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袖盈華年

30 前途似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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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前途似霧

30前途似霧

回到淺青院時,天已經完全黑了,樹間燈籠內照例已經燃起了紅燭。

成蓉一見遲蘇二人,立即快步走上前來:“遲大哥,我和蕭大哥在等你們吃飯。咦,這是什么?”

蘇俞順著成蓉視線看去,發現她看著的正是遲歌胸前印著淚漬之處。那處當然早已干透,此時看起來更像是一小塊灰漬。遲歌臉色微滯,顯是在考慮應該找個什么解釋。蘇俞別過頭,一臉竊笑。

遲歌看了蘇俞一眼,笑著搖頭:“被一只小野貓抓的。”又對著蕭君遠點頭致意:“蕭公子請稍候,容我回去換身衣衫。”

蕭君遠含笑頷首:“不急。”

蘇俞狠狠瞪了遲歌背影一眼,假裝沒有看見花園里側擺著的一席酒菜,以及席旁靜立著的蕭君遠,低著頭跟在遲歌身后往西院走去。

蕭君遠卻不放過她:“俞俞。”

蘇俞停住腳步,期待著蕭君遠說句什么,然而蕭君遠不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蘇俞抿了抿唇,不得不履行承諾:“蕭大哥。”

遲歌身形微滯,并沒有停下腳步。

晚飯席上,成蓉舉杯:“遲大哥能參加武林大會真是太好了,蕭大哥,俞俞,咱們一起祝遲大哥一舉奪魁好不好?”

蕭君遠與蘇俞都端起酒杯。

遲歌壓住蘇俞手腕,轉頭對蕭君遠、成蓉笑道:“俞俞今日身體不適,不能再喝了。”

遲歌本是擔心蘇俞再喝酒的話有可能會醉倒,然而成蓉完全理解錯了意思:“那幾日不能吃寒涼食物我是知道的,難道連酒也不能喝?”說完方覺此話不妥,急忙閉上嘴巴,睜大眼睛看著蘇俞。

蕭君遠手下一抖,視線從蘇俞和遲歌臉上依次劃過,臉色慢慢變得難看起來。

蘇俞滿臉通紅地瞪著成蓉:“蓉兒!”

遲歌別過頭去,肩膀輕顫,片刻后方轉回頭來,完全不去解釋這個誤會,對著蕭君遠舉杯:“蕭公子請。”兩人碰杯飲盡。

這種事情被拿到席上來說,蘇俞實在尷尬。她有些慌亂地伸手去拿湯勺:“湯看起來很好的樣子。”不想指尖碰上湯碗邊緣,立即被燙得驚呼出聲。

蕭君遠的手比遲歌更快一步伸出,將蘇俞的手拉開:“小心。”

蘇俞的目光頓在蕭君遠袖間,慢慢收回手,站起身來:“諸位,我忽然覺得有些不舒服,你們慢吃,我先回去了。”

遲歌蹙眉,正要起身,星兒走至他身旁幫他把酒滿上,卻對著成蓉說話:“小姐,之前我沒有聽錯吧?”

“什么?”

星兒笑道:“我好像聽俞俞改喚蕭公子作‘蕭大哥’了。”

成蓉直樂:“不錯不錯,我也聽見了。”她很快明白了星兒的用意:“蕭大哥,俞俞身體不適,作為大哥的你難道不應該去看一下么?”

蕭君遠站起身來:“自是應該。遲公子請慢用,我去看看俞俞。”

遲歌臉上笑意滿滿:“那么勞煩蕭公子。”

遲歌舉杯慢飲,邊吃邊與成蓉交談。片刻之后,蘇俞忽然快步走了出來,頭都沒偏一下,大步沖出了院門。蕭君遠唇線緊抿,一言不發地跟在蘇俞身后。

成蓉微愣,轉頭去看星兒:“他們要去哪里?”

星兒抿唇直笑:“小姐無需操心,我自會給他們留飯。”

遲歌收回目光,仰頭將杯中之酒飲盡,視線落在湯碗之上,伸手舀出一碗遞給成蓉:“蓉兒,湯看起來不錯。”

蕭君遠在天青湖邊拉住蘇俞:“俞俞,方才的話,我收回。”

蘇俞一甩手,冷笑:“收回做什么?你說的沒錯,我就是不知羞恥,我就是與遲公子親密到了連這種事情都可以告訴他的地步。不過,蕭大人,這些和您有什么關系嗎?”

蕭君遠眸色一滯:“是我口不擇言了,但我以為你能夠理解。”

蘇俞怔住,她當然能夠理解,今日上午不是還剛剛見證過一場他與左婉茹的情深意濃場面么?蘇俞看著湖面,眸中怒氣慢慢消散開去,緩步走到湖邊長椅上坐下,沒有回頭:“蕭大哥。”

蘇俞語氣中的黯然讓蕭君遠心里一緊:“俞俞。”

“我不知道你叫的是哪個俞字。”蘇俞聲音中夾著一絲疲憊:“我只希望你記住,從與你重逢的第一天開始,我便清清楚楚地告訴你了,我叫蘇俞,空中木為舟之俞。”

蕭君遠呼出口氣,繞到蘇俞身旁坐下,輕聲道:“哪個俞字都無所謂。俞俞,當初為了一個承諾,我無法給你解釋。如果現在,我愿意違背那個承諾,將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你……”

“很多話如果翻來覆去地說,會顯得很沒意思。叫你一聲蕭大哥,盡可能自然地與你們相處,這是我所能作出的最大讓步了。我尊重你的選擇,放你海闊天空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蘇俞靜靜看著蕭君遠:“但你不可以這樣一而再再而三地干涉我的生活。”

“何談干涉?你明知道我在你面前一向無計可施。”蕭君遠苦笑:“若非今日你有事求我,怕是往后我連與你說話的機會都沒有了。”

蘇俞微愣,隨即了然:“你是在說我沖撞左婉茹的事情么?確然,你忽然冒出來是嚇了我一大跳,如果當時我表現有些失常,那么讓你見笑了。但是,蕭大哥,照顧妻子,順便化解糾紛,你的做法實在是既合乎情又合乎理。我應該感謝你。不不不,說起來,我甚至應該感動。”

這與蕭君遠心中所想相去過遠,他不免詫異:“什么?”

“如果我沒聽錯的話,你當時似乎問了左婉茹傷到的是哪腳,但你卻注意到了我傷的是那只腳。”蘇俞目色復雜地看著蕭君遠:“所以,蕭大哥,我釋然了,真的,起碼……曾經的蘇愉在你心中也非路人甲乙,這樣就夠了。”

蕭君遠別開目光看向湖面,嘴角勾起淺淺笑意,心內卻一分分冰寒下去。相比蘇俞此刻的寬容平靜,他寧愿接受她如以往那般對他冷嘲熱諷。

蘇俞移開視線,心內不免嘆氣。其實此刻她更想落荒而逃,她承認自己仍然沒有足夠的定力來面對這張過份熟悉的臉龐。然而今日遲歌的攤牌也讓她不得不面對一個現實,從今往后,她將毫無選擇余地的跟著遲歌卷入廟堂風云,這樣一來,她完全不可能再如自己所盼望的那樣與蕭君遠永不相見了,那么就索性把話說透好了。

一只金鯉忽而躍出水面,“撲通”一聲又消失在水下。岸邊的兩人都陷入了沉默。

沉默總是令人尷尬,蘇俞將臉側的散發別至耳后,率先開口:“蘇謹大將軍的事情,你知道嗎?”

蕭君遠驀地轉回頭來:“你怎問起這個?”

蘇俞擺手:“我就隨便問問,你知道的,偶爾會聽見別人議論前朝的事情。”

“雖則算是前朝之事,最好還是避免談論這些禁忌話題。俞俞,有時一句話,就有可能致人性命不保。”蕭君遠微瞇著雙眼看向湖面,眼中有疲憊、厭倦、無奈之色交錯閃過。

蘇俞心里一軟:“侍伴君側……很辛苦吧?”

蕭君遠回過神來,微笑:“很多事情,人并沒有選擇的余地。俞俞,你曾經也有過想知道我為何會忽然轉了性子要去攀附權貴的時候吧?”

蘇俞并不否認,輕聲道:“有過。”

“這個關系到我的解釋,但顯然我已錯過最佳時機了。”

又繞回來了。蘇俞看了蕭君遠半晌,忽然捉起他的右手。蕭君遠驀地一震,不可置信地看著兩人交握之處。

蘇俞輕輕捋起蕭君遠的錦袍袖口,露出里面潔白的中衣。她的手指輕撫上中衣袖口上針腳歪歪扭扭的“愉”字,那是她曾經任性的杰作。

蕭君遠聲音微顫:“俞俞。”

蘇俞放開蕭君遠的手,站起身來大步離開:“往后,不要再穿這些了。”

她曾經幼稚地在他的每一件中衣上繡上她的名字,張揚地宣示著她對他的占有權。如今看來,那個小小的“愉”字更像是打在她臉上的一記耳光,她甚至感覺到了火辣的疼痛。

不過幸好,成長是疼痛最好的報償。至少往后她懂得保護自己了。

蕭君遠緩緩站起身來:“俞俞。”

蘇俞頓住腳步,身后蕭君遠的聲音凝重而嚴肅:“圣上欲在武林大會之上甄選人才,身為武將之首的左青云卻被完全置之事外。我來錦城打的是另件公務名號,左將軍完全不知我才是真正替皇上擇選人才之人。”

蘇俞沒有回頭:“這些……與我何干?”

“此次武林大會之后被我擇定之人,從此可能要陷入怎樣的紛爭,會怕么,俞俞?”

蘇俞身形微僵:“這些,與我無關。”說罷徑自往前走去。

走進西院院門,蘇俞下意識地環視一圈,心里微松了口氣,慢慢走到院角的石椅上坐下,直至月上中天,才起身回房。

蘇俞反手關上房門,抬頭的瞬間眼睛驀地睜大,手迅速搭回門把之上。門還未拉開,蘇俞心里忽然一動,猶疑著轉回頭去,心跟著放松下來。

幽幽月色之下,一襲淡金錦衣的人正負手靜立于窗前。那人聽見門響,正準備轉回身來,蘇俞忽然小跑兩步,猛地沖上前去環抱住他的腰。:wbshuk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