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不易

32 家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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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家里事

32家里事

第二日的上香禮佛再無意外,不過比照大戶人家一般的規矩更隆重些。巍峨的大殿里除了一眾僧人就只有俞家自己人,法事由無塵大師親自主持。鈴蘭跟著眾人請香,跪拜,禱告,再跪拜,三跪拜,好一番折騰,還被那須發皆白的老和尚摸著頭頂念叨了幾句。隨后老和尚將安哥兒的寄名符和金鎖送到佛前供奉了,老太太親在功德薄上寫了名字。鈴蘭不曉得寫了幾何,只看這陣仗是少不了的。

人活時間總有所求,所以寺廟從來不愁生意。老太太和鈴蘭祈求安哥兒平安長大,二太太則求子語金榜得中,子諺嫁個好人家,甚至連跟來的丫鬟婆子也都虔誠的拜了又拜。

之前聽說皇覺寺有個靈驗的解簽大師,大家都攢足了勁想去大師面前求幾句好話,可是小沙彌說智空禪師已經云游去了,不知所蹤,頓時令大家無比失望,尤以二太太表現最甚。鈴蘭對解簽倒不感興趣,只是看著二太太突變的臉色有些好笑,子語科考的事情我是不知道,但是你那寶貴閨女勾人的本事我是見識過了,就是不知道勾來的婚事是否算好姻緣呢?沒地方抽簽解簽,眾人的情緒也就淡了,各處隨意游玩了一晌便回去了。鈴蘭特意到昨日的外墻根轉了一圈,只見雜草芳菲,哪有手帕的蹤影。

自皇覺寺回來之后,俞家的頭等大事就是四叔成親。老太太早就將清泰院重新粉刷油漆收拾了一番,還擴了不少別處的地方進去,名字也換成“榮萱堂”,用上好的南洋小葉紫檀刻了匾懸在正屋。正日子前,照例是女方家來過嫁妝,門前川流不息的忙了好一活,據說也有六十四抬,只是屋子里卻看不出多了多少東西,鈴蘭便知這海姑娘的娘家家底確實薄了點,好在老太太早有準備,榮萱堂里一應床桌椅屏并瓶鼎字畫諸般擺設,都是齊全嶄新的。

四月初八,大吉大利,宜婚姻嫁娶。一大早俞家里里外外就忙活起來了,四叔騎了那匹通體雪白的高頭大馬,披紅掛彩,一路上吹吹打打聲勢浩大的去海家迎親。后面的景象就不是鈴蘭一個小妾能見到了,只知道這一日里俞府里人聲鼎沸,管弦絲竹聲不絕于耳。

第二日一早,新媳婦拜見公婆。因是新媳婦第一次認親,便開了俞府正屋,上首坐了老太太,身穿繡著如意團花的暗紅褙子,帶著赤金的全套頭面。下首是二老爺和二太太,再往下以子諾為首,坐著俞家的第三代。不多時便聽丫鬟高聲報:四夫人四老爺來了。外面攜手走進兩人,都是穿著大紅色的吉慶衣服,男的寬肩窄腰,意氣風發,女的蓮步姍姍,溫婉柔順,走在一起竟是十分的登對,鈴蘭不禁暗暗稱贊還是老太太見多識廣,這門親事結的極好。

鈴蘭的第六感在之后的日子里得到了強有力的驗證,海氏正是這個時代模范兒媳的標準,孝順公婆敬重丈夫關心小輩體恤下人,更妙的是,海氏獨愛農事,不僅迅速把幾個莊子的莊務理的井井有條,還在自己院中開了一小塊地專門種植水稻。老太太終于可以安心的含飴弄重孫了。鈴蘭與海氏接觸不多,有限的幾次里也參觀了一下她院里的一畝三分地,她總覺得那里藏著海氏的秘密。

時光急似箭,歲月如水流。秋風颯爽,鴻雁南飛,崇禧三十六年會試的消息也隨之傳遍大夏朝的每一寸土地,昌州城內尤其傳的熱鬧,因為今年殿試的頭名狀元就出自昌州,正是御醫世家第九代傳人葉家三少葉嘉恒。

狀元啊,數千名赴考的舉子中的第一名,多少文人的詩里夢里的憧憬,能不轟動么?立時就有商家把自家的店名改為狀元書鋪,理由是狀元公在我們家買過書,第二天永平大街的上百家鋪子都換了招牌:狀元糕,狀元酒,狀元茶莊,狀元綢緞鋪等等等等,連春意樓的媽媽都在景致最佳的房間門口掛了狀元居的牌子,據說是某年某月某日狀元公喝醉了酒在此小憩了片刻,真假尚不得而知,門檻已經被讀書人踩爛了。

狀元的正派祖家葉府門前更是擺了三天的流水席,無論遠近親疏高低貴賤誰來都可以吃。當然大家都不愿當真白吃白喝,總要找個名頭才好,席間剛有人說我就是狀元公的授業恩師,馬上有人說我就是狀元公的學堂教諭,趕快有人接上說我就是狀元公的啟蒙夫子,最后一個膀大腰圓的婆子站起來吆喝說狀元公是我接生的,立馬把人都吸引過去了。那婆子飯也顧不得吃了,吐沫橫飛,講狀元公出生那日如何天有異象,日月并輝,百花重開,風云突變,地裂山崩,越說越離譜,不過得到觀眾的一致叫好,大家紛紛附和說就是就是,那日里我本來怎么怎么,結果就看到巴拉巴拉,當即人群中就有七八個人上前扯著馬婆子到自己家去接生。

“真有她說的那么靈異,她當時肯定嚇死了,還會在這兒說嘴。”角落里一身小廝模樣的鈴蘭忿忿的說,看向人群的目光滿是鄙夷。

“對著這些愚夫愚婦,當然是講這些更加對胃口。”子諾自嘲的喝了一杯酒,今日他是代表俞家來葉家表示祝賀的,但是子諾無官無爵無財無勢,沒能擠進葉家大門。

“葉少爺要不不中狀元就好了。”鈴蘭幽幽的說。嗯,要問她為啥這么壞心,因為葉嘉恒不僅中了狀元,還被德貴妃所出的平原公主點名招為駙馬,就在本月完婚,因此葉嘉恒連家也沒得回。大登科后小登科,葉家倒是雙喜臨門了,可是子謠怎么辦?俞葉兩家既無婚書有無聘禮,有的只是兩家的心照不宣,換句現代的話說就是事實婚姻沒有合法手續,更何況兩人連婚姻事實都沒有,純粹還停留在柏拉圖階段,當然是提都無從提起了。

俞家眾人為子謠小姐發愁,俞家二太太卻在手忙腳亂的張羅子諺的婚禮,日子就定在一月后的十月初八。消息送來的時候,老太太黑著臉一言不發,只叫秦媽媽按例去支一千五百兩銀子送去,還是鈴蘭偷偷趕上秦媽媽說了幾句話。

“嫁的是哪家的公子,怎的如此急促,之前倒也沒聽二夫人漏過口風。”

秦媽媽嘆了口氣:“嫁的是郝同知家的小兒子,叫什么郝明和的,就這么兩日里定下來的事,當然沒個征兆。”

鈴蘭一臉的驚詫,郝明和,不就是那天當街放狗咬人的惡霸么?

“要說這姻緣來了擋也擋不住,”秦媽媽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前日里二太太帶著子諺參加知府夫人辦的菊花會,郝夫人也在場,當場看到子諺帶的玉佩正是她家小兒子日前丟的,連說姻緣天注定啊,立時就說定結了親家。這郝同知已經是正五品官了,她的夫人來頭更大,是京城吳家的女兒,她的親姑姑就是當今德貴妃的生母,這玉佩就是貴妃娘娘御賜之物,天下再沒有第二個,你說這樣的親事二太太能不樂意?可不得上緊著辦喜事?加之語少爺也中了個同進士,傳出消息要到南邊的湖州任職,只怕二老爺二太太都要跟去的,這親事更要加緊辦了啊。”

鈴蘭聽了低頭暗想,秦媽媽這話里可是隱含著好些個意思。這個時代最重男女大防,未嫁的小姐被要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走到哪里都是丫頭婆子一大圈人跟著圍著,就算玉佩是郝明和丟的,所丟之處不外乎街上,書院,酒樓甚至青樓,試問子諺又是如何能撿到呢?這丟撿之說十分經不起推敲,恐怕那日在場的夫人小姐們也都能想到,而這郝夫人,明知如此卻無意弄清楚事實,反而執意要結親,這里面恐怕也有些古怪,不過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鈴蘭就無從猜想了,她倒是很想知道,為什么長虹偷來的玉佩會到子諺手里呢?還正大光明的掛在身上去參加宴會?

但這也不是眼實下要緊的事,鈴蘭展顏一笑:“聽您說這果然是千里挑一的好親事,如此可要恭喜二夫人了。我這里正好新打了一副金禁步,東西雖不貴重卻也是一點心意,只是不知道給二小姐添妝合適不合適。”

秦媽媽聞言一愣,這哥嫂給出嫁的妹妹添妝本是常俗,只是大房實在沒人想到,鈴姨娘倒越來越有當家主母的樣子了,“沒什么不合適的,我替你送去吧,就說是諾少爺給的。”:wbshuk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