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女

第一百四十九章:孤注一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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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孤注一擲

第一百四十九章:孤注一擲

馬車在嘈雜的長安街上緩緩行進,周圍的吆喝聲呼喊聲嬉笑聲充斥了整個街道,現出一派熙熙攘攘的欣欣向榮,然而穩坐在車廂內的明夏卻充耳不聞,只是一徑想著自己的事情,偶爾的馬車顛簸都沒法將她喚醒。

明夏就是這樣,一旦想問題入了迷,便跟那老僧入定一般再也沒辦法醒轉,倘若這種時候被打擾,她也是最為惱怒的。

一旁的怡兒自然知曉明夏的脾性,便只是靜靜地坐在一旁,偶爾在馬車急停或轉彎的時候扶一下自家那入神的大小姐,以防她不小心又給撞上了那車廂,到時候鼻青臉腫的可如何見那貴人去?

“嘎吱……”一聲刺耳的響聲從馬車底下的轱轆里傳了出來,慣性使然,出神的明夏和做在她身旁的怡兒都猛然向前趴去,眼看渾渾噩噩的大小姐還一臉懵懂沒有反應,怡兒一急,也不知哪里生出一股神力來,身子猛然前傾趕在明夏的面前,在明夏的額頭就要撞上那車門的時候堪堪擋住,然而,這樣一來明夏那硬硬的額頭卻一下子撞在怡兒的腰上,巨大的力道襲來,怡兒一手扒著車門一手扶著腰,忍不住痛呼了一聲。

怡兒的抽氣聲終于叫明夏醒悟過來,忙扶起那個傻丫頭,明夏一邊心疼一邊責怪道:“笨丫頭,你這是做什么?”

怡兒卻一邊摸著纖腰,一邊吸著氣,委屈道:“大小姐,我還不是怕你碰著了……”

“什么?怕我碰著了?”明夏聞言卻怒氣更勝,簡直有些咆哮著低聲道:“那你就不怕你碰著了么?”要不說是傻丫頭么,天底下還有比這更傻的丫頭嗎?

明夏頗有些怒不可遏,一邊拉著怡兒看她是否有事,一邊教訓道:“這樣的小case你主子我都能應付,你能不能好好照顧自己,別叫你主子我三天兩頭地替你擔心?記住了啊,以后別再這樣,只注意著保護好自己就行,否則以后再這樣傻,你家小姐我一定不饒你!”

絮絮叨叨地說了半天,卻沒聽見怡兒的聲音,明夏詫異地抬頭一看,這才發現不知道何時怡兒已經淚眼模糊,她嘆了一口氣,取出帕子替怡兒擦去眼淚,沒轍地道:“傻丫頭,以后要懂得愛惜自己,前兩天你不是也及笄了么?怡兒是個大姑娘了,以后是要嫁人的,所以一定要保護好自己,別叫你家大小姐我擔心,否則你把這花容月貌的小臉糟蹋壞了,鐵定沒人娶你,到時候還要你家主子我養你,你好意思嗎你?”

待到明夏數落完,怡兒才嗚嗚咽咽地道:“誰說要嫁人啦,怡兒要一輩子留在大小姐的身邊!”

“好吧好吧,一輩子就一輩子……快別哭了啊,現在天冷,你一哭,臉上的淚水被冷風一凍再結了冰,然后就會跟那些小屁孩……那那那,”明夏掀開簾子一指那街上玩耍的小孩,口中道:“跟那些小屁孩一樣掛著……”

然而明夏的聲音卻忽然戛然而止,她吃驚地望著車窗外來來往往的行人,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睛,方才那個一閃而逝的騎者,可不是……李恪么?

她想了很多途徑聯絡上這個皇子,可卻苦于特殊時期不敢明目張膽地找人求助而一直不得其法,然而,方才那個錦衣白靴玳瑁發簪一身清爽狀若天人的少年,可不正是李恪么!

不會錯的,明夏雖然對自己的眼力并沒有什么信心,然而李恪那種人物,無論出現在哪里都是一種風景,那樣出眾的風采絕對是人群的焦點,即便放在茫茫人海也會一眼就叫人尋見的,她怎么可能看錯呢?

一陣狂喜之后是無邊的失落,因為明夏怎樣都再也看不見了李恪的身影,盡管腦袋都快要從車窗里伸出來了,可極目四望,卻再卻找不出那個光芒萬丈的少年。

等了半天不見大小姐的揶揄,兀自委屈又害羞又感動的怡兒有些奇怪,便抬起頭來看看自家主子是怎么回事,這回怎么這般輕易就放過了自己呢?

然而這一看不打緊,怡兒連忙從座位上起來,拉著明夏急切道:“大小姐,怎可……怎可如此無儀?”

明夏沒防備,被怡兒這一拉便被拉進了車廂內,她有些氣急地瞪了怡兒一眼,怡兒連忙閉嘴,卻同個小媳婦一般委委屈屈地道:“大小姐,大庭廣眾的……”

“真是個小封建……”明夏嘟囔了一句,卻終于沒再扒著窗子看,反而一把打開車門,整個人都從車廂里鉆了出來,兩只大眼睛只是鎖定了方才看見李恪的方向,緊急而全方位地開始搜尋,然而,終究是再也看不見了……

唉,怎么世事都是這樣,等車的時候往往車不來,要用某件東西的總會見不到它,而想尋一個人的時候卻總會擦肩而過,這就是世事弄人么?

算了,就當是自己看走了眼!

明夏安慰了自己一句正要鉆進車廂去,可恨這外面真是冷,然而被這邊的聲響驚動的林飛鴻卻策馬上前,關切地道:“妹妹這是怎么了?”

忙擠出個笑臉,明夏客客氣氣地道:“沒事,有勞林大哥了。”因為這林飛鴻是出了名的風流,明夏也不想跟這種人多做糾纏,所以雖然二人相識的日子也算不短,明夏卻從來不敢與他玩笑,很怕因此他就會放肆起來,人家是真的放得開咱可不行,故而惹不起就躲。

林飛鴻雖然喜好尋花問柳,但人卻不笨,雖然并沒見過明夏調皮的真正樣子,但僅憑他那豐富的經驗就可知,這女孩一定不是這等循規蹈矩的文靜模樣,只是人家不肯在自己的面前展示,顯然是并沒把他當做了親近的朋友,林飛鴻便也不逾矩,因而面對明夏時也只是溫文爾雅的,沒有一絲一毫的放浪,人家無意,他自然也不會自討沒趣。所以明夏客客氣氣地說沒事,林飛鴻也不多問,便又關切地道:“妹妹可要坐好了,這長安城滿是橫沖直撞的紈绔,馬車一路走走停停的,你們坐在里面小心別撞著了。”

“多謝哥哥關心,我和怡兒會注意的!”明夏頷首笑了笑,便一扭身鉆回了車廂。

如今已是深秋了,寒意也開始凜冽,在外面不過是看了一會兒,便覺得手腳開始冰涼。

怡兒一摸明夏的手,心疼地道:“大小姐還說我,你也不知道愛惜自己,手可冷么?”

明夏笑笑,為著錯過了李恪而有些郁悶,便也不說話,只是任由怡兒將自己的兩手握起,不停地搓著,心里壓抑的悲涼卻一下子全部迸發,一時間讓她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今日這一趟,可謂孤注一擲,功成與否連她自己也未可知,然而,倘若方才能夠遇見李恪,能夠取得他的幫助,那么擺在眼前的難題只怕輕易地就迎刃而解了。

可這些問題與她,卻是千難萬難愁斷心腸。

云柏連同云開山也早被牽連著下獄了,而杜禮和盧氏也仍在獄中,就是三娘小郎恬妞,她那可愛的弟弟妹妹們,也仍在被囚禁在牢獄之內,隨時都有可能被處以極刑,這叫她怎樣安心?

沒日沒夜的擔憂,尤其是情勢進一步惡化的時候,明夏簡直是殫精竭慮,可卻一直沒有什么有力的好辦法。

事情大條了,也不知那個烏龜王八蛋是怎么辦到的,竟然有辦法將這事捅到那太宗皇帝的眼前,如今皇帝親自下旨徹查此事,好巧不巧又是落在了那御史大夫吳岑的手里……這真是,明夏不知道該怎樣說,這是緣分么?

真是孽緣啊!

但有壞也有好,鐘惜月也曾偷偷地來見她,上回鐘家被牽連之時因為明夏和云柏的鍥而不舍的周轉鐘家才脫離困境,故而她言道她和父親都愿意盡最大的力量幫助明夏,倒是叫明夏感動了一回,這世間錦上添花者眾,雪中送炭的人少啊,即便鐘惜月是打著報恩的旗號前來的,但明夏卻仍是感激到不行!

不僅鐘惜月,就連閔媛也沒有離開,明夏雖然知道閔媛對云柏也有些動情,但想到那個冷然的女子是那般理智,便是她這回因此而脫離了云家,明夏也不會有半點意外,難得的是在云柏也鋃鐺入獄之后,閔媛毫無消息了幾天,最終仍然是派人聯系上了她,說是“既然選擇了結盟,那么不管是好是壞,也一定要走到底,絕不會半途而廢”!

這話真是叫明夏又喜又憂,喜的是總算這閔媛還有些良心,憂的卻是,閔媛這般義氣,叫她和云柏怎樣毫無心結的在一起呢,哪怕是柏拉圖式的精神愛戀?

怎么能狠心地傷害這樣一個好人?

唉,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明夏愁眉緊鎖,看得一旁的怡兒心里也沉沉的,好不容易馬夫一聲呼喝,馬兒便聽話地停下了腳步,馬車也隨之慢慢地停了下來。

“杜家妹妹,房府已經到了。”林飛鴻的聲音在車廂外堪堪響起,明夏便應道:“知道了,多謝林大哥。”言罷便在怡兒的幫助下輕輕走下了車子。

經過三個月的將養,明夏的雙腿已經恢復的差不多,雖然行走仍然不便,站的久了便會軟了下去,但起碼的移動已經可以辦得到,但平時卻仍需別人的攙扶,不過這已經算是天大的喜訊了,明夏也不再貪求,只是慢慢調養著。

明夏下車這當,林飛鴻早已前去遞上了拜帖,鐘家早托好了關系了,因為提前已經知會過,故而那房府的門房也未加以刁難,便叫人前去通報了。

不片刻早有一個管家模樣的老者前來迎接,明夏站在林飛鴻的身后,趁著林飛鴻與那老者寒暄之際打量了一回,竟看這老者斯文儒雅,大有道學之風,暗道有其主必有其仆,房府便是一個管家都這般翩翩,那房玄齡聲名在外,又是流芳百世的人物,想來必然不會叫人失望吧。

也許,這回的事情或可成功?

老者與林飛鴻寒暄完畢,和善地望著明夏笑了一笑,便躬身請他們入內,明夏腿腳不便,怡兒不離左右地攙扶,老者走了兩步便也站到明夏的另一側,卻不說話,只是小心翼翼地護衛著。

林飛鴻見狀心下便有些赧然,因為明夏對他總是敬而遠之,他便也沒想過與明夏親近,這樣的想法竟叫一向對人體貼入微的他扭捏起來,甚至還不如房府一個下人想得周全,真是愧疚啊。

然而此刻卻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林飛鴻也知道這杜家不僅是替他們林家受的罪,更知曉倘若這回杜家與云家任憑別人誣陷而無法昭雪,那便意味著自己家族所靠的勢力與敵對勢力斗法失敗,林家也就岌岌可危了。

這回的事是家族里的那些老人們千叮萬囑要他全力助杜家脫險的,自己一定不能讓他們失望。

明夏走在房府的小路上,望著路旁花木扶疏,即便是在這深秋也顯出一番雅致來,心中對那房玄齡又增添了一分佩服。

這大唐誰人不知房玄齡啊,這中國又有哪個不曉得唐初的大功臣房玄齡啊,而今天她來見得,正是這樣一個如雷貫耳的大人物!

心中自然是平靜不下來的,任誰走在這里,估計都會同明夏這般緊張吧,歷史近來眼前,仿佛只隔著一層薄紗般若隱若現撩人心弦,老練若明夏,在這一刻,心中也是萬千頭緒難以理清。

不過依著明夏信奉凡事預則立,不預則敗的性子來說,她不會讓自己行動之前仍然對將要面對的人或事毫無了解的,來房府之前,明夏自然經過一番調查,因為了解房玄齡的為人和習性,明夏才會孤注一擲來見他。

而且,從那僅有的一面之緣來看,這位一代賢臣卻是通達事理的,故而明夏才會制定了今日的行動。

重重花木之后,那名為福伯的老者終于笑瞇瞇地停在了一處雅致的房門之前,推開門,他也沒通報便略彎了腰請明夏和林飛鴻進入。

那是一間書房,門始一打開明夏便聞見了一陣濃濃的紙墨之香,入目更是滿滿的書架,書籍堆壘其間,看起來充實的叫人喜悅,而靠窗的書案之后,一個年約四五十的中年人正安然地坐在那里,奮筆疾書。

窗外的光線透過窗子照了下來,便亮了書案之前的那個人,雖然發髻只用一根普通的簪子綰著,一身青衣也樸實的再沒一點亮色,但這個人坐在那里,卻是好似山泉之前清風之中的謫仙,飄飄然滿是俊逸,溫溫然潤似老玉,風姿氣質真是絕好!

明夏一邊暗暗贊嘆,一邊林飛鴻恭謹地站在一旁,然而那福伯卻示意明夏先坐下來,然而他才輕輕地走上前,向書案之后的中年人彎了彎腰,輕聲道:“老爺,杜家小姐和林家的公子來了。”

那書寫之人聞言一頓,便順手將手中的毛筆輕輕擱在硯臺一側,動作宛若行云流水般自然隨和,他微微笑著抬頭看了明夏和林飛鴻一眼,溫聲道:“二位好,你們都是年輕人,也別跟我這老頭子客氣了,都坐吧。”雖然早已看見明夏坐下,他也不以為忤,反而和藹地望著明夏道:“杜家小姐,我們見過面的。”

“的確,沒想到房大人還記得明夏,大人好記性!”明夏淡淡一笑,想起曲江池邊云柏教訓那禮郡王世子之時,這位當時微服的房大人還曾叫過好,便有些感激地道:“房大人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您才是我們的楷模呢。”

房玄齡卻不以為意地道:“小姐此言差矣,出手之人乃是那位云家的公子,老夫只不過出言相幫,哪里比得過云家公子的高義?”

明夏也就不再推諉,只是含笑道:“久聞房大人敏行慎吉、自甘卑下、常行讓賢,明夏今日一見,方知果真不是虛言。”

房玄齡也笑道:“老夫也聽過杜家的大小姐七竅玲瓏,果決大膽,乃是一等一的巾幗英雄,那日便覺得所言不虛,今日再見老夫真是相信哪。”

明夏一笑,林飛鴻跟著福伯也都面帶了微笑,看來這房玄齡果然很好相處,只是不知……明夏正思量著,便聽見那房大人又對著林飛鴻問道:“林家公子是林天凡的什么人?”

林飛鴻聞言忙背脊挺直,一時間嚴正而恭謹,面色恭豫,凜然正氣浩浩湯湯,竟也別是一番不凡的光景,倒叫明夏頗為慨嘆,他微微抱了抱拳,向那房玄齡笑道:“正是大伯。”

“哦,原來你是他的侄兒。”房玄齡說完又很是感慨道:“你大伯也是我的朋友,可惜一別多年,很久不曾再見了。”

“大伯也曾說過,有幸與房大人相交,實乃平生的一件美事,常言他日若是有緣來長安,定要拜訪大人,只可惜大伯這些年一直放外任,總是不能得償所愿,大伯常常引以為憾呢。”林飛鴻那小子說的有鼻子有眼的,聽得明夏一愣一愣,暗道這小子果然不是蓋的,看這神采氣度,果然是大家子,比那林飛卿也不遜色!

房玄齡微微一笑,便又說起當年與林天凡相交,明夏至此方知曾為隋臣的林天凡是如何在這大堂大展拳腳的,卻原來他是那韓信,房玄齡卻是那蕭何。

這一番敘舊倒是叫明夏和林飛鴻很快就安然起來,雖然明夏自持的功夫本就很好,但仍然為這房玄齡高超的安撫而心下輕松,不覺得眼前坐著的是一位權傾朝野大名鼎鼎的相爺,反而覺得這人乃是最最和藹的一位鄰家大叔,唉,偉人果然是偉人,這修養果然深厚的叫人無法不親近!

不一會兒相談甚歡的三人簡直好像忘年交一般熟稔,那房玄齡這才望向明夏與林飛鴻,道:“不知杜家小姐與林公子此番來見老夫,所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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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完鳥,呵呵,多謝大家的支持!:wbshuk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