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在黑夜里撒點兒野

12.12

她想在黑夜里撒點兒野_影書

和筱白從洗手間出來到大廳,劉元甲過來主動牽她的手,“我們走吧。”

和筱白給每個人發了張名片,劉元甲的臉色不太好看。

他們打球吃飯都是在里面,一行人將近十個人,嗚嗚啦啦從里面出來。

劉元甲是開車,可以直接送和筱白回家,有個兄弟喝了點酒,車是開不走了,就說打車。

“這個時間還有車嗎?”其他人問。

“經常會有司機在這里等著,我去看看。”老李說,他繞著圈把路邊的車看了一遍,回來后說,“出租車倒是有一輛,司機那哥們牛逼得很,嫌地方遠說不去。”

“的確牛。”說歸說,可人家就是不去,商量后把人抬上劉元甲的車。

劉元甲開車出停車位,駛入主路時候,和筱白看到那輛停著的出租車也啟動了,有個年輕女孩上了車。

出租車在前面,車屁股就亮給和筱白看,她不能看不清車牌號,XB502。

他不是回去吃飯了嗎?

是沒吃還是吃過后又回來了,還是又送別的客戶過來的?

和筱白覺得,她想的有點多,而且這應該和她沒什么關系的。

“你就不能把工作和生活分開嗎?”行駛了一段路后,劉元甲不滿地說,他應該是憋悶了很久了。

“什么?”和筱白在分析陸良鋭,沒仔細聽。

劉元甲說,“今晚是朋友聚會,只是出來吃吃玩玩聚聚,你為什么非要給他們每個人派名片,整的跟有目的一樣。”他又說,“和我在一起的時候,你能不能專心點,不要想著哪個會是客戶哪個人會買房子。”

“你介意我是賣房子的?”和筱白敏銳地問。

劉元甲不是這個意思,但他的確希望和筱白能換份工作,“我只是覺得,你的工作太忙了。如果你想換工作,我可以讓我爸媽幫忙問問。”

“好啊,你幫忙問問,高中畢業證都沒有的人,除了下死力的工作,還能做什么?”

“……”劉元甲被噎住,在想到和筱白應該是生氣前,他先注意到的是,“你沒上過高中?”

“上了。”和筱白很平靜地說,“半年多,不夠一年。”

劉元甲不再說話,不知道在想什么。

和筱白也不想解釋什么,她本來就是個女屌絲,裝白富美太特么的累了。

如果劉元甲真的介意學歷問題,和筱白覺得是正常人的反應,而且她最近真的挺累的。

劉元甲先送和筱白回家,到了麗園小區外,他才說,“你是不是生氣了?”

和筱白點頭不是,搖頭也不是,她如實地說,“目前,賣房子是我能做的最好的事情,而且我需要這份工作帶來的豐厚回報,希望你能理解。”很多人會說“希望你能理解”之類的話,其實就是為自己的行為找借口,潛在意思就是說,我就這樣了你愛咋咋滴吧。

劉元甲聽這話,有些慌,“不不,我沒有不讓你做這份工作,只是建議。”他還想說什么,車里的朋友一個勁的鬧騰,劉元甲忙著摁人,話說不出來。

“趕快送他回去吧。”和筱白說,“有時間了,我們再好好說說,其實這些話該說明白的,大家都耽誤不起。”

“別他媽的動了,我話都沒法說了。”劉元甲訓斥朋友,他氣喘吁吁的急著解釋的樣子,和校園里青春陽光的男孩子一樣的好看,“我不會再說讓你換工作之類的話,你喜歡就做吧。”

和筱白答應和劉元甲交往著試試,大部分是因為他的車子和房子還有他父母龐大的關系網,其實真實的情況是,她并沒有從他這里得到什么明顯的回報。她像是忘了初衷,更在意的反而是劉元甲身上朝氣蓬勃和對生活無所畏懼的年輕心態。

愛情,能讓人背信棄義能讓人違背倫理,又能讓視財如命的人不愛錢了,真是件玄乎的事情。

和筱白回家剛洗過澡,劉元甲的電話就打過來。

“送回去了?”和筱白仍舊和他聊,反正暫時沒打算分,“他家不是離你醫院近,怎么不住下,明天直接去醫院。”

“我不和男人睡一張床。”劉元甲脫口而出,這話說完又覺得明顯的不對,不和男人一張床就是和女人一張床了,他擔心和筱白誤會,趕快解釋,“我意思是不和喝醉酒的男人一張床,不安全,你別多想,我睡覺認床,別的地方睡不著。”

“我知道了。”和筱白聽著他笨拙地解釋,忍不住笑。

劉元甲聽她笑,舒口氣,“我老是猜不透你的心思,不知道會不會突然就惹到你生氣。”

既然是確定了交往關系,和筱白覺得還是要把話說得清楚,“我不是小鳥依人的女人,也不會時時刻刻和你分享我的喜怒哀樂,我沒那么多忌諱和在意,不是多事兒的人,希望你也是。還有就是,別勸我不要賺錢,我肯定不會那樣做。”

“我肯定是。”劉元甲滿口應下,心里想,和這樣的女朋友談戀愛真省心,不像老李他們幾個,得時時哄著供著。

掛了電話,停了很久,劉元甲又想起來一件事情,這樣省事兒的女朋友也并不是一直好的。她連喜怒哀樂都不和你分享了,你還有什么存在價值,更何況談戀愛本來就是件麻煩的事情,她說不想麻煩,那談什么呢?

劉元甲也只是想想,他覺得和筱白這樣說,可能只是因為還不適應他的存在,時間久了,會改變的。

卻沒想過,和筱白這個年齡的女人,想要的真正是什么。

比如,在她開始考慮一場長久或者能帶來怎樣利益的婚姻,他在想的還是怎么談一場浪漫的短暫戀愛。

不在一個出發點的戀愛,終點也難是同一個。

和筱白是賣房子的,她的工作內容就是圍著房子轉,忙得團團轉。房子沒賣出去前,整天好說歹說勸客戶買房子,房子賣出去后,整天被客戶打電話催著問交房日期,尤其是臨近確定的交房日期,遇到個下雨的日子,他們就跟著愁眉苦臉的。每次下延期交房通知,對和筱白他們置業顧問來說,就是最最痛苦的事情,沒有更加。其次是證件問題、辦理手續問題,和物業的矛盾等等,只要有事情,反正房子是從你手里買的,找你就肯定沒有毛病。

一個原定于今年該交房的盤,大部分已經賣出去,留下幾個人清盤,其他人被分到其他樓盤里,比如和筱白,被分到錦繡府,但不是說她以前賣出去的房子就和她沒有關系。

售房部的當月提成是發百分之八十,其余百分之二十等年底發,回款客戶回款會有提點,既然拿錢就要干活。得到延期交房的客戶,怒不可遏,在電話里說幾句難聽話已經算是好的,有的直接找來售房部,手指頭恨不得戳到人臉上。

有幾個客戶急著結婚或者入住,撂下狠話,“如果不交房,我們就住在你們售房部,讓你們沒法賣房子。”

經理看沒辦法了,協調物業公司和工程,求爺爺告奶奶的趕進度,協商著先緊著急需要入住的客戶驗收房子。工程和物業是只看售房部的人拿工資,沒看到她們被人追著問進度的窘迫,工作仍是不慌不慢地做,遇到創文創衛的,又是幾個月不動工。

經理說讓每個置業顧問整理手頭上急需要交房的客戶信息,結果每個置業顧問都能整理出來三五個,加在一起就好幾百,領導一看不行,又讓篩選,讓給客戶打電話,問清楚到底急著入住是做什么的。急著結婚的列入一級,急著孩子上學的列入二級,急著住新家圖新鮮的列入三級。

一天下來,和筱白打電話打的嗓子都啞了,一瓶水喝下去,只差頭頂冒煙了。

和筱白是家里的老二,她上面有個姐姐和夏天,下面有對雙胞胎的弟弟和妹妹和家俊和谷雨,還有個小妹妹叫和小寒。從小家里條件就不好,沒吃過好東西沒穿過貴衣服,一般都是大姐穿新衣服,留給和筱白過第二遍,和谷雨從小就瘦小,衣服穿著大,和媽就裁寬做瘦,等到了和小寒又穿著窄,和媽再把布料填回去,縫縫補補的直到真的不能穿才作廢。

有句話說是,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對和家的孩子來說,的確是這樣,他們雖然還沒有讓全家人過上好日子,但都不是好吃懶做的人,大家都是攢著一股勁往前沖,而沖在最前面的就是和筱白,因為大姐身體不好。

和爸活著時候常說,和筱白是個男孩命勞碌命。和筱白記得初中時候,到了犁地時候,別人家有車她家沒有,放學后她把書包放在地頭,挽起褲腿和衣袖就下地,背起犁前面的繩子就拽著拉,和爸和和媽在后面扶著犁,因為和爸農忙時候傷著腿了。

和筱白從來不覺得那段日子苦,相反是她覺得最幸福的時候。從地里回家,大姐總會做好飯等著他們,和家俊和和谷雨嘰嘰喳喳地說話,比較著誰在學校里遇到的事情更新鮮,小妹和小寒從小就是個怪脾氣,除非點著名了才哼幾聲,一家人和和氣氣的。

和筱白一直想,等她長大了,一定要好好賺錢讓家里人都過上好日子,至少買輛拖拉機。可惜沒等到,和爸舊疾復發癱在床上幾年,留下一大筆欠債后撒手而去。

兄弟姐妹五個關系一直很好,建的有微信群,和媽在,外甥女和外甥也在。

和媽不怎么會用手機發文字,微信時候大多是發語音,囑咐和筱白他們幾個好好吃飯好好睡覺,跟學生時期群里,維持秩序的班主任一樣。

和筱白下午整理合同,沒看群,等她閑下來,發現群里已經幾百條信息。

這對和筱白來說,是難得的放松時刻了。

她一直撥到最上面,一條條往下看。晴晴是姐姐的女兒,今年高中,她年齡小是群里最活躍的,“二姨呢?我這學期又是第一名,二姨說要獎勵我的。”

下面就是大姐和和媽的教訓,大意是說和筱白工作忙賺錢不容易,不能一直要東西之類的。小姑娘發了個哼的表情,其他人就揶揄著開她的玩笑。

和家俊,是和筱白的弟弟,是雙胞胎中的男孩,也是家里唯一的男孩,是個端端正正的孩子,很有上進心。

和谷雨,是和筱白的妹妹,是雙胞胎中的女孩,現在是讀大學的學生,和和筱白的潑辣不同,是完全相反的性格,軟軟柔柔的萌妹子。

他們兩個是正常的冒泡聊天。

家里最小的妹妹和小寒,是時不時的詐尸,也是家里不讓人放心的麻煩精。

對和筱白來說,和小寒不來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那就說明她沒惹什么事情。可到底是她親妹妹,她又想著能有妹妹的消息,時常給她發信息,兩三天才見回,回了就仨字“還活著”,噎得人哭笑不得。

和家俊幾年前通過家里人介紹,認識了個女孩叫張玉婷,在老家辦了訂婚宴。商量好婚期后,兩個人出來打工,和家俊在B市找了份工作,是送快遞的,風吹日曬的。和筱白有時候看弟弟發的照片忍不住心疼,明明才二十三四的年齡,卻黑得跟快三十了一樣。

和家俊撓著頭,無所謂地說,“男的黑點,沒什么。”

和筱白上面有個姐姐,他們幾個小的都叫大姐,大姐結婚早姐夫出車禍去世了,那時候和筱白他們幾個都小不懂事兒撐不住場面,大姐被婆家人欺負,稀里糊涂的騙著只給了兩萬塊錢,承諾的其他賠償金一樣沒有。在姐夫去世后,大姐帶著兩個孩子生活不容易,時常從娘家拿些吃的用的。

和筱白他們幾個知道大姐不容易,都是懂事兒的盡量不用自己的事情麻煩她,省得讓大姐幫不忙還跟著著急。

除了大姐,和筱白就是這一輩中最大的,弟弟妹妹有什么事情都愿意和她說。

三妹和谷雨和外甥女晴晴調侃和家俊,問五一的婚禮準備得怎么樣了。和家俊回答得含含糊糊的,后來干脆沒了聲音。

和筱白看到的時候,其他人已經停了聊天,她收回手機繼續工作,等下了班給和家俊打電話,“工作很累?”

“我受得住。”和家俊仍是這句話,“我是家里的男的,吃點苦是應該的。”

話雖是這樣說,和筱白還是心疼他,“你和婷婷訂婚了,談戀愛就要花錢,錢不夠用了給我說,我給你寄。”

“你別操心了。”和家俊平日里與和筱白關系不錯,他不會說什么好聽的話,關心就是實誠的擔憂,“二姐,我能照顧好家里,你多為自己想想,別那么累。”

和筱白聽著這句話就夠了,“我整天在售房部里,風吹不著雨淋不著的,冬天有暖氣夏天有空調,辦公環境可好了,就是動動嘴說說話哪累啊。”

后來又說了些別的,和筱白試探地問,“五月份辦婚禮?沒什么問題吧?”

結婚不是件小事情,更何況和家俊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如果真要辦婚禮,事情要至少提前半年開始準備的。

和媽早就屯好了棉花,準備做被子,越是臨近越不見和家俊提,心里不放心讓和筱白打聽。

果然,和家俊開始吞吞吃吃的說不出來。

“怎么回事兒?”和筱白一情緒激動,嗓門就大,“是發生什么事情了嗎?”

“沒事兒,二姐你別著急。”和家俊一口咬定說沒事情,是和筱白多想了。

和筱白怎么問都問不出來,只當是她想多了。過了兩天,她抽了個時間給和家俊的女朋友婷婷打電話,“我買了套化妝品,還不錯,送給你吧。”

“謝謝二姐。”婷婷想要卻為難,“和家俊不讓我收你的東西,他知道會生氣的。”

“那就不要讓他知道。”和筱白說,“這是我送給你的,和他沒關系。”

“好的,二姐。”婷婷愉快的應下了。

和筱白想起那天和家俊的語氣,仍是不安,她問婷婷,“你和家俊怎么了?是吵架了嗎?如果真是他做錯了,你別生氣,告訴我我教訓他,他從小就最怕我。”

婷婷同樣支支吾吾的,和筱白心里咯噔一下,心里著急卻不敢催也不能像對待和家俊一樣急躁,這畢竟是外人。

“二姐,我可能要跟和家俊分手了。”

“為什么?”果然是出事兒了。

“我媽讓和家俊拿三十萬,不給錢就不讓我們結婚了。”

三十萬,對別的家庭來說可能還能湊湊,可對和家來說,就是天大的數字。

“怎么這么多?”越是急越不能慌,和筱白穩著聲音問,“不是說好八萬的嗎?”

訂婚,禮錢三萬,之前商量好的,結婚,八萬。

和筱白知道媽媽早省吃儉用把八萬塊錢準備好了的,現在又說三十萬,簡直是天降霹靂。

“我哥也要結婚,女方讓買房子,我家買不起……”婷婷猶猶豫豫地敘述,“我爸媽跟和家俊說了讓他拿錢,和家俊沒有告訴你們嗎?”

“沒有。”和筱白終于知道了和家俊閃爍其詞的原因,她生氣弟弟又惱怒這吸血鬼的一家,“婷婷,家里的條件你是知道的,八萬塊錢已經準備了很久,突然多這么多,怎么一下子拿出來呢。”

張玉婷堅持,“我們家我爸媽說了算,我做不了主。二姐,你們還是準備錢吧,要是沒有錢,我爸媽不會同意的。”

掛了電話,和筱白暴躁得想抽煙,草尼瑪。

活人,會被錢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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