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荑想說的可多了。
比如黎叔剛才明明發現了她偷聽，為什么沒把她逮住，甚至連罰都不罰她？
比如黎叔難道不擔心她亂說話。
更比如黎叔方才和聞人熾說的……
靜荑心中幾度起伏，咬咬牙，最終還是將自己最迫切想知道的事情問了出來：“黎叔您剛才同大少爺說的，是真的嗎？”
讓聞人熾收她們幾個陪嫁丫鬟作通房……
靜荑現在還感覺自己身處云端之上，感覺一不小心，就要跌落下來。
心驚膽戰，卻又不免，心懷期待。
靜荑心中已經忍不住開始盤算起來——
雖說大家都知道通房的地位低下，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呀！怎么樣也比一個伺候人的下賤丫鬟好吧！
若是她成了聞人熾的通房，以后就不用再忍受時寶寧的怪脾氣，也不用擔心自己的地位被靜容搶了。
若是她有幸給聞人熾生個兒子，即便注定會被抱養，但那是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總歸是她的兒子，將來得勢了，還會虧待她這個生母不成？
靜荑越想越美好，嘴角簡直不可抑制地浮出笑容，又馬上被她死死壓抑，然后換上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看向黎叔。
小心翼翼的。
但……
黎叔吃過的鹽比她吃過的米還多，哪里能看不出這個小丫頭片子心中的小九九。
只是，黎叔這心里也有計較。
他確實有意給聞人熾尋門良妾，卻又礙于時寶寧的郡主身份，以及與時國公府的關系。
若是真的直接納妾，只怕時國公府那邊不好交待。
所以黎叔也更傾向于收個通房生個娃，就得了！
并且這個通房還不能隨便找。
普通的良家女，肯定不愿意這樣沒名沒分地做個通房；
聞人家的婢女，還是會引得時寶寧的不滿；
所以最好的人選自然還是時寶寧的那幾個陪嫁丫鬟。
黎叔都暗暗考察過了，個個姿色還行，不會委屈了他家少爺，而且看起來還都是好生養的。
最最關鍵的一點，通房也是你們時國公府出來的人，時寶寧還能有什么怨言？
黎叔替自家主子考慮得十分周到完美，奈何聞人熾那兒不開竅，根本不同意他的建議。
反倒是眼前這個小丫頭，看起來似乎很有野心的。
聞人熾若是不肯主動，這丫鬟若是主動一點，說不定……
就算將來真的出了什么事，那也是時寶寧的陪嫁丫鬟惹出來的禍，怨不得他們。
黎叔為自己的老謀深算點了個贊。
表面上卻仍是不動聲色，聽了靜荑期期艾艾的問句，就板著臉訓：“主子還沒有定下來的事情，你們這些做丫鬟的不要多事，做好自己的本分。
這次我就不同你計較了，若是再有下次，家法伺候！”
“是、是！”靜荑戰戰兢兢地應了。
做賊心虛的情緒影響下，她怕黎叔怕得要命，再不敢多問了。
不過不問，也不代表她就放棄了心中的小九九。
從剛才黎叔的話以及自己先前偷聽的內容可以猜到，起碼黎叔是有這樣的意向。
大少爺雖然沒同意，但也沒有堅決的反對。
要是她這邊再努力努力，說不定就……
靜荑暗暗打定主意，等她回過神來時才發現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去。
“糟糕，靜妝！”
靜荑小聲叫了下，快步往后院趕去。
臘月二十，京都又迎來了一場大雪。
整個京都都被一層厚厚的白雪覆蓋，唯獨那遺世獨立的梅花傲視群雄。
論起來，京都的梅花，還數吏部尚書佘府的開得最好。
往年，佘老太君都會擺下賞梅宴，邀請京都的貴夫人小姐前往佘府賞梅。
今年也不例外。
只是往年送到落桐閣的請柬，今年送到了暮雪院。
不過時青雪一向對這些夫人小姐齊聚一堂，八卦為主，賞梅為輔的活動沒什么興趣。
往年她都是稱病不去的。
反正也沒有人會在意多一個人、少一個人的問題。
今年稍微特別一點的是，瑞王府收到了兩份請柬。
瑞王側妃齊如月也在邀請之列。
今年是齊如月被封側王妃的第一年，但真正將她納入貴族圈中的人并不多。
可以說，佘府的賞梅宴已經是除了進宮，齊如月所參加的，規格最高的一場宴會了。
齊如月簡直是欣喜若狂，當日晚宴還特地在宮宴上提起這事兒。
只是笑容沒有，倒顯出幾分惆悵，“按理說，佘府的請柬都送上門了，妾身肯定是不能不去的，但妾身出身寒門，比不得那些貴夫人學識淵博，才貌出眾，只怕去了也是給王爺丟人，那妾身可就罪過大了。”
莫祥瑞完全沒有領悟齊如月的點，隨口說道：“不過是場賞梅宴，沒什么大不了的。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
齊如月：“……”
媽蛋，直男糙漢就是一根筋！
齊如月暗暗在心中埋怨莫祥瑞的不解風情。
只好將話說得更加直白些，“妾身怎么說也代表著瑞王府的門面，自然還是應該多出去走動走動的。只是妾身也沒什么拿得出手的衣服首飾，就怕……”
說到這里，莫祥瑞哪里還能不明白。
齊如月是覺得自己穿戴的不夠貴氣，出去跟人一比，就怕丟人。
說實在，齊如月作為一個瑞王側妃，是正兒八經的那種，吃穿用度肯定不會差，至少比她之前的要好上千倍萬倍。
不過要想再精致奢華的，就沒有了。
齊如月這身穿著打扮，在家里肯定是不錯的，但要是擱在一群整天以吃穿打扮為己任的夫人小姐中，可能就有點不夠瞧了。
莫祥瑞想了想，便說：“既然想參加，那就去庫房挑點自己喜歡的首飾、布料，若是庫房的不夠好，就去賬房支點銀子，到外頭購些時興的裝飾。”
瑞王爺大手一揮，在這些日常小事上，還真的一點都不吝嗇。
齊如月大喜過望，臉上得意非凡。
斜眼瞥見時青雪一直沒說話，面無表情的樣子，還道時青雪因為不能參加不高興了。
便故意擺出溫婉大方的樣子，柔聲說道：“說起來，青雪要不要也一起去？請柬上說了可以攜家眷一起參加的。”
時青雪瞪眼：“！！！”
齊如月還當對方是沒想到自己會那么大方，自顧自地說道：“沒關系的。左右我一個人也無聊，你能陪我一起還正好呢！”
齊如月自以為善解人意。
那副我便宜你了的神情，讓時青雪一陣無語。
她還是頭一次被人用這種類似施舍般的口吻邀請去參加一個她根本不想參加的宴會。
偏偏對方那表情仿佛在說，我這是在給你占便宜，你不用太感謝我……
簡直了！
時青雪禮貌地還給對方一個微笑，淡淡地答道：“多謝齊妃美意，不過青雪已有請柬，就無需齊妃費心了。”
齊如月臉上怡然自得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那張裝扮精致的臉由白變青、再由青變紅，一時間色彩斑斕，煞是好看。
齊側妃的臉是掛不住了。
僵了好半晌，齊如月才勉強抬了抬嘴角，悻悻地說：“是、是嗎？那很好。”
她原本還以為自己這回能夠在大家面前好好地長一回臉，讓大房明白自己的地位。
卻不想佘府送請柬的功夫做得太到位，竟然連時青雪都送了。
哪有一家人送兩張請柬的，不是擺明了叫她們各自為政嗎？
這下子她不僅沒長臉，反而丟臉了！
不過這也是齊如月的社會經驗淺薄，不知深淺。
若是她對自身地位以及京都形勢有個客觀評判，她肯定就不會這么想了的。
假設瑞王府只送一張請柬，這張請柬也只會送到時青雪手上，而不會給她。
現在一并邀請了她，這才是真的面面俱到呢！
可惜齊如月根本想不到這些，只覺得自己的臉面算是丟光了，又把佘府送請柬的人給恨上了。
她暗暗咬牙，卻又有點不甘心，忍不住又說：“既是佘府相邀，那明日我們便一同乘車而去，這樣大家有個照應，豈不是更好？”
齊如月會極力邀請時青雪，除了想找回點場子，也是考慮到時青雪的身份。
有時青雪陪伴她身側，外人看了，必然也不敢輕視她的！
時青雪還沒決定要不要去呢，可齊如月主動拋出‘橄欖枝’。
她若是不接，又有些說不過去。
正左右為難之際，莫君揚冷冷開口：“不必了。若是青雪想去，我自會送她前去，不勞齊妃費心。”
齊如月一口氣嘔在胸口，差點沒把她噎死。
莫君揚不開口則已，每回一開口都把她堵得心肝脾肺腎，都隱隱作疼！
簡直是她的克星了！
可人家丈夫執意要親自護送，她能說什么。
總不能恬著臉問，你們能不能捎我一程吧？
齊如月心中恨恨，臉上又換上委屈的神情，唯唯諾諾地朝莫祥瑞看去。
莫祥瑞一臉莫名，顯然沒有接收到齊如月的深層含義，反而說：“一個賞花宴，你想去就自己去，搞那么多名堂做什么？”
齊如月：“……”
她遲早要被莫祥瑞的不解風情給氣死！
莫祥瑞都這樣說了，齊如月也知道今天她是別想再在這里秀存在感了。
隨口吃了點東西，就領著自己的婢女回了西廂。
哼！就算沒有時青雪給她長臉又怎么樣？
她現在可是堂堂瑞王側妃，身份擺在那里，只要盛裝出席，誰敢不把她放在眼里？！
就算她出身低微又怎樣？
且看她如何使手段，把那些曾經看不起她，欺負過她的人都一一收服吧！
齊如月的臉上露出了，志在必得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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