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不易

85 戴云山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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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戴云山上

85戴云山上

京郊戴云山,山不高卻林秀,地不廣卻景奇,歷來是京城官民出游的首選之處。山上護國寺,殿宇雄渾,香火旺盛,高僧云集,名勝遍布,乃京城第一大寺院,除此之外,山間還散落著許多大小寺廟和尼庵,修行者甚眾。

初春的山間,景色并不算最佳,但對于幾個孩子來說,依然看的興趣盎然。靜兒一路趴在馬車的窗口向外望,路上時有車馬掠過,有人還身背弓箭。“他們是去后山打獵的,后山地廣人稀,林叢中多有野兔山雞等物,很適合圍獵。”子諾解釋道。

到了寺廟自然要上香,敏惔虔誠在佛前捐了一盞長明燈,保佑娘親在天之靈平安喜樂。他本不愿意出來的,拗不過伯父一家的盛情,他也不愿意別人為他擔心。

護國寺內一石一樹都有來歷,兩人領著孩子四處游覽,忽見知客僧匆匆前來,面有愧色:“今日英國公老夫人帶了兒孫來上香游玩,人數眾多,一時廚下準備不及,可否請施主移駕到旁邊的尼庵用飯。”并連連保證紫竹庵的飯食一樣潔凈可口。

鈴蘭雖有些遺憾,但也欣然答應。紫竹庵緊挨護國寺,院落小巧幽深,別有一番景致。一家人至禪房坐定,女尼送來齋菜,雖只是山菌野菜,卻也鮮香可口,別有風味,幾個孩子都吃的津津有味。

不想剛吃幾口門外就傳來爭吵聲:

“夫人已經皈依佛門,與俗世再無牽連,你還三番五次來糾纏做什么?”

“讓開,我找母親說話,你不要擋著。”

“母親?你該問問自己可有把她當母親?這么多年來除了夫人進門時老伯爺盯著你叫過一聲母親,你還有什么時候管她叫過母親,認她做母親?這會卻跑來認親。”

“我就算沒叫過,她也是我的繼母,我爹的正房,不能對吳家的事不聞不問。”

“那好,你說說,你還要夫人管什么事。”

“我不和你這下人廢話,讓開!”

“佛門清靜之地,不容你放肆,夫人已經出家,你為何還要死死糾纏。今日你要么在此把話說明白,要么就趕緊走。”

鈴蘭本待不管,無奈二人吵個沒完,她只得出門看了一下。相隔幾步遠的廂房門口,一個高大的女尼和一個瘦弱白皙的年輕男子在爭吵,那男子明顯陽氣不足,面色青白,形容狼狽,雖著一身錦服,可惜皺皺巴巴,似乎很多天沒洗了,連個女尼都應付不了,只是站在那里干嚎。

待看到那女尼,鈴蘭心里一驚。這人正是樂氏的乳母,最是忠心,如今雖然滿臉褶子做尼姑裝扮,但仍掩不住一股狠厲之色。難道她口中的夫人就是樂,只聞她搬至廟中,卻不想是這里。那男人口口聲聲說母親兒子的,莫不是樂平伯的大兒子吳強?

吳強待要硬闖又懼怕女尼,待要走又心有不甘,禁不住氣惱的嚷嚷:“難不成你們在這里躲一輩子,就可以把從吳家拿走的東西賴了不成?”

老尼并未注意到鈴蘭,只顧著和吳強爭吵:“無恥下賤的東西!長著個人樣子不說人話,你既不怕丟人,我們就來說道說道,我們從吳家拿走什么東西了。”

“說就說,我母親留下來的嫁妝首飾,還有這十幾年田地出息,都到哪里去了?母親當家這許多年,公中一分錢沒有剩下,還有幾萬兩銀子的虧空。是何道理?”

那女尼怒極反笑:“你母親留下的嫁妝,你還好意思說。難道不都是你們幾兄弟偷摸著花光的。夫人嫁過來的時候就發現庫房的東西缺了不少,是誰一力阻擋夫人不讓徹查的?是誰借口怕夫人染指你母親的嫁妝,鬧到老伯爺面前,逼著夫人答應再不過問此事的?你這么多年在外面吃花酒,養女人,供戲子,不都是偷拿嫁妝換的錢?如今又來鬧什么。”

“那些田地出息,更可笑了,這些年你們兄弟幾個惹下多少爛帳,那次不是花錢海了去了。那年你為爭粉頭打傷人命,人家上門就要三千兩銀子,為此賣了南街的鋪子你難道不知道?你二弟的十六房姨娘,那個抬進來不花個千百兩銀子;你弟三自命風雅,整日里抱著破瓦爛瓷當寶貝,只要人家拿來個前朝的瓶罐就要買下來,價錢不論,京城賣古董的誰不知他最好騙,這一樁樁一件件,那樣不需要花錢,田莊出息一年只有五千兩,夠什么用?”

“這些年我們夫人的體己也不知道填進去了多少,不過為著伯府的面子不好撕破臉罷了,你們自己說說,老伯爺躺床上這些年,你們誰到跟前端過一碗湯,喂過一次藥,伯爺殯天那晚,你們一個個都是從哪個女人的被窩里爬出來的。你不嫌腌臜我還不愿意說呢。如今夫人避到佛門你們還要追過來,我老實告訴你吧,夫人手里也沒有錢了,你們吳家人自己惹的爛帳自己了。”

鈴蘭尚不知樂平伯的子弟如此不肖,只聽得倒吸冷氣,不知何時孩子們也都摸到門前探頭探腦的看著,紫竹庵里還有些其他人在用飯,也都出來圍觀,竊竊私語,說什么的都有。

那吳強眼見討不著便宜,沖上去廝打他又不敢,繼續吵下去更加惹人笑話,他氣得跳腳:“你這個老騷狗,偏你知道這么多,哼,今日之事我不會善罷甘休,你且等著吧。”說罷灰溜溜的走了。老尼朝他的背影狠吐了一口吐沫,關上房門自回去了。

再回到飯桌上時氣氛就有些異樣,幾個孩子搶著問問題,鈴蘭借機對他們上了一堂思想教育課,講了一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的道理。

用完齋飯,幾個孩子還待到后山游玩,鈴蘭有些疲累,便讓丫鬟家丁跟著,自和子諾在禪房休息。

不想歪倒剛一會,慧心跌跌撞撞的跑進來:“老爺夫人不好了不好了,小小姐被人捉走了。”

兩人一個激靈急忙往外跑,邊跑邊問慧心怎么回事。

“小小姐看到草叢里一只白兔,就順著白兔追了出去,我和蓮心姐姐攔不住只好跟著,誰想剛跑了幾十步,草叢里突然竄出個人將小小姐抓住了,蓮心姐姐示意我趕緊來報信,自己跟著那人,才剛少爺帶著家丁也追過去了。”

鈴蘭和子諾趕到的時候,眾人已將賊人圍住,蓮心十分聰明,一路緊跟那人,并把身上能摘下來的釵環頭花耳墜扔到地上指路,戴云山并非荒山野嶺,路徑也不偏僻,大家很快就追上賊人堵住了他,只是忌憚小主人在他手中不敢輕舉妄動。

鈴蘭分開眾人一看,抓住靜兒的不是旁人,正是剛才的在紫竹庵大鬧的吳強。他一手抓著靜兒,一面惶急的左顧右看,待看到前后左右都被堵死后,紅著臉呼哧呼哧的直喘粗氣。

此地從未聽說過有賊人出沒,鈴蘭略一思索就猜到吳強的企圖,定是看到靜兒衣飾華貴,狗急跳墻,想抓了靜兒去換些錢財。她扯下子諾上前著急的哭喊道:“你要什么我們都答應,只要放了我的孩子就成。”

吳強確實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他這幾日被人逼的債逼的走投無路,便想來樂氏這里再搜刮些錢財,無奈連樂氏的面都沒見到就被罵了個狗血噴頭,一點好處都沒撈到,出來的時候失魂落魄,不知道該如何辦才好,恰巧靜兒追兔子路過他身邊,他看這小姑娘衣飾華貴,光頭上的珠釵也能換好些銀子,便一時起了歹念。他動手的時候根本沒想那么多,如今被這么多人一圍,也知今日之事絕難善罷,赤紅著雙目緊緊攥著靜兒,身子不住的發抖。

聽到鈴蘭喊話他本能的應道:“我要馬,給我馬匹銀兩,我就放她。”

“好,老楊,快去把馬拉過來,在多多包上銀兩。”鈴蘭答應的干脆利落。

俞家來的時候都是乘馬車,如今也顧不得那么多了,老楊卸下了一匹馬拉過來,吳強看到后兩眼放光,鈴蘭趁機說:“可以把孩子放開了吧。”

吳強猶豫了一下又收緊了手:“我怎么知道你們會不會報官,不行,等我逃出此地后才能放了她。”

“你不守信,我們怎能信你?”鈴蘭高聲道,解開馬背上的一大包銀兩在他面前露了露:“我們只是出來游玩的富商,有的是銀子,只要你放了孩子,這些都是你的,我們對于你什么都不知道,如何報官?”

那吳強看見銀子,已經有些心動,誰想這時忽然有人喊道:“俞大人,你們這是做什么?”

林中轉出一批人,皆是戎裝,手持弓箭,一副打獵的樣子。

鈴蘭暗道不妙,果然吳強一聽此話面目扭曲,嘶聲叫道:“誰是俞大人,是不是俞子諾,你給我站出來!”

子諾再也不能躲閃,走上前厲聲喝道:“我就是俞子諾,你有什么事情沖我來,快放開孩子。”

旁邊來的正是英國公的世子張佑征,他帶著一眾子弟在附近圍獵,聽著這邊嘈雜就過來了,尚未意識到剛才這句話的嚴重性,厲聲對吳強說:“你是何人,光天化日之下強搶人口,眼中還有沒有王法?”

“王法,”吳強呵呵大笑,狀如瘋狂:“王法還不都是你們這幫人制定的,祖宗成法早就被你們棄之不顧了,一個個還有臉來老子面前耀武揚威。呸,”他扭頭向著俞子諾怒問:“這是你的孩子?”

子諾沉吟不語,袍袖下的手禁不住發抖,有人在張佑征耳邊說了吳強的來歷,驚得他啞口無言。

鈴蘭在旁高聲喊道:“你說了給了馬匹銀子就放人,現在馬匹銀子都在這里,只要你放了孩子,今日之事便如未發生,你莫要想差了!”

“哈哈哈,”吳強仰天大笑,抓著靜兒的手緊了又緊,捏的靜兒兩腿亂蹬,“你猜的到我在想什么,告訴你也沒關系,我現在不要銀子了,我就想要她的命。俞子諾,你害的我家破人亡,我就讓你斷子絕孫的滋味,哈哈哈!”他的手又要掐下去,眼看靜兒就要沒命了。

“放開她!”四個聲音同時響起,鈴蘭的帶著哭聲的哀求,子諾心膽俱裂的吼叫,張佑征氣急敗壞的怒斥,夾雜著一個清亮的童聲。

敏惔已經無暇細想,這人是瘋了,別看他手無縛雞之力,可真要掐死靜兒,這么多人也未必能有什么辦法,他提氣大喊:“你抓的是我妹妹,你若要我們家斷子絕孫,抓我才能辦到,你放了她,我愿意替她去死。”:wbshuk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