在這張書桌上做些什么?
當他來到桑結嘉措的書桌前,一筆整齊的紙張就放在那張桌子上,被紙鎮齊齊的壓在書桌上。洛桑有些好奇的走到書桌前,坐在桑結嘉措曾經坐過的位置上,拿起那并未訂上的手稿看了起來。
這是一本關于他的傳記,洛桑翻開第一頁的時候,微微有些驚訝。他沒有想到桑結嘉措會幫他書寫傳記。原以為他嫌自己已經夠麻煩了,沒想到他對自己會這般的用心。
才翻開不到一頁,門外突然傳來一道敲門聲。洛桑放下桑結嘉措的手稿,用紙鎮壓好,轉身走了出去。
“有什么事?”洛桑望著門外的侍僧格朗,只見他手中拿著一封信。
“這是新任第巴大人給您的信。”格朗恭敬的遞過手中的信。
洛桑沒有疑慮的接過信,展開一看,有些錯愕。信中敘述了那名溫柔的男子寧愿尋找自己的自由,不愿勝任第巴一職,請求他原諒之類的話。
洛桑看完信之后,微微一笑,那模樣就如同佛前盛開的蓮花一般美麗。格朗有些看呆,不知這觀世音化身的活佛到底因何而高興。
“自由永遠被權力地位更重要,有了自由,還怕什么都沒有么?失去了自由,有了權力和地位又如何?”洛桑將手中的信毫不猶豫的撕了,還撕了個徹底。他高興,高興同他一樣的人終于擺脫了加載在身上的桎梏。
“佛爺。”格朗有些擔心的望著他。
“吩咐所有人恪守職位,我要下山。”洛桑朝著他說了一句,隨著朝著他的寢宮走去。
山下,堅村走進八廓街上的當曲小鋪之中,掃視了小鋪之中的人后,轉眼對著從后院出來的蘭璃珞。
“曲珍丫頭,我有話問你,關于宕桑旺波的。”堅村走上前,攔住蘭璃珞的去路,一邊開口道。
蘭璃珞望著眼前有些熟悉的老者,忽然想到他不正是仁珍翁姆的父親堅村大叔?此時他找她,是為了洛桑的事?“關于宕桑旺波?堅村大叔,你跟我來吧。”
不想讓太多人知道洛桑的事情,蘭璃珞將堅村和他的妻子,領進了后院的客廳之中。
“堅村大叔,是不是宕桑欺負了仁珍翁姆。”蘭璃珞領著兩人坐下,尊敬的朝著兩人送上了酥油茶。
“曲珍丫頭,大叔問你一句,那宕桑旺波到底是什么人?”堅村接過酥油茶,卻沒有喝。
蘭璃珞微微望著兩人,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竟覺得他們好似知道些什么。“堅村大叔為什么這么問?”
“曲珍丫頭,你是不是真有什么事瞞著我們?沒有告訴大叔。”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望著蘭璃珞,那有些熾熱的目光讓蘭璃珞有些心虛,不敢望向他。
“大叔說哪里話,怎么可能有什么事瞞著大叔。”蘭璃珞搖搖頭道。
“是么?那你去把宕桑旺波叫出去,我要當面對質。”堅村放下手中的酥油茶,口氣有些堅決道。
“堅村大叔。”蘭璃珞有些詫異的望著眼前的老人,莫非他知道洛桑的身份了?
“曲珍丫頭,別怪我家老頭,實在是我們今早將一些東西送到布達拉宮山下的雪堆白去。不巧出來的時候,看到一名喇嘛長得很像宕桑旺波,聽守門的士兵說,那是宮中的那位貴人活佛。我們也聽說了,那位貴人活佛時常穿著俗裝下山,所以我們想確定一下宕桑旺波到底是什么人。”堅村妻子連忙安撫住自己的老伴,和氣的跟蘭璃珞解釋道。
蘭璃珞聽著眼前老人的話,一時之間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好。該讓他們知道還是不讓他們知道呢?如果讓他們知道,洛桑勢必和仁珍翁姆分開,那樣只會讓洛桑痛苦而已。加上昨日尼瑪嘉措又派人來告訴她,關于昨日在大昭寺中的議會,她該明白,接下來洛桑會成為拉藏汗的目標。她該在這個時候斬斷洛桑與仁珍翁姆的情絲么?
“堅村大叔,這件事情您還是當面問宕桑旺波吧。”蘭璃珞淡淡的搖搖頭。
“曲珍丫頭,算我求你了。”說罷,老頭準備跪下來求她。
蘭璃珞一驚,連忙扶住老人。“堅村大叔,你這是為難我啊。”
“曲珍丫頭,你與那宕桑旺波關系絕非不簡單,堅村大叔只求你一句話。”
蒼老的雙眼,滄桑的眼神。令蘭璃珞不忍去看老人祈求的目光,只能心軟的開口道:“布達拉宮之圣殿,持明倉央嘉措居;夜訪拉薩逐綺羅,宕桑旺波亦是彼!”
堅村也學過多年的文化,聽著蘭璃珞的話,不由得跪了下來。喃喃道:“宕桑旺波亦是彼,宕桑旺波亦是彼,他果然是宮中的那位貴人,六世倉央嘉措。”
“堅村大叔。”蘭璃珞想上前去扶人,卻被他一開。
“仁珍翁姆太天真了,她怎么可以這樣相信那個人,相信他能給她幸福。他是活佛啊,是觀世音的化身,是神的使者。仁珍翁姆怎么可能配得上他,怎么可能?”堅村顛顛倒倒的站了起來,在妻子的攙扶下,走了出去。
蘭璃珞望著他們離去,也跟了步出客廳。
“曲珍,這是怎么了?”扎桑站在柜臺之中,望著顛顛倒倒走出的堅村,再望一眼眼神復雜的堅村妻子。料定是出了事,這才回頭看著隨后出來的蘭璃珞。
“他們知道宕桑旺波的身份。”蘭璃珞微微開口道。
“你告訴他們的。”
“他們應該是看到洛桑送別桑結嘉措的情景。”蘭璃珞輕嘆一聲,著實有些頭疼。如果洛桑知道是她把身份告訴堅村大叔他們,非把她掐死不可。
“看起來他們是不會同意他們來往了。”扎桑見過仁珍翁姆那姑娘,和洛桑站在一起也很登對,只是身份令兩人無法走到一起。如今,堅村他們知道,只怕洛桑要想和仁珍翁姆再來往,斷然是不可能了。
蘭璃珞只希望洛桑知道后,不要太傷心才好。
還未到黃昏,洛桑就換下一襲的袈裟,穿上俗裝直奔山下。沒有第巴的管束,此時的他就快樂的如同小鳥一般。走在八廓街上,也覺得人變得仿佛不一樣。拿了身上的一些碎銀購買了一些禮物,洛桑便往仁珍翁姆的家走去。他要告訴她,現在已經沒有人能阻止他們在一起了。
一路上揚起的好心情,加上臉上蕩起的酒窩,快活的就如同那去會情人的小伙子。
沿著熟悉的道路,走進仁珍翁姆的家,洛桑笑著臉龐熟門熟路的推開仁珍翁姆的家門。
門中,洛桑意想不到的看著仁珍翁姆跪在墻上的佛祖唐卡畫前,眼中含著淚水。而她的父母站在一旁,堅村的手中還拿著一抹鞭子。
“這是怎么了?發生了什么事?”洛桑站在門前,望著這一切,渾然不知道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就在洛桑開口的當下,只見堅村瞬間跪了下來,朝著洛桑重重磕了幾個長頭。“佛爺,對不起,是我們有眼不識泰山,請寬恕我們的罪吧。”
“堅村阿爸,你在說什么?”洛桑微微皺起眉頭,手中的禮物在他喊出佛爺的那下,隨之從手中掉落在地上。
“佛爺,您是偉大的佛爺,布達拉宮的主人,神的使者。堅村有幸生平能見到佛爺,死而無憾了。”堅村重重的磕著響頭,那聲音聽在洛桑的耳中,尤其的刺耳。
“堅村阿爸,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你先起來吧。”洛桑上前去,想要攙扶堅村,卻發覺他就如同鉛塊一般,任他如何拉卻都不起來。
“佛爺不需要再隱瞞了,我們已經從您的阿姐那得到證實,您是布達拉宮的主人,六世倉央嘉措。”堅村跪在地上,始終不愿起來。
洛桑望著兩位老人家,聽著他們提起蘭璃珞,心中不由得一陣悲憤。她害死了達娃卓瑪他可以原諒她,為何如今又來破壞他和仁珍翁姆的交往呢,為什么。“堅村阿爸,您是愿意聽我的還是愿意聽著那與我決裂的阿姐。”
“佛爺,您的阿姐說的沒錯。布達拉宮之圣殿,持明倉央嘉措居;夜訪拉薩逐綺羅,宕桑旺波亦是彼!這足以證明您的身份。”堅村跪在地上,重復著蘭璃珞告訴他的那首詩。
“就憑這點就能證明什么?”洛桑不甘心,不甘心到手的幸福就這樣沒了。
“今早我協同妻子到布達拉宮山下的雪堆白送東西,不巧看到一名和宕桑旺波長得很像的年輕喇嘛,正在送一位貴人離開。心急之下詢問了守宮的侍衛,是侍衛告訴我們,那與您長得很像的喇嘛,正是六世倉央嘉措。為了能確定您的身份,我們特意前往了八廓街,詢問了您的阿姐曲珍姑娘。”堅村老老實實的將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低垂的頭根本不敢去看眼前的年輕人。
洛桑聽著這話,感覺一夕之間天仿佛就要塌下來一般。“堅村大叔,您反對我與仁珍翁姆在一起,是么?”
“佛爺是至高無人的神王,豈是我們這些人能配得起。仁珍翁姆她越軌了,她不該誘惑佛爺,她不該妄想同佛爺在一起。”堅村一邊磕頭一邊說道。
“不,堅村大叔,絕不是這樣的。”洛桑隨即跪了下來,跪在堅村的面前。“我是真心愛您的女兒,我求您,求您讓我們交往吧。”
“佛爺,您這是在折小人的壽啊。仁珍翁姆只是一介民女,怎配得上佛爺。她不該的,不該的。”堅村含著淚,又一次重重的磕在地上。額前,那鮮紅的血順著那磕紅的地方滲了出來。
洛桑瞧著堅村的模樣,望向一邊不語的仁珍翁姆。“仁珍翁姆,你的心呢?你的心是怎樣想的?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為你脫去袈裟,為你蓄起頭發,為你放棄尊位。”
“洛桑。”仁珍翁姆伸出手,隨無再多的言語,但那雙明亮動人的眼睛已經在訴說她對他的情意。
堅村看著兩人伸出了手,看著他們寧愿選擇沖破宗教的信仰也要走在一起。一發狠,拿起身旁的剪刀,退到一邊的墻上。
“阿爸。”仁珍翁姆驚恐的望著堅村,望著他手中的剪刀。
“翁姆,放手吧,他是活佛啊,是格魯派的活佛,活佛是不能娶妻的。你誤了他的修行,是會遭天譴的啊,阿爸不想看到你死啊,難道你不能體諒阿爸的心么?”堅村執著剪刀,望著眼前相愛的兩人。不是他不愿意讓他們在一起,只是洛桑的身份,是他們高攀不起的。他是神,是天,是西藏所有人向往的神。他是活佛,是菩薩,仁珍翁姆會毀了他的修行,會遭到全藏人的唾棄的。他絕不要讓這樣的事情發生,絕不可以。
“堅村大叔。”洛桑伸手想去阻止,卻見堅村揚起手,望自己的頸項上劃了一道。
“佛爺,求您離開仁珍翁姆吧,你們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求您了,堅村求您了。”含著熱淚,堅村望著眼前的年輕人,懇求的目光讓洛桑的心瞬間被撕碎。
他原本還想著已經沒有人可以阻止他們在一起了,為何,為何在桑結嘉措走了之后,堅村又要阻止他們在一起。身份,身份真的有這么重要么?難道他不是人么?難道他就不能得到人的一點愛么?
倉央嘉措啊,倉央嘉措,你最后得到了什么?一滴淚滑落臉龐,洛桑望向仁珍翁姆,她同樣的凝視著自己,等著他的答案。
“佛爺,求您說上一句話吧,您若不答應,堅村立馬死在您面前。”重重的磕著響頭,那沉悶的聲音磕在地上,仿佛敲打在洛桑的心上。
“我離開,我離開。”洛桑緩緩從地上爬起,深深的看了仁珍翁姆一眼,頭也不轉的奔出這個家。
喇嘛倉央嘉措,莫怪他生性放蕩,他要的和凡人沒兩樣。洛桑喃喃的念叨著這句話,想起來時的心情與此時的心情,就好似一個飛到了天上,一個掉落了深淵。
曾經想過幾種情形,卻沒想到堅村會如此堅決的讓他離開,甚至以死來威脅。難道自己真的不該得到愛,也不配得到愛么?
六世,擁有這名銜又如何,看似風光的背后,是刮骨的冷,刺身的痛。
“酒,給我酒。”走進與仁珍翁姆相識的小酒館,洛桑流著淚喊著酒。
小酒館中,老板微微一愣,從沒見過有這般流著淚卻要喝著酒的人。看著洛桑拿出不少的碎銀,基于做生意的道理,老板隨即拿了不少壇擺在他的面前。
大口大口的喝著酒,洛桑第一次這般放肆的喝著酒,也唯有一次這般。想起死去的達娃卓瑪,想起失去的仁珍翁姆,他珍惜每一個人的緣分,為何這緣分卻是這般的短暫。他惜緣,惜情,到頭來卻什么都沒擁有。
合著淚含著酒,那曾經見過的年輕人德吉,又來到了這個小酒館中,彈起他手中的六弦琴,唱著他寫過的詩篇。
“在那東方山頂,升起潔白的月亮,瑪吉阿米的臉龐,漸漸浮現在我心上……”年輕人撥動著手中的六弦琴,在他收集了不少宮中那貴人的手稿,將那些簡短的詩句進行了編排,配上淡淡而憂傷的琴聲,仿佛有種難言的悲傷縈繞在這群聽者的心中。
“如果不曾相見,人們就不會相戀。如果不曾相知,怎會受這相思的敖煎。”洛桑聽著琴聲,緩緩吐露一句。令年輕人忍不住望向他。看著曾經有關一面之緣的年輕人,德吉想起了叔祖父曾經告訴他的話,傳聞那名貴人喜歡前往山下這座小酒館中幽會情人。難道會是眼前的這名年輕人?
灌著酒,洛桑的眼中早已迷離。唯有那腦中,還想著那倩影。想著緣盡,想著訣別。隨口又來:“結盡同心締盡緣,此生雖短意纏綿,與卿再世相逢日,玉樹臨風一少年。”
德吉用心聽著他口中吐露的詩,與之前絳曲給他的,是同樣的詩風。德吉欣喜萬分,向酒館的老板借來紙筆,匆匆記下洛桑吐露的詩句。
蘭璃珞呆在當曲小鋪的內院,聽到前院當曲匆匆的喊聲,這才走了出來。順著當曲所指的方向,只見一道熟悉的人影出現在對面的小酒館里。
“洛桑?”:wbshuk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