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水田_勛陽布衣_穿越小說_螞蟻文學
第193章水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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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兩天便是二月十五,春分之日。
大周幅員萬里,地形多樣,各地的農時有很大不同。嶺南和江南,在春分的前后幾天便陸續播種。關中以北的黃土高原,農耕時間要推遲大半月到一月,在清明與谷雨之間進行農耕。據說甘涼、遼東以及塞北的農田,耕種時間更晚,最晚的可能要等到立夏。
此次的江南之行,藥材錢糧居于最核心的位置。為了免遭更多意外,李響先和劉盛趕至廣德縣,等所有的糧食到達之后,才集和所有人馬向安吉行去。
廣德到安吉的水路沒有遭到太大破壞,可以行船。李響原本以為,可以省下好些錢糧,直接裝船運往安吉呢,卻遇到了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難題:船不夠了。
大周工商繁盛。有能耐的商戶不知凡幾,有頭腦的商人何止上萬?大商家背后的關系盤根錯節,有大人物透露點口風出來,市面上的藥材、糧食、麻布、被服等商貨的價格應聲而漲。與之相應,所有的車隊船隊遭到瘋搶,大家都想盡快把緊俏的商貨送到前線附近。
都想撈一筆。
李響跟眼下正紅的韓招討使有關系,與中軍大營的幾位將官有合作,又拉上了扎根江南的西門博,才租到了三條船。配合二十多輛大車,李響找到的運力剛好滿足要求。盡管李響的關系已經夠硬,但還是把三成的藥材轉讓了出去,前方打出狗腦子、后方抓緊做生意的瘋狂景象可見一斑。
從廣德到安吉的水路不全是運河,主要還是天然河流與湖泊。由于沒有大股方臘軍的破壞,沿途所見倒與往年無異。
方維良、張老頭、雷達等不需要拼殺的人員坐在船上,丁史航等有傷病在身的莊丁也留在船上。李響身著鐵甲頭戴櫻盔,在全副武裝的劉盛、張清平、楊營東等人護衛下,騎著韓招討使贈送的黃驃馬耀武揚威。
既然有了中軍大營給的編制,有幾副甲胄很正常。
雷達看著兩岸的水田,哈喇子都要流出來了,“這里,全是種稻子的水田啊!而且到處都是水,不愁澆地呀。”
丁史航也在流口水,卻是看著岸上披甲的十幾人流口水,“嗯,太富了。還沒到春分呢,就開始試犁了。”
春風綠了江南。從李響所處的位置向南看去,小河、水田、丘陵、山嶺……層次分明的構圖,再配上枝葉吐芽、草木換裝的清新景色,本身便是最好的江南春景圖。
車隊行進的聲音也壓不下水田中的水牛拉犁聲、農夫揚鞭聲、泥土開裂聲。時近正午,點點炊煙升起于江南水鄉。
布谷飛飛勸早耕,舂鋤撲撲趁春睛。千層石樹遙行路,一帶山田放水聲。
春耕,夏忙,秋收,冬藏。大周依然以農業為本,在大部分士大夫的心中,只有親眼見到播種的景象,他們才會心安。興致來了還會作詩一首,感嘆一下耕田不易,感慨一下小民疾苦。
自是風雅無處尋,小農耕種爾作詩。
張清平不通風雅,只講求實際。他背著大弓,竭力保持馬的平穩,聞著清新泥土的氣息,故作鎮定道:“真是沒天理。這里都是水田也就罷了,泥土的味道也和京東路的不同。”
為了嘲笑張清平,楊營東放開韁繩,讓馬自己走。他悠閑地摩梭著鋼槍,聞言狠吸幾口氣,卻聞到了熟糞堆的味道,岔氣了。
隊列中響起哄笑聲,楊營東倒也不惱,呸呸幾下說道:“我老楊出身京畿道,本以為汴京周圍的土地最肥,到了江南才知……俺也伺候過糞堆,不是這個味兒啊,莊主覺得呢?”
莊主朝劉盛使個眼色,劉盛拍馬遠去。車隊繼續勻速前進,遠遠地便可看見劉盛停留在一位老農身邊,在馬上揚鞭問著什么,拍馬回來時還丟下幾十枚銅錢。
劉盛拍馬返回李響身邊,“江南這地方,好得有些過分了,你們猜那老農怎么說?老人家倒也實誠,說是用河里淤泥、人畜糞便、魚骨、糠皮、落葉等物填到窖里弄好的,別處學也學不來。”
李響挑起眉毛,開始賣弄原時空的知識,“淤泥里有魚蝦的糞便,骨粉里有莊稼的大補之物。人家說得不錯,除了荊湖和江淮的一些地方,其它地方的人真學不來。”
竊竊私語聲停下。
端坐馬上的李響很詫異。莊主大人回頭一看,只見張清平等人摸著武器,兩百多的莊丁也神色各異,大部分人的臉上分明寫著一個字:搶!
李響真是無語了,內心苦笑:怪不得古代的皇帝老是擔心別人造反,太有理由了!明月莊有了點財力,有了靠得住的幾百莊丁,有了維持秩序的公中,這些人便開始追求更多。尼瑪,老子都不著急造反,你們上趕著干嘛?要想辦法壓一壓某些莊民的野心了,不然遲早燒到自己。真是的,誰給你們這樣的自信?
左邊是孤獨的筆架山,右邊是九龍山、桃園山聯結而起的大片山嶺。李響目視前方,看到了蚯蚓般彎曲的安吉河。申時過了一半,據李響估計,此刻大概是下午四點鐘。
李響帶著三百人、二十三輛大車和三艘船來到了橫塘村。日頭偏西,李響趁著日光還亮,朝南遠眺。
連綿的山嶺仿佛是開了一個幾里長的口子。從位于口子北部的橫塘村朝南望去,可以看到古老靜謐的安吉縣城,以及圍繞縣城的小河、青丘與農田。
讓人不得不服的是,安吉縣城盡管位于缺一角的山環里面,卻依然勝過黃河以北百分之九十的縣城……
熊成文是李響的門生,而且是第一批門生中最出色的幾個之一。
頭腦聰明,又肯下苦功,在莊主大人的眼里,熊成文這樣的年輕人就是“別人家的孩子”,而且還是天才。
為了好好培養熊成文這根苗子,李響、李夢空、趙伯等人很是下了一番功夫,最終決定讓他把公中的要緊部門待過一遍,打好基礎,然后再重用。
看著別的門生開始獨當一面,熊成文說心里不酸,肯定是假的。但他不愧是李響最看重的年輕人,很快察覺了莊主和幾位老人的良苦用心。暗中落下幾次淚的同時,熊成文開始全身心地為莊民服務,認真體會公中設置的每個職位的用意。
剛見過曽雯雯給他介紹的一個姑娘,熊成文十分滿意,笑嘻嘻地從醫衛處大門出來。那位姑娘是一家新莊民的女兒,其父作為讀書人居然很通奇技淫巧,已經到了后山為莊主辦事。姑娘本人也識些字,不到一年便通過了蒙學考核,很快又到了醫衛處做事。王曉晨倒也給他介紹了一個健康的嬌俏姑娘,但熊成文每次想象某些場景都流冷汗,最終選擇勾搭整天磨藥配藥的林姓姑娘。
書香沒有,藥香氣也行啊。
見到有莊民抱拳、拱手或者彎腰,向自己打招呼,熊成文總是微笑點頭示意。對莊民保持禮貌,這一點是他跟莊主學的。莊主每次見到莊內的老頭老太太,都要點頭致意,噓寒問暖幾句,有時還問上一會子吃的什么、有什么困難、子女孝順不之類的具體問題,收獲一地人心。
說起莊民生活的改變,熊成文感觸頗深。
便以熊家為例。熊大春雖然是明月寨時代的二把手,也是最早跟隨劉成棟上山的頭目之一,更是劉成棟的大恩人,但日子過得……也就是不挨餓,有幾件好衣服穿而已。
“當時真是夫子說過的,混吃等死啊。”熊成文回憶著莊主掌權之后的種種變化,心中苦澀之余,意氣激蕩,“哪像如今。母親整日不回莊,在漢江邊上看著自家的大作坊,跟各地的商人討價還價。父親在江南拼命,已經升任廂軍副指揮使。大哥成武在汴京,咳咳,雖然鬧騰得厲害,但夫子向來看顧他。”
莊主只想安靜地當一個豪強?還是想學西夏大理那般?或者更進一步……消除七戶劉姓為代表的內患后,好些中上層人家在私下里吹牛時,不免談到一些刺激無比的話題。熊成文當然也有過類似的想法,不過他了解的越多,便越發認同莊主悶聲發大財的思路。
然而腦海里的雜草總是難以去除,夜深人靜時,熊成文不止一次地問自己:夫子成立了不教四書五經的蒙學,管理嚴格的公中,轟鳴不休的作坊,整齊劃一的莊丁,專門鉆研奇技淫巧的實驗室,真的只想當一方豪強?莊主行事向來穩重求進,最煩拖沓,有時甚至操之過急。莊主的目標或者擔心,究竟是什么?
嘈雜聲傳來。
熊成文收拾起雜亂的心思,抱著木頭匣子進了議事堂,身后跟著一群攜帶武器的粗糙大漢。議事堂已經把小河南岸的門封了,正在北岸擴建更多房間。
把木頭匣子打開,取出蓋好公中大印的幾張文書。熊成文挨個點名,把鏢局登記單交給渾身煞氣的幾位大老粗,每份登記單后面還附上了一份保證書、一份獎懲條例、一份撫恤協議。
手指敲擊樺木板的聲音響起,拿著幾張紙瞪眼睛的殺才們看向熊成文。
熊成文無視刀尖染血漢子們兇神惡煞的表情,清清嗓子,朗聲說道:“諸位在秦嶺中作孽太多,按照公中前幾日新增的條令,不能再進入秦嶺了。”
兇悍的大老粗們交頭接耳,身上手邊的刀斧、鐵錘、鉤叉、鐵棍等物敲擊作響。
“安靜,安靜。”一位短小精悍、眼睛奇小的持尖刀漢子站起抱拳,“我等犯了過錯,莊主大人網開一面,已是莫大的恩德。”
然后那位漢子滿臉堆笑,朝熊成文抱拳鞠躬,“熊小先生既代表公中而來,還請為我們這些睜眼瞎好好講講公中的規矩,免得再犯事惹莊主不快。莊主這次能夠給一條出路,但不一定有下次。我等雖然沒個遮攔,但也要養家糊口,有勞小先生。”
熊成文站起身,示意那位頗通世故的漢子坐下,拿起武裝商隊的條例,開始詳細說明,“莊主仁慈,諸位有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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