鵲踏枝

第49章 臣命中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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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賀汀蘭下樓的時候,發現如意已經在柜臺后頭撥弄算珠了。

她走近些,疑惑地問:「你的手怎么了?」

如意抬頭,揚了揚包起來的食指:「被貓咬了一口。」

小貓牙齒又尖力氣又大,不咬她就會咬斷自己的舌頭。

眼里泛上笑意,如意搖了搖算盤,轉話問她:「今日要去米糧莊交接,可準備好了?」

「準備好了。」賀汀蘭點頭,「若是不成,我便來搬救兵。」

說是這么說,但如意知道她心里有底,賀汀蘭是吃苦長大的,從小便開始管家,什么場面都見過,也就是賀家得勢之后她才閑在了閨中。

「去吧。」她擺手。

賀汀蘭帶著契書從容地走出門,正好與小荷葉擦肩而過。

小荷葉跑進來,眨巴著眼對如意道:「外面的人都在往東青街走,說有熱鬧看。」

撥弄算珠的手一頓,如意手肘撐著柜臺探出腦袋,笑吟吟地問:「有什么熱鬧呀?」

荷葉驕傲地拍了拍胸脯:「我都打聽到啦,說東青街的柳府死了個乳娘,乳娘的家人上門討說法去了。」

嗯?她聽得納悶:「賣了身的乳娘,家人上門討什么說法?」

「他們說,那個乳娘的身契不在柳府,也沒簽死契,并非柳府私產,不能這么平白死了的。」

如意詫異了。

柳如意的乳娘,在府里這么多年了,竟簽的不是死契?

她轉頭問拂滿:「這種情況,大乾的律法會降罪于主人嗎?」

拂滿點頭:「沒,沒有賣身的,的奴役,若被,被打死,主人輕則,則二十杖并罰錢,重則,則流徙苦寒之地,十,十年。」

這么重的責罰?如意來興致了:「若那主人是當朝重臣,也會如此判嗎?」

拂滿頓了頓,眼眸垂了下去,仿若頭頂籠了一片烏云:「不,不會。」

重臣牽扯良多,如何會輕易獲罪,哪怕打死了人,傷的也不過是名譽罷了。她就是因為見太多這類事,才對刑部司徹底失望。

正說著,沈岐遠從樓上下來了。

他看起來心情不太好,半闔著眼,嘴角抿成線,一瞥見她腳步就是一頓,而后才慢慢下來。

拂滿與他見禮,跟著比劃:大人昨日喝醉了。

「嗯。」他懨懨抬眼,「在下可有失禮?」

沒有。拂滿比劃:東家照顧了您片刻,您睡得很好。

他們都不知道她與他做了什么。

背脊微微松了些,他看向旁邊的人:「多謝。」

如意笑得瀲滟:「大人幫了我這么大的忙,談何謝呢?來來來,這兒還有樣東西要送給大人。」

她說著,將他請到后堂。

沈岐遠沉默地看了桌上的東西半晌,才伸指敲了敲:「送給我的?」

丈余長的烏木空匾,旁邊還放著一疊金粉研出來的墨。

「聞說大人字跡蒼勁有力,被眾多貴門奉為墨寶。」她理直氣壯地道,「小女這便送大人一個展示的機會。」

真是一片好意。

他轉身就走。

「哎。」如意牽住了他的衣袖,「別這么小氣嘛。」

拂開她的手,沈岐遠側頭過來,眼下淚痣都透著疏離:「這供神街上已經沒有比你更會做生意的人了,又何必非要這一塊牌匾。」

如意垮了臉:「你兇我。」

沈岐遠冷笑:「我說的是事實,何況我若給你這一家酒樓寫匾,那——」

「你兇我。」她扁嘴。

眉心跳了跳,沈岐遠瞇眼:「你正經些。」

「兇我嗚嗚嗚」

算了。

他黑著臉提起筆,在匾上落下佳肴美饌四個字,拿出自己的印章沾上金粉,手稍微頓了頓。

旁邊這人覆上他的手背,一用力就將印章按了下去。

「這才好嘛。」她又笑起來,「左右我這酒樓也是因為大人查案才耽誤了生意,大人總不能袖手旁觀。」

臺階給他找好了,沈岐遠不情不愿地就著下:「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她乖巧點頭,清澈的長眼里映出他的輪廓,帶著星光和歡喜。

他煩躁地別開臉。

匾寫好了,如意抱了出去晾干,外頭的拂滿和小荷葉都是一陣驚呼,紛紛圍看。

趙燕寧沒湊過去,他抱著胳膊站到了沈岐遠身側。

「做什么。」沈岐遠語氣還是不大好。

趙燕寧摸著鼻尖笑:「跟著大人的,我時常覺得大人無情無欲,非人間活物。沒想到也有這般鮮活的一面。」

鮮活?沈岐遠冷笑:「你只是想看我生氣罷了。」

「非也非也。」趙燕寧搖頭,「大人捫心自問,難道心里真的只有生氣嗎?」

沈岐遠想也不想就答:「只有生氣,沒有別的。」

趙燕寧意味深長地拍了拍他的肩。

莫名惱怒,沈岐遠拂開他,大步往外走。

怎么會不生氣呢,她那個人,臉上虛偽,心里利用,擾亂他一貫的步調,破壞他堅守的規矩,像一棵撒了歡瘋長的常青藤,不管不顧,肆意妄為,讓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踏上馬車,車門合攏,外頭遙遙傳來她的笑聲:「大人慢走」

這句話后頭多數要跟一句「下次再來」,但她沒說。

她就是一點也不想看見他。

胸口堵得慌,他郁沉著臉一路進宮。

中宮生辰剛過,帝王臉上的喜氣還沒散,一見著他就道:「昨日與皇后聊到了你的母親,孤想著,也該給你一個爵位,方對得起長公主的護國之功。」

爵位尊貴,既有供奉補貼,又是世代承襲的榮耀,足以體現他這個舅舅對侄子的愛重。

然而,沈岐遠卻是掀袍跪下,正色道:「臣叩謝圣恩,爵位于臣無足輕重,若此時要授,便要有封賞大典,又要另賜府邸,耽誤兩日朝會不說,土木之興也是勞民傷財,還請圣上三思。」

帝王覺得稀奇了:「愛卿就算不把這爵位放在眼里,也該念念子孫后代,這可是能一直福蔭下去的。」

子孫后代?

沈岐遠垂眼:「臣命中無子,便也用不著這福蔭。封爵之事暫且按下,請圣上先顧念雷州暴雨塌山之事,多濟于難民。」

大神白鷺成雙的《鵲踏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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