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青雪和莫玉真臉上的笑容同時頓住，互相看了一眼，表情都凝重起來。
青雪剛想說既然良婧嫻有急事找莫玉真，那她就先入宮，反正她們有的是時間聚。
卻不想莫玉真已經朗聲對外頭喊道：“你去回稟母后，就說本宮尚有要事同時六娘說，一個時辰后自會入宮，請她不用擔心。”
咦咦咦？
她們笑也笑過了，鬧也鬧過了，就算還要說些閑話，也用不著一個時辰吧？
還有那句‘不用擔心’說得略微妙。
莫玉真正常訪友，而且來的還是時國公府，良婧嫻需要擔心什么？
時青雪在親友面前向來藏不住情緒，待那下人走后，立即就拉過莫玉真的手，問：“你知道你母后找你是為了什么事？還同我有關？”
這兩句雖是問句，但時青雪問得十分篤定，幾乎已經知道了答案是什么。
莫玉真苦笑，心說她不過隨口說了兩句，就被對方猜中了，再瞞下去又有什么意義呢？
便坦然承認，“沒錯。來之前我曾與母后發生過爭執，她擔心我說些不該說的話，所以派人時刻盯著我。”
話說到這個份上，簡直是逼時青雪問她們爭執的緣由是什么了！
可是越是這樣，時青雪越是沒辦法坦率地問出口，反而有些扭捏地問：“你想說嗎？”
莫玉真一笑，反問：“你要問嗎？”
這自帶反問的話，簡直讓時青雪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她重重地嘆了口氣，把自己的心里話攤開來講：“其實我隱隱感覺到你沒有說出口的事情一定很重要，或許對我來說有很大的益處，但是……”
青雪深深地看了莫玉真一眼，無奈嘆氣，“我如何舍得逼迫于你？”
縱使兩人素昧平生，時青雪也不會貿然去揭人傷疤，更何況兩人相知相識一場，她讀懂了莫玉真藏在眼中的痛苦，便無論如何都問不出口了。
可是莫玉真卻說：“沒什么不能說的。只是……”
她停頓了一下，然后才繼續說：“只是我希望跟你確認一件事。”
“什么？”
“莫世子他……”莫玉真的聲音斷斷續續，帶著不確定，但最終還是問了：“他是父皇的……”
時青雪一頓，表情僵在了臉上，但她很快就鎮定下來，平靜地反問：“你為什么會這么問？”
莫玉真看著時青雪那雙澄澈的眼眸中帶著戒備，不由得苦笑一聲，“我知道了，你不用說了。”
面對親近的人，時青雪真的很不會撒謊。
就好比現在，哪怕她裝得再如何平靜，她的眼神已經出賣了她。
但是莫玉真并不是非要時青雪說出真相，有個猜測就足夠了。
“青雪，經歷過那么多事情，我知道你已經不會再像從前那樣信任我……”
時青雪見莫玉真面露哀愁，連忙擺手解釋：“不是的，我只是……”
莫玉真握住她的小手，笑著打斷她的話，“沒關系，不用解釋，我知你。”
這下子，她臉上的笑容真誠了些，只是難掩悲涼。
繼續低低地說著：“這不怪你，甚至怪不了任何人，只怪時間走得太急，偷走了我們所有人的美好。”
這一句話太過于哀涼，讓時青雪怔愣住，許久才反握莫玉真的手，急切地追問：“玉真，你到底怎么了？為什么突然說這樣的話？”
莫玉真一向比她還要大大咧咧，怎么看你說出這么多愁善感的話呢？
莫玉真還是搖頭，聲音變得苦澀起來，“我沒事，只是人總是要長大的，長大了，很多事情便身不由己了！”
她抬眸定定地望著時青雪，似有歉意、難過，還有一些時青雪讀不懂的情緒。
只聽見她說：“青雪，我真的好羨慕你！羨慕了十多年，恐怕今后還要繼續下去。我多么希望這樣的日子能夠一直不變。”
“當然不會變啊！我們還是好姐妹，不是嗎？”時青雪攥緊莫玉真的手，心中忍不住惶恐起來。
她總覺得有什么大事要發生了，而這件事她一定不喜歡。
莫玉真又笑了，似乎想要點頭，但最后還是搖搖頭，輕笑，“傻丫頭，怎么看你一直不會變呢？
就好像你馬上要成為瑞王世子妃了……如果我求你不要嫁給莫世子，你會同意嗎？”
莫玉真就這么看著時青雪，臉上帶著笑意，仿佛就是隨口這么一說。
但是時青雪太了解莫玉真了，她從莫玉真的眼中看到了認真……
莫玉真的心里竟真是這么想的？
時青雪有些反應不過來，吶吶地問：“君揚他有什么不好的嗎？”
莫玉真搖搖頭。
“那是他什么地方得罪你了？”
莫玉真還是搖頭。
“你還在嫉恨三殿下的事情？我說了三殿下的死與君揚無關，他沒有……”時青雪抓耳撓腮，急切地想要替莫君揚分辯。
莫玉真卻說：“我知道不是他。”
時青雪這下子是真不明白了，既然這樣，莫玉真為什么還對莫君揚有意見呢？
“他不適合你，青雪。”莫玉真深深地看著時青雪，忽然說道。
時青雪笑得燦爛，毫不猶豫地說：“我知道，但我這輩子如果嫁人就只會嫁給他！別的什么人我都不要！”
如此坦然，如此堅定。
莫玉真失神片刻，最終自嘲一笑，“我就知道。”
“什么嘛？”
時青雪是真的弄不懂莫玉真了，這神神叨叨的樣子，勾起她的好奇心又不給她滿足，真的太過分了啊！
莫玉真忽而神色一凜，整個人都變得嚴肅起來。
“青雪，我知道我現在的身份尷尬，你可能不會信我，但我還是想告訴你一件事。”
“什么事？”
時青雪下意識地問了一句，隨即連忙分辯道：“我沒有不信你，我剛才只是……”
“提防良家。”莫玉真嚴肅地吐出四個字。
時青雪怔住了。
她沒忘記良家就是莫玉真的外祖家，可莫玉真卻說這樣的話。
“你什么意思？”青雪抿了抿唇，不明所以。
莫玉真卻沒有要解釋的意思，只是繼續說：“良家沒有好人，你要小心。”
時青雪心里清楚，能逼得莫玉真說出這樣的話，可見情勢有多緊急。但是莫玉真臉上的表情太蒼涼，讓她的心臟忍不住陣陣抽痛。
她故意擺出輕松的姿態，調笑道：“這怎么能一概而論呢！你也是良家人啊！”
“所以我也不是好人！”莫玉真接了一句。
時青雪被堵了話頭，笑容一僵，簡直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
莫玉真自嘲一笑，低低地說：“有時候我倒是寧愿我不是良家人，不是什么公主，就生在普通人家，興許還要快樂得多吧？！”
青雪看不得莫玉真這副模樣，忍不住拉著對方的手安慰：“如果那樣的話，那我們就遇不到了，而你也沒辦法嫁給佘大人了。友情、愛情，這么美好的東西，你舍得不要嗎？”
提到佘長風的時候，莫玉真臉上終于流露出絲絲溫情。
不過她并沒有接青雪的話頭，反而認真地強調：“既然你決意要嫁給莫世子，那我也不再勸什么了。但是莫世子身份特殊，或許你們只想息事寧人，平安一生，但并不是每個人都抱有這樣的想法。
紙包不住火，真相終有重見天日的一天。青雪……”
時青雪沉默了沒說話。
如果可以，她會否認，抵死不認的那種。
這一世，除了向莫君皓復仇——她已經成功了——她只想和莫君揚安穩地過一輩子。
但是現在的風平浪靜下潛藏著多少危機，時青雪想想都覺得可怕。
樹欲靜而風不止，就是這個道理。
時青雪動了動唇，低聲問：“你為什么要同我說這些？”
莫玉真苦笑，“我說我不想你受傷，你會信嗎？”
時青雪想也不想就點頭，“我信，但是這并不能解釋你為什么要選在這個時候跟我說這件事。”
這個節骨眼，恰好卡在她要成婚的前兩天，而且說話的語氣還像是訣別。
時青雪沒辦法不多想。
莫玉真微愣，一時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果然不愧是時青雪，竟然如此敏銳。
她也沒有在隱瞞，坦誠道：“你婚禮當天，我不會來。
我能為你做的，就只有那么多了。”
若是別人聽到莫玉真這話肯定會奇怪她不來參加時青雪的婚禮怎么還算是幫青雪了？
但時青雪可不會這樣想。
她知道莫玉真肯定會很想參加自己的婚禮，現在不來，肯定有不能來的原因。
時青雪握住莫玉真的手，關切地問：“你要干什么？為什么不能來？”
莫玉真沒有看時青雪，撇開臉淡淡地說：“明天我就會去我的封地越州，并搬到越山的皇家行宮去長住，大皇兄已經將那兒賜給我。今后若是無事，我將再不會踏出行宮半步。”
時青雪震驚地瞪大了眼。
這和軟禁有什么區別？
可莫玉真是誰？她是良皇后的親生女兒，當今最受寵、權勢最盛的長公主。
即便莫玉真和莫君羽關系不好，后者也絕無可能這樣對待莫玉真的。
更何況據時青雪所知，莫玉真和莫君羽的關系還不錯。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玉真，你告訴我，你為什么要……你是和誰做了交易嗎？”
時青雪擺正莫玉真的臉，逼迫對方看著自己，再次追問。
新書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